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斯渺,我不能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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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接到消息,到她有序的将一切都准备好,通知该去通知的人,卫斯渺始终没有同她说话。
他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而他最亲的阿姊却是早就将后事准备妥当,就连父亲的遗言也在此时才肯告诉他。
直到夜里,拜祭的人都离开了,卫斯渺才跪到了她的身侧,目光看着棺椁,一言不发。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卫斯渺道“阿姊,其实你早就知道父亲不行了,是吗?”
卫亦舒垂眸不语,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阿姊,为什么你从不肯告诉我?”
卫亦舒抬眸看向他,“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在庙里照顾卫朝安,她以为会知道的。
卫斯渺的眼睛有些红,喉咙也有些哑,他一向是任性吵闹的,再次经历变故,又有了从前阴戾暴躁的影子。
“所以你们想在父亲死之前早点离开,是不是?你怕他拦住了你们,你总是要我们不要恨他,其实最恨他的就是阿姊你!”
至亲的人才知道往哪里插刀最致命。
哪怕她知道卫斯渺只是应激了,只是被情绪所影响,仍然还是觉得心寒。
卫斯渺在话说出口的刹那产生了后悔,可是对上她依旧淡然平静的神情,他脑中那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你总是说你不会抛弃我,其实你心里早就偏向了他,甚至宁可瞒着我也要离开卫家,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我。”
卫亦舒静静听着,只等他说完了,才开口,“我只知道他说自己时日无多,没有人是神仙。”
“那是你知道如果告诉我,我不会去参加殿试,你们也不能如期离开,所以你宁可隐瞒,当作……”
“斯渺,你还记得我是你的阿姊吗?”
卫斯渺蘧然住了口。
“你的口不择言,究竟是发泄你的痛苦,还是真的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
卫斯渺用力的握着拳,身体都是紧绷着的,她移开视线,“斯渺,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尽心尽力了,不必弄得这样难堪。”
卫斯渺哑着声音,闭上眼向她叩首,“阿姊,对不起。”
卫亦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泪猝不及防的涌出来。
“斯渺,可我不能原谅你。”
她已经竭尽全力的去陪着他们长大,真真切切的付出了感情,这些应该足够报答原主的恩情。
他从来没有像斯越那样坚定的为她取舍过,她理解这是时代的要求,也是他作为古代人应该有的思维。
卫家人的为难与矛盾中,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他去为自己做过什么。
他说害怕的时候,她也放弃了原有的约定,甚至差点误了斯越,认真地想要把自己关在家里。
卫斯渺用力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阿姊,我只是害怕你们离开我。”
“斯渺,你只是习惯了我事事为你迁就。”
她依旧相信他心里以她为重,依旧会好好的为她安置一个最好最大最漂亮的院子,依旧会为她寻来长寿的龟,会担心她的身体,会害怕她死了。
他们依旧是最亲近的姐弟。
“所以阿姊要抛弃我了,对吗?”
“斯渺,谁都不能抛弃谁,分别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仅此而已。”
卫斯渺怔怔的看着她,过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卫亦舒嗯了一声。
“宛南和京安,就那么不让阿姊喜欢吗?”
卫斯渺不明白,就如同当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出家一样。
“明明阿姊最讨厌的,就是父亲那样不负责任的人。”
卫亦舒低着头,慢慢将手收回来,转头看向棺椁没有说话。
卫斯渺得不到答案,没有再说话。
卫斯越进来的时候带了水和点心。
卫斯渺冷眼看着,忽然道“阿姊,是不是在你心里,他更像你的阿弟?”
舅舅忠厚朴实,母亲待人宽和,父亲更是如此。
阿姊像他们,卫斯越也像。
只有他,半点不像。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卫斯渺将他递来的水推开了,很认真地看着她“假如是他说这样的话,阿姊会原谅他吗?”
卫斯越手中的动作一顿,亦是看了过去。
“我不会原谅说出那些话的人。”
她知道斯越不会说这样的话,这个假设原本是不成立的。
卫斯渺红着眼眶强扯出一抹笑来,“阿姊,我不能陪你去西北了。”
被欺瞒的痛苦,被抛弃的不甘,行事的区别与卫家人已经成了他们之间无法消除的隔阂。
卫亦舒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又好像堵住了一块,总之是不大痛快的。
不是卫朝安的死引起了他心里的怒意,是原本有许许多多积累起来从来没有消失过的介怀一直都在。
“没关系。”
卫斯渺慢慢起身,然后出了灵堂,跪在了院子里。
她低头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一下一下的咀嚼着,一滴一滴的眼泪就这么滚下来。
卫斯越伸手替她擦了,她才抬头,面容平静的可怕。
“斯越,其实我不饿。”
他嗯了一声,然后将水递到她嘴边。
她忽然抱住他,很用力的抱住他,他来不及做反应,肩头就已经湿了。
卫斯渺在外面跪着,多年前,他尚且害怕静谧无人的祠堂,也害怕阿姊被人抢走。
现在他就跪在这里,里面躺着的是他的父亲,抱着卫斯越哭的是他的阿姊。
一连十数日,每日都有过来吊唁的人。
袁从简带着袁从策和袁从筹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卫斯越和卫斯渺一左一右的跪着,皆是垂首不语。
卫家人倒是在院子里跪了不少,有人来就哭喊的厉害,人一走,都是筋疲力竭面如土色的跪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袁从简三人一进来,里面的哭声骤然起来,那些奴仆们更是哭作了一团,哭喊声此起彼伏,叫袁从简的脚步越发的沉重。
三个人依次祭拜行礼,待礼毕,方才来到卫斯渺面前。
“听闻叔父病故,父亲便立即命我们过来,你也要珍重自身。”
卫斯渺应了一句,再不肯说话。
袁从简心知他此刻悲痛,便不再多问,转头看了眼灵堂,便问起了卫亦舒。
“阿姊高热不止,正在内院吃药。”
闻言,袁从简便蹙了眉。
“那我去见过卫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