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忐忑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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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起去吃个午饭吗，想儿哥。”
又一天清晨。月想刚洗漱完后，便接到了窗儿打来的电话。
“是想商量一下晚上的对策吗？”月想有些惊讶。
“......嗯。”窗儿有些支吾，“还想......拜托你一些事情。”
“哦？什么事？”
“等过来后再告诉你吧。”
中午，月想带着疑问来到了约定地点——幸福家园旁的一家快餐店。窗儿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等会儿能带我到处逛逛吗，哥哥。”入座后不久，窗儿便请求道。
“哦？晚上不是还要——”
“我们按时去到那里就行了。”窗儿少有地打断了他。
“好......好吧。”月想注视着他，“是太紧张了，想散散心吗？”
“嗯......嗯。”窗儿答道，眼睛却没有看向他。
“那你想去哪里啊？”
“随便。想儿哥觉得喜欢的地方，漂亮的地方，都行......”
“......好吧。那刚好。这里离绿道近。我老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月想建议道，“会自行车吗？我们租两辆自行车去骑吧？”
“会的，会的。”窗儿微笑着，“听起来很不错呢。”
从滨西的大十字路口再往西骑，便是城郊绿道的入口。从风月酒店门口经过，再穿过八哥林和一座木桥，两人的视野得以越来越宽阔：绿道右侧是一望无垠的田野，左侧则是一条流量稀疏的宽敞公路。两人慢悠悠地骑着，惬意地欣赏着两旁的景色。
“现在光秃秃的。要是春夏的时候，田野里绿油油一片，更好看呢。”月想笑道。
“但这样也别有意境呢。”窗儿自由地吮吸着空气。
“这条路会一直通往青铜遗址。到时候要去遗址里看看吗？”
“可以啊。”窗儿微笑道，“全听想儿哥安排咯。”
“那就稍微骑快点吧。”
前往遗址的路很长很长。暖暖的冬阳照耀在田野和公路上，照耀在少年们的脸上。他们驶过一片片寂寥的风景，交谈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渐渐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似乎忘记了晚上的心结。
树荫渐渐又连成了片。阳光幻作了一道道光影，从枝叶的缝隙穿梭而过。待到经过一个绿色的小木屋后，月想暂且停下了单车，。
“青铜遗址要到了。”
“嗯？”
“你看看那边。”月想用手指向道路的尽头。
隐隐约约能看见的，是一栋回旋状的巨大建筑，和它顶部的银色塔尖。
“那是青铜遗址的主馆。通向遗址的道路有很多条。但无论哪条，能看到那个塔尖，就说明遗址不远了。”
“想儿哥，门票好像......有点贵呢。”来到遗址门口后，窗儿看着票价栏，说道。
“有一阵子没来这儿了。竟然涨价了。”月想一愣。
“......想儿哥。钱够吗？”
“好像......不够。”
“......”
窗儿凝望着远处的回旋楼。
“没......没事，这次就算了吧。”他竭力收敛着失望的表情，“骑骑绿道，已经很开心了呢。”
一阵沉默。
“......窗儿，”月想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很想近距离看看那栋楼啊？”
窗儿看向他。
“......嗯。”
“没事，我可以带你进去。”月想一脸坚定。
“哥哥不会是想.....翻墙吧？”窗儿有些担心。
“不是的。我们可以去人工窗口那里办理游园票。虽然进不了馆内，但是逛逛园区、看看风景和建筑还是可以的。”月想笑道，“关键是只需要六块哦。”
“那真是太好啦。”窗儿开心地说道。
窗儿坐在回旋楼中段的褐墙上，紧合双腿，一脸羞涩。
“别那么矜持嘛，窗儿，”月想放下手机，“放开点，姿势大胆点。”
“好、好的。”
“想想你刚才多么想近距离看看这栋建筑。你现在就坐在它上面。尽管把情绪宣泄出来吧——”月想拿起了手机，“准备好，要拍咯——”
“等、等下——”
“1、2、3——”
窗儿深吸一口气，然后侧望天空。
“窗儿，满分。”月想惊喜道，然后向窗儿展示着照片。
“哥哥的技术也是一流的呢。”窗儿坐在他身旁，笑道。
“.......接下来还想去哪里呀，窗儿？”
“......不用了，想儿哥，”窗儿这样说道，“就在这里玩玩，已经很开心了。”然后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鼓起勇气说道，“想儿哥，我想谈谈......晚上的事情。”
“哦？”月想有些吃惊。
“不仅指今晚。还有很多很多个晚上。”窗儿轻声说道，“想儿哥，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这些事。一直犹犹豫豫的，直到今天，已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可我发现，如果没有敞开心扉的话......我依然讲不出来。”
“或许，我就是这样一个胆怯的，不自信的，没用的人吧。”窗儿眉目低垂。
“不，窗儿，不是那样的。”月想坚信道，“你的谈吐比我认识的大多数和你同龄的孩子都要优秀。你还有很多闪光点。你要相信自己。”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说道，“如果你真有什么话想说的话，尽管说吧。我会好好聆听的。好好地，静静地听。”
“......”
