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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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又来啦！”陈月君看了一眼画廊大门。
陆飞皱着眉，“没进来，刚刚只站几分钟就走了。”
陈月君揉了揉头发，望向陆飞：“要不，我还是去跟他聊聊吧？”
陆飞沉吟一会儿：“你明天是不是有外景拍摄的活儿。”
“嗯，早上六点就得走。”
“我先跟他聊聊吧。”
“陆老大……”
“没事的，”陆飞长长地呼了口气，“对付青春期的孩子，我多少还是有点经验的。”
陈月君有些不好意思：“这种事，还要麻烦你，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套，放宽心！”
……
可惜，陆飞的经验在方少堃身上似乎不起什么作用。
陆飞见方少堃走了过来，忙迎上去，请他进画廊里坐一坐。
方少堃摇摇头，固执地站在每天站着的位置。
陆飞见他拒绝，于是站在他身边，摆出一副闲聊的样子。
“你每天来，会不会影响学习？”
方少堃低头不语。
“你想学画画？我可以教你，不过得你高考结束后，我以前开画室，带过好几批学生。”
方少堃看陆飞一眼，继续低头不语。
“你们学校在哪里，是前面那所重点还是私立高中？”
方少堃一听这话，别过脸去，背起书包，转身就走。
陆飞想拦住他，想想，还是放弃。
夜里，陈月君回来没见到陆飞，安心地回楼上休息，为明天的棚拍做准备。
…………
“你总来，又不说话，要不要进去看看？”
方少堃摇摇头。
“学习紧张吗？你是学文科还是学理科？”
方少堃看了一眼二楼的圆窗，没有搭理陆飞。
陆飞进画廊拿了瓶可乐递给方少堃，“喝吗？”
方少堃接过可乐，喝了一口，一句话没有说，转身离开。
如此一来二去，陆飞觉得自己对方少堃多少有了些了解。可不管陆飞怎么跟方少堃搭腔，方少堃都不理他。
陈月君回画廊，刚放下设备，就听到陆飞在楼下叫了一声：“月君，下来。”
陈月君应声下楼。
“那孩子有点油盐不进。”
“要不，我搬走吧，去后面的弄堂租套房子。”
陈月君其实有点舍不得二楼的小隔间，可现在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样的情况，我们报警，警察也不一定会管。找他老师或者家长才有用，可我们连他在哪个学校上学都不知道。”
“我知道，他告诉过我，在启智中学。”
“重点呀！明白了，我去他们学校找找他们老师吧！”
“找到学校他会比较麻烦，我跟他谈谈吧，不行再想别的办法。这事，一直躲着，没有必要，我又不是不能面对。”陈月君抿了抿唇：“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家庭和学校得不到认可时，会将感情投射到他幻想的一些人身上。最近，我手上的约拍完成的差不多了，可以空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这事还是我自己处理吧！”
陆飞有些担心：“我怕那孩子有些偏激，你跟他谈的时候，最好我也在，哪怕不在旁边听，在远处看着也好！”
陈月君感激地看着陆飞：“陆老大，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你的经纪约别换画廊就行。”
陈月君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你放心，我不是见异思迁的人。”
…………
夜晚，晚自习放学后，方少堃又站在画廊门口。
陈月君走过去，“你进来吧！”
方少堃跟在陈月君身后，走进画廊。
陈月君将方少堃带到休息区，指了指沙发，“坐吧！”
方少堃听话的坐下。
他看着陈月君，一动不动。
陈月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选了一个离方少堃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方少堃靠陈月君这边挪了挪。
陈月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你之前说有话想跟我说，”她往后靠了靠，尽量让自己舒服些，“想说什么，我听着。”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 方少堃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想告诉你，我……我很喜欢你。”
方少堃的脸涨得通红。
“谢谢，喜欢我的人不少。”
“不是那种喜欢，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喜欢。” 方少堃有些急切的解释。
“不管是哪种，我都非常谢谢你。”
“那……你能接受吗？”
“接受什么，你的喜欢吗？”陈月君盯着方少堃的眼睛看，目光有些锐利。
方少堃别过脸，微微点点头，好半天，他才慢慢转过来，声音轻轻的：“就是，可以在一起的那种，你别敷衍我，我不是小孩子啦，我已经是成年人。”
陈月君有些想笑，十八岁的成年人！
“我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
“因为，你工作了，我还在上学，还是因为……” 方少堃低下头，声音变得有些轻，低低的飘出几个字“你比我大。”
陈月君叹了口气，“都是。”果然还是个孩子，似懂非懂的年纪，以为自己了解全世界，其实，连家门口超市盐卖多少钱都不知道。
“方少堃，我今年三十一岁，你才十八。这个年龄差，我自己就接受不了。同时，你正在求学阶段，你应该和别的同龄人一样，将注意力放在你现在最重要的人生大事上，而不是花心思在这种事上。”
陈月君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又坐回去，“你现在的行为，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对我们画廊的影响也不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喜欢我，但这种喜欢在我看来，就像一条小船急需找到港口，结果却漂错了地方。我就是你漂错的地方，你应该和你父母好好沟通，让他们更多的了解你。我，对于你来说，是完全的陌生人。”
“不是……不是的……” 方少堃露出少有的委屈，“我们不是陌生人，你……我都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了解！”
“你了解我什么，你连我多大年纪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我在什么学校毕业的，我有什么样的社会关系？我每天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这些你知道吗？你可能知道吗？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
陈月君有些戏谑地看着方少堃：“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就要接受你吗！”
