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桃色事件（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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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加帅看着审讯的二人，慢慢恢复着思考，没换人？这是什么原理呢，不是应该换班轮番上阵吗？怎么还是他俩。张加帅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半天才回魂，心中暗自揣摩，不敢放松警惕，时间越往后推移，必然审讯进程会越加推进，而自己面对的境地也会越加险峻。
“张加帅，组织审查不是说你一言不发就能够蒙混过关的，希望你端正态度，不要浪费时间。这一晚上过去了，你也休息好了，咱别浪费时间了，就你的问题，给组织一个明确的答复吧！”一人正声说道，声音有些嘶哑干涩。
等了好久，张加帅没有反应，此人继续说道：“张加帅，不要装聋作哑！如果组织审查讯问你不接受，那我们将请示上级领导，将你的问题线索移送至公安机关，你应该清楚，对你而言，组织程序是挽救你，如果你的违纪违法行为情节较轻，认罪态度较好，或许可以免于刑事责任，如果你一意孤行，后果不堪设想！”
张加帅听了，不以为然，转念一想，不由得喜出望外，我是常山的，就算移送，也是移送到属地，回到了常山，以我的人脉关系，肯定能有转机，怎么把这茬儿忘了呢？置之死地而后生！于是，郑重其事地说道：“报告！我相信组织审查，也不是想逃避什么！由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第一，从公司带我来到此地，没向我出示任何组织手续，常山公司总经理当面要求我配合，所以我选择了相信公司，相信组织。既然已经对我进行了限制人身自由的处置措施，我希望把相关手续向我提供。第二，我申请组织公平、公正、公开地对待我，如果掌握了我触犯党纪国法的事实和证据，那么请组织直接移送公检法部门，我享有聘请代理律师等法定权利。第三，请如实将我的意见尽快上报到决定对我采取审查措施的一级组织，否则，我拒绝一切陈述和讯问，日后必将对此次留置进行依法维权！”
二人一听，嘿！意志坚定，思路清晰，反应敏捷，反而让他抓住了话柄。不过，二人是纪检监察线上的成熟干部，什么风浪没见过，一人直接回应道：“好的！张加帅！我代表组织接受你的三点意见，并会如实上报！但在上级领导答复之前，请就你的问题进行深刻反思，完成你的自述材料！”另一人也在一旁开始附和：“张加帅，现在纸笔就摆在你面前，你自己写，可以自述问题情况并提出申请，把你的意见原原本本地写下来，我们帮助你转交，这样不是更好吗？”
张加帅听得心动，自己写申请，他们提交到组织上，应该也是合理的程序！于是作势提起笔，眼睛注意观察着二人的反应，只见二人面沉似水，一点表情上的变化都没有，张加帅又把笔放下了。二人此时心头先是一阵窃喜，终于撬动这块茅坑里的大石头了，工作任务马上就完成了！瞬间职业素养拉满，表情控制到最严谨，不露声色，一丝不苟。可张加帅偷瞄了两眼，又把笔放下了，心头顿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张加帅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次奥！险些落入圈套！如果二人稍微给点儿反应，张加帅把心放在肚子里提笔就写，他已打定主意，只写三点申请意见，绝不赘言。可就在提笔的瞬间，他接受过的微表情管理课程却让他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判断，自己写下什么，都极其符合二人当前的预期。在交锋对阵的场面上，尤其是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最大的忌讳就是让对手猜到你的招数，被对手牵着鼻子走，受制于人，必然落败。
张加帅强忍着慌乱，镇定地说道：“报告！请直接向上汇报或者转达，我就不写书面申请了，我连抬头是谁、给谁汇报，都不知道，写了也没啥意思！我坚持我的意见，在没有明确答复之前，我拒绝一切陈述和讯问。”说罢把手放在大腿上，低头呈现防守戒备的态势，避免再有任何眼神的交流碰撞，心中暗自懊恼，还是太嫩了，有些心急了，这样太危险了，张加帅！风吹幡动，愚者心动，了了分明，如如不动！
二人一听，完蛋！又卡壳儿了！这小子是真不好斗啊！按照一般工作规律，这时候就不必继续讯问了，因为讯问对象已经明确提出移送公检法的要求，再宣讲组织审查政策也没有任何意义。可二人的工作任务是必须让张加帅提交1500字的文字材料。后半夜三点起来了，一句话两句话就给打发了，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谁也无法接受啊！于是一人不死心继续说道：“张加帅，不要有太多顾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自己写下来，我帮你书面呈递给上级领导，远胜于我们转述！谁也不如你自己，更能清楚地表达你的意见，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顿了顿，换最后一套方案继续说道：“相信经过一天的讯问，你心里也基本上清楚自己涉及的问题，你完全可以通过此次机会自证清白！问你，你又不回答，你写下来，宝马车具体什么情况，给组织提供一下基本情况，以便查证核实。如果确实与违纪违法行为无关，那就是重大案情进展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反复给你解释了，不知道你在执拗着什么！”
