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府中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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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竹和萧珩并肩走在前院回廊。
回廊边藤萝茂密,天色清淡,她袅袅婷婷行着,不时瞄他一眼。
很奇妙的感觉。往日都是私下相见,今日是头一回光明正大和他一道走。
他今日一身绛红弁服,发间一枚玉簪穿冠而过,和往日淡沉衣着大不一样。
那明艳的红穿在他身上却也异常相衬,潋滟风流,皎皎如玉,只教路上来去的小丫鬟都不禁红了脸。
“在府中可好?”他问。
“一切都好,劳殿下记挂。”她装模作样答。
萧珩唇角微扬,忽然伸出手,握住她半只玉手。
梅清竹瞪大眼,急忙抽手,却被他握得紧紧的。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身后婢仆是什么表情,脸顿时烫热,低声咬牙:“放手!”
他眨眼:“无事,都已经定下了。再说,本殿亲近自己的皇子妃,谁敢嚼舌根?”
目光往后一扫,众人纷纷退后两步,无比乖觉。
李贵笑嘻嘻:“五小姐放心,奴才等什么也看不见。”
“是的,是的,奴才等眼神不好,很不好。”
“你...”当着外人在,她不好挣扎,瞪了萧珩一眼,只好由他去了。
一路牵着手穿堂过户,到了花厅,他才恋恋不舍松开她的手。
梅清竹气息刚定,李贵一个眼神示意,下人们又都退了下去。于是他自个将木椅搬拢来,又坐到她身侧。
她颊边生晕:“流氓!”
他拥她入怀,在她香软面颊上轻啄一口:“那我索性再流氓些?”
“混人...”她含羞挣了几挣,却架不住他力道,终究被他按在椅背上吻住双唇。
起先是细碎的轻吻,旋即渐次深入,探入她唇齿间轻啜细品。
他的动作含着他独有的温柔热烈,像暗夜灼烈的玫瑰,要将月色烫化在无边火热中。
从嫣红的唇,到挺翘的鼻,再到她玉白的颈,炙热的气息如烈酒洒遍她耳窝颈侧,将她浑身醉成了泥。
他注视她水光迷离的眸子,喉头滚动,唇瓣轻轻覆上她眼睫:“玉娘,别这样看着我。”
“坏人!”
她瞪视的眼波半丝威慑也无,水红的眼尾似娇似嗔,叫他越发心火难抑,别过头深深吸了口气。
又听她哼着气儿,嗓音砂糖般甜软:“弄乱了我的妆,又要重画。”
“我给你画。”他声线低哑,凝视她的眸光漩涡般幽深。
梅清竹信了他的邪,由着他为她上妆,结果一刻钟后,一盒妆粉和半盒唇脂都快见了底,她的妆还没上好。
她取来铜镜一照,脸上唇印红白交错,狗啃一般。
“混蛋,今天就不该放你进门!”
