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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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二姐软弱，从小逆来顺受惯了。临死也没留下什么只言片语的。只是听轿夫说二姐当时哭喊的极为凄惨……
那时我想好死不如赖活着，青楼就青楼吧。我还不想跟二姐一样就那么稀里糊涂死了。自那之后我跟父母断绝了关系，大哥也当他死了。只有一个去世的姐姐，所以改名叫了二姐。
好在老天有眼，我大哥不久就因为又欠了钱，被赌坊的人活活打死在街头。
后来，我本想着大哥已死，又见爹娘来找心软就见了。本来还打算给他们一笔养老钱的。
可你猜…他们见到我说了什么？”
凝霄听得入迷，只是摇了摇头。
“我那偏心的爹娘竟然上来就打了我一巴掌。骂我做了娼妇之后心太狠，没了良心。竟然对自己大哥都见死不救。没有给钱让大哥还债，才让我们家绝了后……
是啊，我就是不给。我那该死的大哥之前找过我几回，可我连他面都不见。他在外面咒骂我，还说要杀了我这个没良心的妓女妹妹，骂我让家里丢脸。可这藏香坊来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他一个地痞流氓也进不来，最后只能骂骂街悻悻而归。”
二姐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只觉心寒。
顿了顿又道：“自那时起我彻彻底底看清了爹娘，直接喊人将他们轰走。后来他们再来找，我只是叫人将他们赶走，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
我想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和大哥在地狱团聚了吧。”
她话音刚落，凝霄就忍不住怒骂：“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他们还有脸说你没良心！我看他们才是没有丝毫良知的恶人！还有脸说你是娼妇？他们怎么不想想你是怎么落到藏香坊的？难道是二姐你自愿来的！他们三个就在地狱里好好待着吧！”
凝霄在心中感叹世道不公。怒气直冲心头，双手紧握成了拳头，恨不得亲手将这种恶人千刀万剐，又觉得这样也还不够。
二姐见凝霄双眼怒睁，大口的喘着气一副气急了模样。拍了拍她：“没事的凝儿，我已经放下了。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着，还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凝霄重重的点了点头：“嗯，一定会好起来的。”
虽然二姐嘴上说着没事，可又见她眼中还是隐隐泛着泪光。
凝霄心想是啊，怎么可能不在意呢？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呢？越想越替二姐感到不值，心疼她又替她生气，下意识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二姐被凝霄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见她如此替自己打抱不平，甚至比自己还要生气。一面觉得凝霄可爱，一面又感到些许安慰，脸上露出欣慰之意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好啦别为二姐难过了，身在藏香坊也算有那么一丁点好处。”
“啊？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处？”
“起码不用搞三从四德那套了。既然没法改变处境，无路可退。那就多想点好处，要不然还怎么能坚持下去。”
“也对，什么三从四德，妇道女德，贤良淑德，好像都跟我们坊里的姐妹没什么关系。这个德那个德的。我看啊…设计这些规矩的才最缺德！
他们活着是不积阳德的缺德人，死了也是不积阴德的缺德鬼！”
二姐被她逗笑连连点头：“嗯说得对，想来是够缺德的。”
“他们怎么不让男子要贤良淑德，贤惠持家啊？真是偏心得很，怎么不一视同仁！”
二姐搂过她的肩，悠悠说道：“他们是规则的设计者又怎么会困住自身呢。对他们来说…我们…又怎能算是人呢…”
