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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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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照朴一早上进宫参加朝会,明容正好要去找怀玉,就顺带把她捎上了,两人在丹凤门下车,恰碰上奥古孜。

“见过天将,昭阳县主。”

二人回礼,出于礼貌,徐照朴问道:“王子这是往何处去?”

“去东宫。”奥古孜指了指路尽头,宫墙延伸的尽头,灭点所及。

徐照朴今和明容都面色微变,奥古孜察觉到,想起来前些日子的事情,忙道:“在下还未去过朝会,先前与殿下约了同往,只是迟迟不见他来,我这才想是否要去看看。”

“我阿爷正要去宣政殿,你们不如同去。”

明容两手搭在胸前,露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徐照朴,奥古孜顿时眉开眼笑:“能与天将同行,也是我的福气。”

徐照朴看了一眼明容,冲奥古孜笑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反正也是顺路,你既然不认识,我带你走一次便罢。”

“那我先走了。”明容朝二人行礼,徐照朴点了点头,她转身离去。

见奥古孜仍盯着明容的背影,徐照朴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正挡在奥古孜面前,奥古孜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拱手,一手挥向旁边,徐照朴笑了笑,走在前面,奥古孜跟上去。

还没等明容进怀玉宫里的内殿,便见她在院子里徘徊,似是有什么急事。

“你可算来了!”

看见明容的身影,怀玉赶忙提着裙子快步走过来,两手一把拉住明容的手腕。

“你别急,发生什么事了,我来时碰上奥古孜,他说今日本要和太子殿下同去朝会,却没等到人。”

明容没注意到她一急,便直呼了奥古孜的名字。

“我正是要和你说这事儿。”怀玉抹了一把额头,还是初春的季节,她却已出了一头汗了。

“原先只是里坊的小道消息,如今听说连长安城里,这几年正当红的那家酒肆都开始传那日大哥和那康彤儿的事情,穿的有模有样绘声绘色的,说得跟他们俩真有什么了似的,这满城风雨的,说康彤儿现在更是没脸见人,直说要一死了之呢!”

“那殿下怎么说?”明容拉着她到旁边石凳上坐下,让宫人去沏茶来,“殿下总该有办法的。”

怀玉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叹出来:“大哥和父皇母后他们原来都是一个意思,赶紧挑个长安城里官位中上品的,女孩儿又厉害有能耐的,那康彤儿就先息事宁人,可谁知她真是个不怕掉脑袋的,事情闹得这样大,真不怕祸及家人么!这以后让她阿爷还怎么做官。”

“她这也算是诽谤皇亲国戚,真是不知死活。”明容气道,片刻,秀丽的眉毛又微微蹙起来。

“可她这样敢传,即便是满口谎话,也不好就这么抓了她了事,百姓最爱看的不是贤君良臣的戏码,而是仗势欺人、权贵欺压平民,街头巷尾那说传奇小说的,不都爱讲些这些。若是把她抓了,反而更不好办。”

“她怎么不真去一死了之呢!”怀玉猛一甩袖子,恨恨道。

明容忙捂住她的嘴:“苍天在上,这话可不好乱说!”

怀玉泄了气,趴在桌子上,“梆梆梆”的垂桌子。

“她若是死了,大哥名声也就臭了!”

她突然又坐起来,一把拉住明容,问道:“你说,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哪来的能耐把事情闹得这样大?”

明容一愣,想了又想,为难道:“我同她也只见过几次,并不相熟,许是她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路子吧,圣人没叫人去查吗?访丁和三十六尉不良人呢?”

怀玉点了点头:“涉及东宫的事情,父皇自然是派人去查了,可这散播消息的人来无影去无踪的,除了知道最早是康彤儿自己哭闹出来的,别的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人能把消息传的满城皆知,还不让人注意的?”怀玉一脸苦恼,仰头看着天。

明容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女人啊,只有女人能做到,织出精美的布匹,却不让人注意到。

“你也别多想了,太子如今怎么样?”

