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炒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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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这是拿我打趣呢，看我怎么罚你……”
思桐正想着怎么让梧桐吃瘪呢，却听梧桐指着水面道，“你瞧，有石螺。”
“哪呢？”思桐定了定神，视线从水面渡到水面下的石块上，阳光穿透的清澈的水底，一块巨石上竟憩息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石螺。
寻找到一点，再放眼看去，周围一圈的石头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石螺，犹如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一下就蹦到视线里。
梧桐眸光一转，开始脱鞋子，“等着，我去捞石螺。”
思桐忙要阻止，“别去别去，河里太危险了，咱们不会凫水……”
“噗通……”
话不及说完，那头梧桐搬起一块石头，却因手滑又掉了回去。
溅起的水花淋了思桐一脸，直接让她闭了嘴。
“我不是故意的，是这块太大了，那边还有一块，都在石头上晒太阳呢！”梧桐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了两步，抱起一块大小重量合适的石头举高高。
“四姐，你看，密集……好多螺蛳啊。”梧桐乐呵呵地，像只偷到蟠桃的猴子，跳跑回到岸边。
思桐连忙解开腰带，往梧桐腰上绑紧，一头系在自己手上，以免五妹脚滑落水救不回来。
腰带长度有限，免了她下水太远，好在石螺够多，石滩边上的水域就能摸上半桶。
“这石螺是没人吃吗？还是环境太好的缘故？”梧桐奇怪道。
思桐蹲在岸边拾捡罅隙里掉落的石螺，“的确没人爱吃，都说不入味，你怎么想的，非要捡它？”
“没人吃？我的天，苍蝇腿也是肉啊，这不是暴殄天物嘛！”梧桐摇头啧舌。
“因为不入味啊，怎么炒都不入味。”
还没等梧桐说话，思桐又突然跳脚，焦急道，“梧桐，别捡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了，偷跑出来这么久，回头少不得被娘一顿胖揍，快快快上来。”
梧桐被系在腰上的带子拽了回来，拍了拍四姐怀襟里的钱袋，“保命符在此，怕啥，咱都挣到钱了，娘还舍得教训我们呐？”
思桐仍是摇头，“这不是钱的事，娘不允咱们姐妹往村外跑，怕遇歹人。”
梧桐恍然，说得有些道理，她的身体年纪也不过十来岁，谁也 打不过啊。
瞅了眼大木桶，也有大半桶的石螺了，回就回吧。
“走，咱们回家，我来煮一锅喷香石螺让大伙尝尝。”
…………
…………
一个时辰后，唐氏见着害她受了无妄之灾的姐妹俩，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回原位，虎着脸冲到院门口教训。
“你们两个死孩子跑哪儿去了？说什么送饼子去田里，最后呢，你们外公外婆饿得肚子咕咕响回来问我为何不送午饭过去，把我好一通数落啊……”
梧桐嬉皮笑脸地迎上来，“舅娘舅娘，你往这看！”
她将桶上盖着的荷叶揭开，露出大半桶石螺，上头还有半刀五花肉。
“我给你买了肉，还给你买了白面，对了，给你捡了好些石螺呢，晚餐我来露一手，做一顿浓油赤酱的石螺给你打牙祭啊！”
唐氏假意不听不看，义正言辞拒绝，“别用吃食蒙混过关，说吧，你们俩究竟上哪去了？”
姐妹俩对视一眼，梧桐决定一力承担，“是我贪玩，非要让四姐带我去镇上卖饼子……”
唐氏突然拔高了音量，“出村了？好大的胆子啊，你俩不知村外官道上来来往往都是商队，鱼龙混杂，你们居然敢一声不吭出村去？”
说到这，唐氏一拍脑门，懊恼叫喊，“完了完了，我还一再与你娘和外婆保证说你俩只是去了后山，这下可如何是好？”
没想到舅娘大大咧咧的想法在她们闯祸之后能成为兜底妙计呢，梧桐笑得更是谄媚了，拉着舅娘的胳膊摇啊摇，“这事不难办，只要舅娘就当咱们是去后山溪里摸螺蛳了哈，出村这事咱仨都保密，除了天知地知不会再有第三，不对，是第六个人知道行吗？”