她将他摁在花梨木圈椅上,狠狠拧了一百零八下。
待要叫水,又怕惹人口舌,只好就着漱口的水净了把脸,自己重新上妆。
上好妆,坐离了他一丈远。
他像条小尾巴,又跟了过来。
“好了,好了,玉娘别恼。等你及笄礼一过,迎进皇子府,咱们在里头翻了天也没人管。”
梅清竹斜睨他:“那你可要慢慢等了。”
等她及了笄,还有半个月才到婚期哩。
他面露哀怨。
简直是度日如年。
又叹:“也好,今日总算是定下了。”
“今天...会不会太打眼了?”她犹豫地问。
一百三十六抬聘礼,就是皇子娶妃也十分少见。
今天梅根顺向内侍打听了,萧玳和萧璜送至朱家的聘礼,也都是一百二十八抬以下。萧珩风头正盛,原该避避锋芒才好。
“一生一次而已,再打眼也无妨。”他笑:“我的玉娘,要做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
到了晌午,萧珩推了梅根顺留饭的邀请,离了侯府。
梅清竹回寒玉苑用过膳,梅根顺又派人来请。原来在老夫人提议下,他决定将王芷扶为正妻。
大梁女子能嫁亡人,男子自然也能娶逝者。况且现在江如玉休了,扶王芷不过改改族谱而已。
如此一来,梅清竹身板更直,也算是他对她这些年受欺的一点补偿。至于这补偿有多少真心,有多少利益考量,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五姐可算苦尽甘来了。”梅清菊捧着茶烟袅袅的瓷盏,眸中欣羡透过云雾,淡薄朦胧。
孟冬的午后,难得阳光和暖。二人坐在庭院里,边晒太阳边说体己话儿。
梅清竹笑道:“还要多谢你提醒我,还开口和江氏对上。那天若非你在一旁帮腔,江氏未必那么容易伏罪。”
要说梅清菊,她前世并不算熟悉。想不到今生自己偶尔的些微善意,对方却记在心里,这一次江如玉的毒计便是她来提醒的。
“我也是为了自己。”
四下没有外人,梅清菊眉间怯怯稚气尽去,单薄的白脸竟有种料峭冷寒:“江氏害死我娘和弟弟,却依旧坐享荣华,世上哪有这样的理。”
自江如玉回府,她一连三天没阖眼,一躺下就是姨娘倒在血泊的模样。
那日下午到花园散步,无意瞧见江如玉和江家人远远过来,她便知道机会来了,藏身假山中,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字不差。
梅清竹叹息一声:“如今六姨娘可以瞑目了。”
江如玉害死孕中的六姨娘,自己最后也落得一尸两命,可算是报应不爽。她甚至还不如六姨娘,连后事都没办。
江家那天压根不肯葬她,还是梅根顺将她胡乱葬在城外乱葬岗。
不办丧礼,不入祖坟,连个碑文也没有,甚至因是出妇,儿女连守孝也不必守。江如玉死后,府中一片白都没挂。
梅清菊摇头:“她还有个女儿呢。”
“二姐啊,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梅清竹挑眉。
这直白让梅清菊心头大感松快,梨涡微卷:“那是,二姐堂堂嫡出千金,如今却连五姐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光气也够她怄了。”
“等日后你嫁了如意郎君,她就该更憋屈了。”梅清竹笑道。
梅清菊神色却一点点冷清下来,大而圆的杏眸渐渐浮出秋意,声音异常的静:“哪里有什么如意郎君。”
“这是什么话?”
“你瞧,”她笑:“不说那些通房,父亲对你娘、我娘、江氏、五姨娘、二姨娘,哪一个是真正的好?”
“江氏若非对父亲心存希冀,又怎会妒忌你娘?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意郎君?笑话而已。”
“这世上好男人太少。平心而论,世道待他们那样宽和,我若是男子,我也不会对一个女子忠贞到老。”
“姐姐,我真心祝愿你和八殿下恩爱白头,可我,我只要想到娘亲,想到这大宅院里的女人们,我对男人就只有排斥。”
说到这里,她声调渐寒,第一次露出人前没有的凌厉和愤恨。
定了定神,深深啜了口茶,才强笑道:“我失言了,姐姐别介意。”
梅清竹摇摇头:“你说的没错。”
梅清菊心头一松,积压满怀的话冲口而出:“我从前不争不抢,唯一的念想便是嫁得良人,终身有靠。不求他高官厚禄,只求他疼我一世,抚平我年少的苦楚。”
“如今想来,这个念头却实在天真了。”她苦笑了笑:“世上哪里有永恒的情爱呢?若必须嫁人,倒不如嫁个能使自己得利的,好过追逐那虚无缥缈的真心。”
“若我有势,就像姐姐一样,纵再不讨父亲的好,他也得小心捧着你。不像我,呵,杀了我娘的人,他还能放出来让她享福。”
梅清竹侧身握了握她的手。
这是梅家七小姐真正的模样,尖厉带刺,贪慕权势,半点也没有世家淑女的高洁,倒像个红尘中打滚,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民间女子。
“如今父亲的女儿,只剩你一个终身未定了,你的大事他绝不会马虎。”
梅清菊心中却暗暗存了个念头,只浅浅一笑:“那就借姐姐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