窗儿长叹一口气。月想则屏住了呼吸。
“他，那个‘幽灵’，”窗儿终于开始叙述道，“其实从大概一年前，就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了。无论是快乐的梦，还是悲伤的梦，恐怖的梦，他都在那里，就像蹲在梦的角落里一样。”
“终于有一次，我在梦里鼓起勇气抓住了他的手。我问道他是谁。我已经忘了他那次的回答了。但我记得，那之后他打开了一扇彩色的门，向我问道是否想要和他前往他的国度。”
“那扇门充满诱惑。我很好奇它后面是什么。我答应了。然后我便来到了，那个让我头疼的梦境——”
“想儿哥，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地方。那里有时候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有时候又有着溪流，有着鲜花，有着好多好多的星星；我走不出去，只能跟着他漫步目的地游荡着。有时候真的很可怕。有时候有很温暖。”
“许许多多个夜晚，那个梦境都伴随着我。终于有一次，我厌倦了，或者说承受不了了，告诉他我不想见到他了，让他走开。然后他便黯然地走了，很久很久也没再和我见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竟有些想念他。那些梦境虽然很可怕，但也有开心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但那终究是梦而已。想儿哥，我知道，那终究是梦而已——”
“直到我随父亲搬家到这里的时候。我又看到了他。在烟花里，在街道上，在一天天的梦里......”
“我一开始很开心。但不久前，他告诉我，想要让我永远陪着他。永远地和他住在，那个星夜里。我不知怎的，忽然感到很害怕。我拒绝了他。他似乎在冷眼看着我。他又消失了。我想要再去找他。我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好好地拒绝一次他。恰好他又出现在了街道上。我去追他。后面的事，哥哥你应该知道了......”
“......”
“哥哥，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窗儿突然问道。
“......嗯？”
“无论怎样，晚上一定要抓紧我......”窗儿似乎在哀求着，“我不想让他生气。但我更不想，被他拉进那个夜里——”
“永远呆在那个夜里。”
窗儿最后的话语让月想也身子一颤。
“好的，”许久后，月想答道，“我......我答应你。”
月想握住了窗儿的手腕。
“我答应你。”
从青铜遗址出来，再次骑上停车棚里的单车，沿着下一段绿道，两人没过多久便来到了鸭子河旁。那之后的滨河骑行是漫长的。两人都沉默着，一开始的欢乐似乎正在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渐渐瓦解。等到来到终点，还了单车，又走到雒城一中门口后，两人已是汗流浃背，却都不敢大声喘气。
现在还不到六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两人朝大门的方向缓缓抬头望去。那道大铁门的背后，便是学校的主干道，一直通向主旗台和科技楼。干道两边是寻常的绿化带和白色的教学楼。夕阳照耀在这月想熟悉的一景一物中。未知的前路，却让家的熟悉感渐渐消散。
“奇怪。”月想望着铁门。
“怎么了？”
“这道铁门在寒假时应该是关了的，家属区的住户只能通过那边的侧门进校。但现在它竟然大打开着。”
“......”
“走吧，想太多也没用，”月想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铁门前的台阶，“先带你进去逛逛吧。时间到了再去集合的地点。”
“......”
“别担心，窗儿，”月想转过头去，朝窗儿微笑道，“有我在。”
“嗯。”
月想抓着窗儿的手腕，走进了光影交错的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