唐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不行，你们都敢往村外跑了，这事能是小事吗？有山有水出去我才不管呢，可你们是女娃娃，哎哟，我都不敢想，这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歹人把你们卖猪仔了，我如何与你娘交代？这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梧桐立刻竖起三根手指，一脸虔诚道，“就这一次，没有下次。”
说罢又开始摇手撒娇，“舅娘，就这一次，真的，看在咱们都已经回来的份上，对了，四姐，快！”
思桐立即领会，掏出荷包塞进舅娘手里。
“这什么！！”
唐氏感知到袋中鼓鼓囊囊的会是啥，一整个亚麻呆住。
“是是是……这里面装的是铜钱？”
姐妹二人点头如捣蒜。
唐氏扯开束绳，掏出两枚铜钱正反瞧了瞧，一再确认如此喜人的效果不是用石子堆砌，又笑出牙花子，“这些都是你们卖饼子挣的？”
“对啊，一共挣了一百多文，买白面和猪肉用掉一些，石螺是去河边捡的没花钱。”
唐氏沉默了片刻，心中有思绪百转千回，可想半晌都不解，还是问了，“就你早上做的那个空心饼夹菜，卖多少文一个啊？”
“带肉的五文，素的四文。”
唐氏啧舌，“如今在外头做营生这么赚钱了吗？”
梧桐不知如今，更不知从前，但按照时代进步的发展趋势看，太平天下生意好做是正常的。
“舅娘，这事还得你跟大舅吹吹枕边风，不让女娃娃出门，大舅总是可以的嘛，你瞧咱们这随便做个饼子就能挣，为何非得守着一亩三分地累死累活一年到头还挣不出几两银子，咱们再这样躲在村里觉得家里安全，只会越来越窘迫。”
唐氏垂眸，盯着桶面上的五花肉看了许久，长舒一口气道，“我明白，每次我回娘家看着其他姐妹穿金戴银就知外头好挣钱，早些年是因家中……”
说到这，唐氏收了口，她不说梧桐都知道，是因为凌月带着她们六姐妹回了娘家，这些年拉拔孩子们长大，再加上上上一辈从别处逃荒而来，毫无根基毫无依傍，本就是个清贫家庭，张嘴吃饭的人多，干活的人少，上哪腾出人手出去做营生？况且，做生意交的税子比向衙门交公粮多得多，还不如死守田作，少纳税呢！
“舅娘，如今咱们长大了，也能干活了，不妨让大舅出去试试，外头已然日新月异，咱们不能再原地踏步，一叶障目了。”
唐氏扭头看她，不由得乐了，“咱们梧桐如今都变得文绉绉的了？！”
梧桐嘿嘿一笑，“哪里哪里。”
就是不小心切成大号了。
“我去洗石螺，给大伙尝尝我的手艺，合适的话，就让大舅去集市上摆个炒螺摊子。”梧桐说罢，兴冲冲捧着一把紫苏叶往水井边去了。
唐氏迟疑道，“石螺不入味啊，没人吃啊。”
“舅娘忘记了，我有灶王爷指点，做的炒螺只能是香喷喷的。”
唐氏这才想起昨夜梧桐说的梦境，他们只当是个玩笑，但若是……梧桐能做出几道他们都做不出的可口饭菜来，那不是灶王爷指点过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她又看了看手里拿着的荷包，将之还给了思桐，走到水井边帮忙清洗石螺。
生活在河水里的石螺内里很干净，不像田螺还得吐泥沙，只要洗掉硬壳表面上的一层滑腻的藻泥就能直接下锅了。
洗了大概五斤的石螺，这就是他们今夜的晚餐了，穷苦人家嘛，食不重味。
唐氏领着思桐出门了，说是去后山的竹林里与家人报个平安，顺便摘些葱姜蒜大料回来。
梧桐趁着此刻无人，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瓶豆瓣酱和一些调味料。
搬来小凳子坐在盆边，对着石螺发愣。
众所周知，炒螺要好吃，得把螺蛳屁股给剪了，哪怕石螺够干净，排泄部位该剪还是剪掉的好，但她找遍整个家里都没寻到一件趁手的工具，这……无从下手啊。
不过算了，第一锅炒螺只用来试味，不足之处还待改进，只要她觉得味道大概契合了，真正到做买卖时再剪也不迟。
炒螺入味第一步，先把螺蛳上的盖子弄掉。
生起灶膛火，一盆子石螺滤干水分后抱到锅边，伸手到锅中试了试温度，有炽手的感觉了，一呼噜将石螺倒入干锅中翻炒起来。
唐氏拿着葱姜蒜进到灶房，凑到锅边看她操作，幽幽警告道，“你娘别的狠话也没说啥，舅娘这一次帮你瞒下了，以后可不许不知会人就胡乱瞎跑，若想去哪也得叫上大人陪同知道不？！”
“是是是，下次绝不再让长辈担心了。”梧桐点头如捣蒜。
唐氏抿了抿唇，“你这不放油是个啥做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