陈月君开始烦躁起来，她的耐心正在消失，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一个孩子聊这些东西，简直可笑之极！
“你不要将你的感情放在我身上了，我不可能喜欢一个孩子的，更不可能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如果你再这样纠缠不清，我会去你们学校跟你的老师谈谈，如果不行，我会去找你父母谈。”
方少堃冲到陈月君面前，“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你接受不就可以了吗，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这些和感情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睛有些红，委屈得像被人抢走玩具的孩子。
“因为，我不喜欢你呀！我也不可能喜欢你，你现在这样让我很困扰，也影响我的生活啦。懂吗？”
陈月君往后退了几步，说：“我们连熟人都谈不上，更别提什么好感或者喜欢，这个很可笑，非常可笑。方少堃，你这样让我非常后悔当初让你来我们画廊画画，你让我觉得我做错了事，你懂吗？”
“喜欢我，你觉得错了吗？”
陈月君已经想叫天了，“什么叫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我对你都不熟悉，为什么要喜欢你。”
方少堃像被人打了一拳，跌坐在沙发上，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呢！”
陈月君走到方少堃身边，捡起他掉在沙发边的书包，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将他拉出画廊。
她将书包塞进方少堃的怀里，恶狠狠地说：“我的耐心已经消耗完了，你最好不要再来了，不然我就去你学校找你们老师，听明白了没有！”
…………
刘可可坐在一边看着陈月君收拾东西。她的行李包里，每一样东西都被包的很整齐，拆开需要花些功夫。
“别光看着呀，快帮我一块拆！”
“哦！”刘可可蹲到陈月君身边，陈月君说什么，她就干什么。
“你有必要非得搬出来，重新租房子吗，这里这么远，还偏，多不方便。你还怕他一个小屁孩呀！”
“不是怕，是省得找麻烦，那孩子有些偏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再说，我也不想给陆老大找麻烦，再说，陆老大也同意我搬走。”
刘可可帮陈月君拆完包，拍了拍手，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说：“这房子层高好高呀，有四米了吧！”
“差不多！”陈月君一边摆东西，一边和刘可可闲聊，“这里租金便宜，在上海有这样的租金可不是容易的事呢。以后，这里这么大，我准备还像以前住阁楼上。下面，就用来做影棚。这段时间到处租棚，好用的棚不光贵还要排期。真的很麻烦，现在自己住的地方，按我自己的想法搭一个棚，既不用排期，费用还低不少，多划算。”
“可你这里这么偏，人家跑一趟，也不容易呢。而且，以后去画廊路上要花不少时间。”
“没事的时候，提前讲清楚就好，再说杂志约拍，他们都有车，没什么不方便的。至于画廊，陆老大已经在招人啦，有活动再过去吧！”
刘可可晃着胳膊：“他再想找一个像你这样又省事又便宜，又能签经纪约的人可难喽！”
“不过，以后你来我这里，确实没有以前那么方便，离你家挺远的。”
“谁说的！方便的很，从高架过来，根本不堵好吗！”
“也是，不如我也买辆车吧，以后去哪里方便些。”
刘可可忙晃着手，“别、别买了，用我的吧，你用的时候记得加油就行。我现在行踪太飘忽，接到活拎着包就得走。我那车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给你帮我开开呢。”
陈月君想想有道理，便没有拒绝刘可可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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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少堃慢慢走回家。刷卡乘电梯上楼，推开家门，家里一片漆黑。
他将鞋子踢掉，光着脚走回自己的卧室，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昏暗而安静的室内，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不喜欢你，我对你都不熟悉，为什么要喜欢你……”陈月君的话在他耳边回响起来。
“可是，我喜欢你呀，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很喜欢你！”方少堃用力闭了闭眼睛。
方少堃鼓起勇气，走进画廊时，他看到陈月君的笑。那张笑脸，像一缕阳光，一下子照亮了他。
她鼻尖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笑的时候，那颗小小的黑痣显得有些顽皮。
他每天都在画廊仔细的观察着陈月君。她也是一个话不多的人，她非常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总是那么的一丝不苟。
还有她帮自己改画时，一缕发丝从她鬓边垂落，在她脖子上轻轻晃动，他的心也跟着那缕发丝摇曳起来。
喜欢需要理由吗？不是都说“情不知因何而起,却一往情深”吗？
为什么她就非得要个理由呢！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梦到她用温柔的语调和自己说话，抓着自己的手修改画稿。
醒来后，他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她从来不会用他渴望的语调和自己说话。就像今天一样，平静的，冷淡的，激动时还有些凶狠。
方少堃在床上转了个身，将自己摊平。
“如果……如果我年纪跟她一样大，她会不会就能接受我呢？”
方少堃晃了晃头，咬着唇想，“如果，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努力变为什么样的人就好啦！可是，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他的思绪慢慢飘远。
朦朦胧胧快睡着时，听到门响了，接着是妈妈打电话的声音，听不太清说什么，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方少堃猛地睁开眼睛，迅速地转了个身坐起来。
坐到书桌前，拧开台灯，从书包里拿出试卷、书和笔，开始认真地刷题。
“堃堃，”蒋丽莎推开儿子的房门，看到方少堃趴在桌子上认真的写着作业，“哟！学习呢，要不要吃宵夜？”
方少堃抬起手，将手表上的时间伸到蒋丽莎面前，“别吵我啦！”
“好的，好的，那我出去了！”
蒋丽莎从方少堃的房间退了出去，哼着歌回自己的房间。
方少堃侧耳认真听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速写本，认真地画了一会儿。他看着画上的人，闭了闭眼睛，擦掉一部分后，重新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