怀玉一拍脑袋:“是,我一时急了,忘了告诉你,我大哥也不知怎么想的,昨天跟父皇说,干脆纳康彤儿进东宫,也就罢了。”

“那你父皇不得气死!”明容震惊道,“太子婚配,莫说告天地诸侯四方来朝,便是三媒六聘的紧赶慢赶也要个一年,如今拿这个去稳住康彤儿,她得了势头,必定要出幺蛾子,到时候这太子妃能不能顺利进东宫,那还不一定呢!”

明容一口气说完,没想到怀玉竟一脸懵,过了半晌才似如梦初醒:“原来是这样,你竟和我母后想的一样,我之前还不甚明白呢。我父皇原先也没想到这茬,还是经我母后提点,把大哥臭骂一顿,这不,我大哥不知是被责骂得魂魄出窍还是怎的,卧病在床两天了。”

叔文去年一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腿虽然是养好了,可身子不如以前好,换季了总容易有些小毛小病的。

“你时常与那些官眷打交道,又有些威望,你若是去说一句我大哥是清白的,她们必定听你的。”怀玉满怀期待道。

明容看了她一眼,撇撇嘴:“你我二人在她们眼里便是同气连枝,你去说了她们都未必肯听,更不必说我。”

怀玉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凳子上,幽怨地看着明容。

明容被她盯得浑身难受,夸张地打了个寒战,扭了扭,道:“行行行!我去说,顶不顶用就不知道了。”

怀玉这才喜笑颜开,抱着她撒了好一顿娇,直弄得明容求饶。

等明容从怀玉这里离开,徐照朴那里也快结束了,明容在丹凤门略等了一会儿,便见大臣们鱼贯而出,她退至一旁,碰到认出她的大臣远远地打招呼,她便也一一回礼,徐照朴最后也终于出来了。

“一会儿把我放宣明酒肆。”

明容从食屉里拿出一盒蒸糕,往嘴里塞了半个。

“你去做什么?”徐照朴从她怀里把食盒拿过来,大手一捏,一口吞了一整块蒸糕。

“最近太子的事情不是传得大街小巷的都知道,我去看看能不能查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儿。”

徐照朴点了点头:“也好,宣明酒肆人多口杂,消息也灵通些,麻烦你那班子女孩子了。”

明容不满道:“阿爷,你这话说的,好像咱们是南曲班子似的。”

徐照朴“嘿嘿”一笑,摆摆手:“是阿爷失言了,那就麻烦咱们圆圆的左膀右臂了。”

“这个好,这不错,好像我是江湖大姐似的。”明容笑嘻嘻的。

马车在宣明酒肆前停下,明容戴上斗笠,吴山搀着她下车,徐照朴一手撩开帘子,探出头问道:“一会儿可要从府上拨辆车过来?”

“不必了,我用酒肆里的便好。”明容笑眯眯挥了挥手,徐照朴一笑,拉上帘子,车夫一甩缰绳,马车缓缓起步,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门口的店小二认出是明容,立刻恭敬地带到里面楼梯口,令有人等着领她去天字一号。

“姑娘来了。”一个丰姿俊美的女子款款而至,颇有些半老徐娘的风情。

“三娘近日可好。”明容微笑道,跟着她上了二楼,往走廊尽头走。

三娘施然行礼:“承蒙姑娘照顾,一切都好,近日还请了说书先生,生意正是好呢。”

三娘打开房门,明容带着人进去,桌上已备好了小菜和茶饮。

“姑娘今日还点些什么?”

“今日不用。”明容摇摇头,静静地望着三娘。

三娘顿时会意,走到房间角落里,拉开柜门,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取下墙上的火把,从屋内拿了蜡烛点燃,交到吴山手上,待明容她们走进去,便从屋里把柜子再关上。

走了约一二分钟,几人便到了宣明酒肆后门的马厩处,三娘已备好马车,车夫正是三娘的丈夫,见明容来了,跳下车来行礼。

“去归义坊康府。”

直到晚间,明容才回到侯府,正好赶上晚饭的点。

“你今日怎去了这么久?”