张加帅听着却不再动心了，根本不用刻意去查就十分简单明了的事情，宝马车是我来到央化供销之前购买的，跟工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想整治我，何必挑这么个不是毛病的毛病？不怕打脸吗？这里面到底深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在张加帅心里反复探究，把所有相关的人和事，反刍一样咀嚼了一遍，也没想明白。自己做事不说圆滑，起码是从不伤人害人，虽然有些手段花招儿，也都符合人情世故，自认为问心无愧，是谁下死手呢？有人觊觎我的位置吗？我又无职无权，何必大动干戈！
或者是根本就不是针对我，而是为了对付区总？据自己了解，区总的手脚也很干净，有些小小不言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自己经手，区总从不亲自下手。区总唯一的破绽只有小邵，但如果真的掌握了小邵的情况，通过我来实现突破，一定打草惊蛇了。区总可不是没根没底的，一家子都是部属级别的领导，稳固到轻易不会被动摇。莫非是在拆解自己和区总的关系，寄希望于自己慌乱中暴露出什么关于区总的事情？
这些疑虑猜测在张加帅脑子里不停环绕，让张加帅头疼不已，不断拷问着自己的记忆，一层层深入到骨髓和灵魂，这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劈头盖脸地把自己整个人笼罩住，束缚住，让自己一动不动地束手就擒！虽然自己打定主意龟缩，但内心的焦躁溢于言表。张加帅时刻提醒自己静止，平静，冷静，静默，停止，止语！
张加帅不为所动，二人大费唇舌。而此时区总已经出了一身虚汗惊醒坐起，脱掉睡衣，擦了擦脖子、胸口的湿凉细汗，光着膀子从床上起来，枕边的妻子正在熟睡，没有受到影响。区总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濡湿的睡衣扔在卫生间的脏衣篮里，坐在马桶上抽烟。他与张加帅算得上感同身受了，审讯室里的张加帅此刻的焦躁，就好像隔空投递到他身上一样。区总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半多，据雷总所说，今天上午张加帅会亲自给自己打电话去哪里接他，可时间显得格外冗长难耐。不知道张加帅现在什么感受，可能也睡不着，应该更无助，区总不敢再想，有些抗拒自己纷扰的思绪，难以释怀。
张加帅让审讯二人聒噪的头昏脑胀，加上生物钟紊乱，不舒服的感觉十分明显。他提出申请，想上厕所，二人也是强撑半天了，于是同意了他的请求。张加帅头重脚轻，走路有些摇摇晃晃，边走边说道：“报告！我感觉不太舒服，可能是早饭没吃，有些低血糖的感觉，能不能尽快提供早饭？”二人当然知道这是张加帅睡眠不足导致的，可为了掩饰非正常时间的审讯行为，对张加帅的申请，默不作声，不置可否，一前一后地跟着张加帅往卫生间去，心里想的却是，这大清早儿上哪儿给你弄早饭去？
张加帅用水龙头持续地冲洗着头发，他油性皮肤，头发也出油，黏糊糊的，每天都要洗两次澡，不然就会从头到脚的不爽利，来到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可还是忍不住想洗洗头。没有洗发水就用台盆上的一片小香皂，胡乱抓了一气，有了些泡沫，冲洗后有了涩涩的感觉，勉强感到有些松弛了。二人看着他一连串的举动并没有多言制止，其实这二人也克服着生理的各种不适，强打起精神坚持着。
回到审讯室，张加帅再次提出吃早饭的申请，洗完头一时清爽，湿答答的头发吹着中央空调的热风，坐在椅子上，又感到头顶着湿抹布一样的糟心。他不想被负面情绪侵蚀，想通过吃早饭转移所有的注意力。二人不接话儿，让张加帅有些恼怒：“报告！我申请吃早饭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怎么，开始调理我了吗？变相体罚吗？从早晨到现在，一直在这里讯问，我也表态了，提出申请了，不见你们向上级汇报，反而不给饭吃了！这让我怎么相信你们呢！”二人也无语。确实不好糊弄了，可谁敢说三点多就把你从床上提溜起来了，现在不到六点，谁给你派餐？一人灵机一动，腿碰了一下旁边另一人说道：“张加帅，你冷静一下，考虑自己的问题，不要总是指责我们的工作！我们的所有举动和措施，都是按照程序来的，毋庸置疑！我们接受你的申请，现在就去问派餐的情况，并帮你转达意见，还是建议你自己书面提交。好了，老实地等着吧！”说罢起身，二人离开，临走又回头补充道：“老老实实坐着，别往地上躺！别出洋相！”
二人回到监控室，伸着懒腰苦不堪言！一人说道：“给他泡面吃吧！没法儿！这小子粘上毛比猴都精！要是知道了时间，更有一大堆话在前面等着！”另一人无奈地摇摇头：“领导怎么这么心急要材料呢！这家伙戒备心真强，是不是接受过反侦察训练啊！没有动摇的表现，说都懒得说呢，不可能提笔写啊！他都拿起笔了，我全身的劲儿都努上了，没敢有一丝表情，可他瞄了一眼，啪叽就把笔撂下了！”“可不是咋地！妈的！这在吃碗泡面，磨蹭磨蹭，一个字儿也写不出来了，怎么办？”那人有些要放弃了，这二人聊着，盯监控的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领导要求八点汇报情况，九点之前上交，现在六点了，最后努努力，不行就算了，没准儿是直接移送公安了。我感觉这个案子透着邪性，时间这么紧，不到24小时就让交文字材料，还是在讯问笔录没有形成的情况下，太强人所难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句话确实说出了三人心中的共同疑问，领导从未如此急切地干预过审讯过程，一下子打乱了工作节奏，不由得给张加帅打上了政策犯的标签，只有带着特殊指令的人员，才会有非常规的对待。三人正商量着，张加帅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两人准备好泡面和矿泉水，匆匆返回审讯室。
“张加帅，不能趴着睡觉！早餐没有配送，吃泡面吧！起来！给你讲一下，领导的意思，你的意思基本清楚了，需要你写出正式申请，吃完你就写申请书吧！”一人端着泡面放在张加帅桌上，另一人放下两瓶矿泉水，两人问着泡面的味道，不觉得有点咽口水，与其看着张加帅吃眼馋，不如给自己也泡一桶面去。人很疲劳，胃火亢盛，消谷善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