第37章 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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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说了，小孩子就该上学去，那些大人不让女孩子上学就不对，大哥说的才是对的！大哥说了，不读书出去旅游，看见瀑布高山啊，只会哎呦卧槽牛逼的多丢人，好赖也得整个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什么的……”
面对二哥和夫子的询问，三妹妹的童言童语清晰地传入此刻安静的摘星楼内众人耳朵里。大掌柜心累地抹了把脸，没想到好不容易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眼看诗会都要完美结束，居然还能再绕回来？
果然礼部尚书几人的脸色再度难看了起来，只是却不好和一个稚子女童像对江忆安那样言词相击，默默怒而不言，心下记住了叶繁这一号人。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妙啊！却不知写的哪方景色？”于院长听得好句子感慨站起来也凑了过去，打量了眼面对一众大人侃侃而谈的小女娃，回望过来的目光清澈坚定，倒是比平日见到自己就缩头缩脑的国学院学子强得多。
于院长微笑道：“所以小姑娘此番是为兄长扬名？”
叶晓婷挠挠头：“是的……吧？我觉得我大哥这篇月亮写得比他们好多了！”
小姑娘不懂什么诗词鉴赏，然能流传千年依然一度成为KtV名曲的绝词，哪怕不通诗词，只要识字亦能体会字里行间蕴含的美感，加上对自家大哥无脑信任的滤镜，三妹妹信心十足地莽了一波。
叶盛却是问道：“你说这是大哥写的？什么时候写的？”
叶晓婷道：“就是他练字时候写的啊！他写完放房间里，堆得多了就扔厨房烧火煮面，我有时候在他房间写作业，趁他还没处理掉拿了几张，他不知道，嘻嘻……”
小姑娘犹自得意。
江忆安哭笑不得，叶盛若有所思，于院长有些好奇：“那你偷拿的那些，写了什么？”
“嗯……”叶晓婷回忆了下：“有长有短的，什么快使用双截棍？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于院长初听双截棍，不明其意；又听天青色，觉得有几分意境，但后面接而我在等你是不是太粗白了些？待听得落霞秋水，眼神大亮，绝句啊绝句！
最后一句乃是佛揭，姜太后信佛，前朝佛教兴盛，到大靖虽没了前朝那样的信佛之风，但作为通读百家的国学院院长自然也读过几本经书，立刻感觉到内里的几分禅意，他侧目看向大靖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秀才，赞叹道：“怪不得叶学子年纪轻轻便能一举通过院试，原是家学渊源，令兄才华横溢啊！”
“兄长……确实……深藏不露。”周武华读词的时候，叶盛和不少人一样抄写了一副，略停顿地回了于院长的话，目光落到抄写的词句上，又默读一遍，依然惊艳。
叶盛暗自长叹，默默将抄写的词攥紧在手里，没有人能理解少年此刻心中的复杂与忐忑。
他不知道一个人受伤醒来后性格大变算不算正常；也不晓得一个原本自私的人为了改善家里条件突兀显现出高超的商业才能，短短数月狂揽万贯家财的行为究竟是不是合情合理？
但叶盛很确认，一个人不会因为受伤而忽然有了无上才华，能够写出让众师长都不敢随意点评的千古佳作。
叶二弟别的不会，偏读书一事最为在行。
这一刻，他确认了与大哥相处时的违和感并非是他自己多心，而是大哥，确实已经不是原来的大哥了。
可这种事，该怎么处理？叶盛确认，把自己的想法往家里一说，被当作妖孽的不一定会是大哥，倒比较有可能是自己。
没人明白叶盛的迷茫，所有人翘首以盼的，是水调歌头的下阕。
美酒闻而不饮，佳人脱而不露，最是挠人心肠，让人辗转反侧。
叶晓婷在所有人争先恐后的逼问下，有些心虚地抓住江忆安的衣袖，弱弱问道：“夫子，下阕……是什么？”
江忆安：“……”确实，启蒙班还未教过诗词。
众人扶额。
半懂不懂的小妹妹拿自家大哥的词作搅弄风云，偏偏还只抄了一半……
有人愤愤不平：“这让人晚上还怎么睡得着？”
……
……
摘星楼里的事叶繁一无所知，他正坐在净心堂少年所在的病患厢房里，等待崔大夫检查。
少年已经醒了，眼神懵懂，略带好奇四下张望。
崔大夫望闻问切认真地检查了一番，收拾好药箱，起身回道：“既然能醒，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不过失血过多，身子还虚，我且写几个食疗的方子给你，回去好好养养。”
毕竟是救命恩人，叶繁倒不介意，只是：“他那个……”他指了指脑子。
崔大夫道：“脑受伤的人有失魂之症也不算稀奇，就是……”
这套路叶繁明白：“就是可能好也可能好不了。”
崔大夫点头道：“还好，他只是忘记了自己是谁，不记得往事，还是识言认字的，照顾自己不成问题，你可以去衙门求助，帮他寻找家人。好了，天色已晚，今是中秋，我还要回家和家人吃个团圆饭。你们也回去吧，他除了亏血体虚，已无大碍了。”
“多谢大夫。”叶繁道谢，与老大夫结算诊金。待回房再次与少年懵懂的目光对上，一时无言。
失忆？
认真的吗？
这路数也不对啊，要是漂亮姑娘这剧情就对了，失忆少年算几个意思？
“哈尼阿塞呦？”
少年更懵了：“？？？”
叶繁叹气：“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少年摇头。
“家住哪里？父母是谁？兄弟姐妹几人？都忘了？”
少年似努力回忆了下，终还是叹道：“想不起来。”
“行吧。”叶繁无奈：“先跟我走吧。”
少年思索了下，倒不拒绝，待俩人行至门口，叶繁忽想起一事：“等一下，你先在这等我。”
约莫一刻钟时间后，少年拿着叶繁买回来的黑色脸谱面具转了两下，疑惑道：“为何我要戴这个？”
叶繁道：“其实我与你也不熟，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第一次见面，你我都在摘星楼吃饭，第二次在香山赏景，再之后就是山下遇伏，你救我一命，受伤失忆。”
他认真审视少年，试图看出懵懂目光里曾经的冷漠疏离，无奈失败：“你能杀死十几名杀手，或者说，你能招惹十几名杀手来杀你，显然，你有想要你死的仇家。我不认识你，更不会知道你仇家是谁，所以，安全起见，你还是戴着面具吧，免得路上遇见，你不认得人家，人家却认得你，明白？”
少年颔首，接受了提议，戴上面具。
“你连名字都忘记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随便。”
“行吧。”叶繁道：“从现在起，你姓隋名便，暂时先用这个。”
“……”少年想说是不是太过随便了些？但一想是自己说的随便，默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