程夫人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问道。

明容把碗端回身前:“这几日不是事多,交代得久了点。”

“我今日去了康府。”明容犹豫再三,终于说道。

明容此言一出,一家人皆惊。

“这个节骨眼儿,你去康府做什么?谁不知你与皇家亲厚。”程夫人惊道。

明容赶忙摆手道:“我私下里见的康彤儿,没人知道是我。”

徐照朴看着她,一脸怨气:“去宣明酒肆路上我还问你做什么,你连阿爷也瞒着。”

“我这不一回来就说了!我若是当时说了,我怕阿爷不让我去。”明容嘟嘴道。

“行行行,你快说。”徐照朴挥了挥手。

“我没去见康彤儿,她不在家,我见了康家老爷,倒别说,康家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程夫人问道:“此话何意。”

“咱们不是一直都疑惑为什么康彤儿总跟着她叔父,我这一去才知道,康家夫人的母家如今起来了,便有些瞧不上康老爷这个十年如一日的起居郎,加上康彤儿从小便更亲她母亲,自然也对父亲没什么好脸色。便一直攀着叔父家里,加上康彤儿比较会来事,康都尉便也想借她攀些关系,康家老爷也没什么办法。可谁知这次康彤儿直接盯上了太子,如今一家子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呢。”

“如此说来,倒也有趣。”徐照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被程夫人用菜堵住嘴。

她又把今日在宫里,怀玉跟她说的事情告诉大家,一家人又陷入沉思。

光舟从前是叔文的伴读,这些日子因为叔文的事情,他也是寝食难安,整个人都消瘦了些,明容看得心疼。光舻倒不大关心,他虽为皇家心急,可也知道自己急了也没用,不如好好读书等着明年大展宏图。

“这事情,难道真的无解了?”程夫人皱眉道。

明容摇了摇头:“女儿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法子,今日朝会上,阿爷可听得什么风声?”

徐照朴面露忧愁:“今日等上朝,已有些臣子私底下说殿下是否真的私德不检,还有说若是两情相悦干脆就成人之美。有的臣子出身不高,也乐见太子娶一个小门户的姑娘。”

“最愁的莫过于太子太傅,我瞧他鬓边白发又多了些,看来是为太子伤透了脑筋。”

明容低下头:“大梁太子妃多出于高门,郑皇后这样的也是因为圣人当年也不得重视,实在少数,有人乐见这桩婚事,确实也能理解,小官庶民,过得也有盼头。”

“难道你也这么想?”光舟抬起头,突然出声,意识到自己语气似乎有点重,他歉疚地看着明容。

明容没有在意,只是低头吃菜。光舟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筷子。

用完饭回到别寒居,几个丫头替明容卸下钗环。

“姑娘今日去康府打探,为何又一开始不阻拦康彤儿呢?姑娘又散播消息,又要帮太子。”

明容看着铜镜里模糊的人影,不说话,正当越山想开口认错,明容低声道:“东宫乃圣人所立,徐家世代忠心,阿爷又和圣人总角之交,我不想寒他的心。”

“姑娘不是为难自己吗?”越山艰难道。

明容叹了口气:“不过是顺水推舟。康彤儿必有幕后之人,那人想必比圣人更想知道,是谁在帮他们。”

赵叔文这些年来待她也一直很好,她这些天晚上总是辗转反侧,也是怕……有一天会寒了自己的心。

“我不会害赵叔文的,他对我好。”

明容垂下眼帘,喃喃道:“说到底,我是他弟媳妇呢。”

还有一件事,这几日她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怀玉说访丁和三十六尉都在探查此事时,她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可竟然没查出来一丝一毫,尽管她对宣明酒肆有信心,也不信真能抗衡过不良人。

从上巳节那日到如今,究竟是什么人在帮她?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支开东宫身边的人,什么人能帮她的人躲开不良人的追查?

明容的眉心拧出一条线,半晌,她自己伸手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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