过了片刻只听二姐笑了起来。
“二姐有什么好笑的？”
二姐打量着她：“我啊，想起刚才看你换上男装，扮成男子模样。还挺像哪家的贵公子小少爷呢！瞧你这小脸抹的，要是擦干净了，定是个俊俏少年呢…
你在我们藏香坊学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如今是样样精通，这仪态我看也是越发进步了，不愧是白痴美人…”
凝霄将脸撇到一旁心想这二姐真是的，又开始取笑自己了。
原来凝霄在藏香坊待的时间虽不长，但她顶着这张俊俏脸蛋加上为人谦和友善，很受众位姐姐们的喜爱。
可偏偏她喝了兑水的孟婆汤加还魂水，导致她本就不大灵光的脑子雪上加霜，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自从她气走了一位又一位的师父，她这个白痴美人的名号就在坊内众人皆知，姐妹们一见她，总要开开她玩笑，打趣一番。
大家倒也无恶意，只是每次总要考考她记住了什么，当然凝霄也不负众望，是琴棋书画一样不行，诗词歌赋一律不会。
就连藏香坊的老鸨看着凝霄都开始担忧，想着又快到了争夺魁首的日子。
每到这时，各家青楼都会派新人去争夺那花魁之首的位置。
现在这凝霄，光有脸蛋剩下的样样不行，这可真是愁坏了老鸨。不过二姐劝她肯定有办法能赢，说是光凭着她这张脸，就已经十拿九稳了。
老鸨也知道这个理，可是这选花魁之首虽然看重容貌，但又不是只看容貌。
来参加竞选的新人，那个不是容貌超群，能歌善舞，出口成章的。何况她们藏香坊已经蝉联多届魁首，这次百春楼与其他青楼也都来势汹汹，势要压过她们藏香坊一头，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加上老鸨出狱后，找人调查出是张妈妈做的手脚，只是明面上不能和她彻底闹翻。为了出这口恶气，藏香坊就更是要压过百春楼。
……
这时远处又来了辆马车，是二姐吩咐做的墓碑到了。
六丫的棺木安葬妥当，墓碑也立了起来。
二姐轻抚六丫的墓碑，笑道：“这一生，辛苦了，现在好好休息吧。以后…二姐也会来这里陪你的。”
说罢，两人又在每个墓旁都烧了些纸钱。
回程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二姐让凝霄回去的时候坐上马车。虽然脸上抹了灰，但尽量还是不要露面为好。
……
过了几日，二姐的常客孙老爷来了。
二姐见是熟人刚想起身打声招呼，却见莲儿从里间矫揉造作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
莲儿整个人现在是风尘气十足，同她刚来的时候对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莲儿扭到二姐身旁笑着瞪了她一眼，嗲声道：“孙老爷是来找妹妹我的。二姐，真是不好意思啊。这…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我想你也清楚。”
自从上次没能逃走后匆忙接客，莲儿就记恨上了凝霄还有二姐。
二姐只是觉得她有些可笑，也没搭理她。
只见莲儿上前盈盈一拜，凑到孙老爷身边极尽谄媚之色。哄得孙老爷是喜笑颜开的。
莲儿身上穿着孙老爷送她的衣裳，娇声问：“爷，您瞧我穿这身好看吗？”
孙老爷满脸横肉，眼睛本来就不大，笑起来就更是像在脸上拉了两道口子一样。他的手不安分的在莲儿身上摸了一把，笑道：“莲儿姑娘生的肤白，自然穿什么都好看。”随后两人拥着进了房。
……
这天，莲儿突然在厅上嚷嚷着让姐妹们都出来。她有好事宣布。
众人想着凑个热闹就都下了楼。
凝霄拉着入微也下楼看热闹，见二姐也正下来。三人站在远处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莲儿见人差不多齐了，清了清嗓子：“有人要替我赎身，我要从良从这里出去了。”
姐妹们见状都为她开心，凑上去问替她赎身之人是谁？
莲儿神色娇羞：“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位孙爷了。”
众姐妹听闻是孙爷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吭声。有的摇了摇头叹起气来，有的退下去小声议论着什么，很快众人就四下散去。
莲儿沉浸在得意之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觉得是这青楼中的女子，嫉妒她这么早就能得人赎身从良罢了。
当晚，二姐敲响了莲儿的房门。
一进门二姐也没拐弯抹角，直言道：“孙爷这人靠不住。”
莲儿盯着二姐，心想我整日做小伏低只为了找个人赎我出去。现在我有这个机会，孙爷待我比待她好，她看了眼红又来装好人了，肯定是见不得我能从良过上好日子。
莲儿没好气白了二姐一眼：“二姐，你也不能因为我抢了你的熟客，他还替我赎身，就这样说孙爷吧。”
二姐轻笑：“不知孙爷是怎么告诉妹妹的？”
莲儿仰着脖子，不拿正眼瞧她：“孙爷说要明媒正娶，摆上几桌还要请些戏班子来大吹大唱…”
二姐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这话你也敢信？我以为你开始接客了，经过这么些日子就能明白些的。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天真。”
莲儿愣了一下，立刻辩解：“孙爷答应过我的，还送来了聘礼。他说家里正房那个悍妇还不知情，要等些时日才行。”
二姐砸了咂嘴：“莲儿妹妹啊，你还真当他夫人不知情吗？
孙老爷平日里除了藏香坊，其他青楼去的也不少。他家大业大的，家里姬妾成群，可谓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过他夫人确实不是个好惹的，听闻有些妾室被她折磨的可不轻…”
莲儿忙问：“那孙爷不管吗？”
“管？他管什么啊？你我只是待价而沽的货物，他只图一时新鲜玩玩罢了。姬妾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何况来我们这儿的都是些欢场老手，虚情假意的主儿。
眼下你还有机会，只要对他撒撒娇说不愿意，那孙老爷也不会强逼你的。”
莲儿顿时心生寒意，却又觉得二姐是在骗自己，大喊：“我不信！我不要做烟花贱女！他替我赎身让我从良。你自己不能从良还要拉我下水，少在这儿糊弄我！我对孙爷是真情实意的，孙爷也是。他对我许过誓言的。”
二姐冷哼一声：“这男人还真是好当，只要装一装，就能骗的女人神魂颠倒。我们是烟花贱女？那来这烟花柳巷嫖妓的男人又是什么呢？不也是贱男人一个！”
随后二姐气的笑了起来，吼道：“难道我们这群姐妹都是自愿当烟花贱女的？你想想你自己是怎么落到这儿的！你是自愿的吗？你有选择吗？可那些贱男人，难道谁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来嫖的吗！”
凝霄正巧路过听见莲儿房中吵闹，就想着听听她在和谁吵。没成想还没走两步，就见二姐出来了。
莲儿怒气冲冲地在她身后骂骂咧咧，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凝霄见状上前拉着二姐快步离开，过了会儿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二姐讲后，凝霄感叹：“莲儿这人怎么不听劝啊。算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
莲儿虽然嘴上说不信，心里却在意了起来。又见接连几天孙老爷都没来，也没让下人给她捎个信儿。就更是心中烦闷，这日她终于等不了，让丫鬟去孙府问了问。
孙府的人见来人是藏香坊的，进去通报后，不久一个家丁就出来告诉她。
说这孙老爷正为了迎娶莲儿姑娘跟夫人抗争呢，已经三日未进水米了。只等夫人点头同意，才可去见。
只不过，老爷说可能，不能明媒正娶了…
莲儿听到孙老爷为娶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心下感动不已。又想不是明媒正娶就不是吧，只要离开这里从良就行。
莲儿得了消息急忙向二姐证明，孙老爷是真的想要娶自己。说着还担心起孙老爷的身体来。
二姐正指导凝霄练舞，见莲儿耀武扬威的来炫耀。笑道：“他不过是三日没吃饭，你就心疼成这样？妹妹还真是心软啊。”
凝霄在一旁接道：“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他真的为了你三日没吃饭啊？说不定他吃的正香着呢！”
莲儿瞪着凝霄恼羞成怒：“哼！你们就留在这青楼里了却残生吧。”
凝霄看着她，淡淡回道：“我看你啊，自欺欺人的能力才让我匪夷所思！”
说完见莲儿一张白脸气的涨红起来，凝霄拽着二姐转身就走，生怕她急了再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