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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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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皇城的烟花会绽放一宿,但封九妄可不能真叫连央仰着脑袋看一夜的烟花。

拥月楼中备了吃食,兴之所至,封九妄为连央斟上一杯青梅酿。

“尝尝?”

连央好奇的嗅了嗅,是很清甜的滋味,清甜中又藏着一丝并不呛人的酒气。

“这酒闻起来很好喝!”

“嗯,尝尝朕的手艺。”

连央惊讶的看他:“陛下亲手酿的?”

这可难得,连央当即端起酒杯,做出一副实在认真的品鉴模样。

耸了鼻尖轻嗅,露出一个“好酒好酒”的微笑,随后如小猫一般,试探的用舌尖卷了一点酒液。

显然滋味深得她心,尝到味的小猫再不矜持,一抬手一仰喉,一杯青梅酿落肚,她还咂咂嘴,仿若回味。

“我还想喝!”

圆睁的眼眼巴巴的看他,封九妄也不吝啬,抬手再为她添满。

看她连饮三杯才停。

封九妄姿态闲肆,撑着头笑她:

“不喝了?”

“喝呀!可是陛下酿的多吗?我怕我喝完了,就没有了!”

多吗?

自然是多的。

九岁和母后酿下第一坛青梅酿后,他年年都会酿一坛,摆在年宴上,供母后饮用。

起初母后是欢愉的,但也记不清了,从何年起,他的青梅酿不再被母后喜欢。

就连父皇,也从对他信任倚重,变做了提防戒备。

一杯酒下肚,他再抬眼看连央。

“不醉不归?”

连央被酒意熏红的脸颊可爱的很,一双眼也染上了湿意。

欣然应声:

“不醉不归!”

小姑娘跟比试似的,同他抢着喝。

争抢间,封九妄也放任自己醉去。

许多年独饮的苦酒,在盛安十年的第一夜,泛出一丝甜。

“她有什么资格怪朕,不出席年宴,呵,当朕稀罕?”

连央有些微醺,听封九妄的轻嘲,不知怎么昏了头。

扁着小嘴,放下酒杯往封九妄身上扑去,两只小手捧着他俊美无铸的脸。

“呵,当朕稀罕?”

嚯。

封九妄垂眼看她,醉成傻子了?

“放肆。”

连央偏头,眉眼天真的可爱,娇娇的又学他。

“放肆!”

她甚至还会提高音调,让自己的放肆听起来,更凶一些。

见她醉的这样可爱,封九妄顺从心意的逗她。

“安德一,给朕取纸笔来!”

“安德一,给朕取纸笔来~”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传出,安德一心中一惊,这是连姑娘喝醉了,还是连姑娘和陛下都醉了?

连央的声音本就娇,沾了酒,就似染了蜜,甜腻腻的缠人。

封九妄不悦的捏了捏连央的唇。

“不许对他们说话。”

“唔?”

小醉鬼歪着脑袋,真就乖乖的闭嘴,只这样无声的问他: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只许跟朕说话。”

“只许跟朕说话?”

这一声,连央学的极轻,好似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我只跟你说话,轻轻的,没让旁人听见哦。

封九妄满意的笑了,额间抵上她灼灼的红山茶,酒意在二人鼻息间交融。

“小人偶。”

“错,错了,小,小蒹葭!”

连央好生不满。

什么吗,她有小字,是好听的小蒹葭,才不是什么,小人偶。

封九妄不听,锢着小姑娘的腰叫她难动弹。

“小人偶。”

“不,不好,是小蒹葭,呜,是小蒹葭。”

连央直被封九妄气哭了去。

她才不要做什么小人偶,她是小蒹葭呀。

“做人偶不好吗,乖巧,听话,只对朕乖巧,只听朕的话。”

不会有私心,不敢再背弃他。

教他欢愉又弃他如敝履。

天家无父子。

他自出生天降祥瑞,满月即封太子。

三岁上书房,五岁习骑射。

从认识责任二字起,他就做好了担起大景的准备,为此克己复礼,强抑好恶。

幼时他古板严谨的哪像个孩童?

到底是他天真,他不犯错,垂垂老矣的守城之君,如何放心。

九岁那年,父皇带他看了一出木偶戏。

十岁生辰,他仁善纯孝,爱民如子的父皇,为他的东宫添了一座暗殿。

不见天光的殿中,他手把手教他如何破开皮囊,一根根敲碎不服输的骨头。

将其尊严践踏,制成一具,失去思想但足够满足他掌控欲望的人偶。

恶意如凶兽,一旦肆虐再难掩藏。

他确实着迷于那样顺从心意,不被世俗困缚的完美控制之感。

自此后,他的父皇手中有了一柄利器,废黜他的利器。

他天纵奇才,曾被誉为大景之兴,逐渐成了淡漠无情,胸无百姓的暴虐储君。

而他那个连弓箭都拉不开的弟弟,不知何时有了“玉郎”美称。

他本性淡漠,未必多在意这点稀薄的天家亲情。

可他们在幼时拼命的给予,又在他即将长成后果断抽离。

来与去,都不曾叫他选择。

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从来睚眦必报。

只可惜一点,直至承平四十年那场大火,也不曾制出令他满意的人偶。

也正常,毕竟那些人偶都是他的父皇从死人堆,乱葬岗找回的腥臭皮囊罢了。

“小蒹葭也,听话,也乖巧呀,只,只听陛下的话,是我,是小蒹葭,不够听话吗?”

连央红了眼眶愣愣无声的看他,眼泪落的无声无息,是他教过的可怜模样。

连央好委屈,她只觉头好疼,听见了封九妄说乖巧,听话。

她不乖巧,不听话吗?

她不是都听他的话吗?

连央晶莹的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解。

帝王幽深的眼眸牢牢的钳住她。

直到连央哭的几欲睡着,漂亮的眼儿无力的下合,封九妄才轻笑出声。

“封鹤眠真是,给朕找了个宝贝来。”

自封鹤眠出生后,母后的目光偏向他,父皇的期望偏向他。

他分明坐拥天下,却永远成了孤家寡人。

“小蒹葭,你要记得今夜说的话,你只能听朕一人之言。”

承平四十年后空泛的欲念,在一刻彻底升腾。

如今封鹤眠身边,多了一个只听他,只对他乖的宝贝。

安德一将纸笔送来后,封九妄温柔的描摹着连央的眉眼,洋洋洒洒写下一整页的“卖身契”。

抬起连央细嫩的指尖,按上她饮酒后口脂褪的斑驳的唇瓣。

啪嗒。

一个带着清甜酒意的指印,落在了这张专属于帝王的卖身契上。

鬼使神差,封九妄从连央指尖印走一抹红。

在连央的卖身印上,戳了一个残缺模糊的,属于他的印记。

“你一个,我一个,嘿嘿。”

醉傻了的连央什么也不知道,乐颠颠的指着重合的指印直傻笑。

呆头呆脑。

笨的可爱。

封九妄捉住连央的小手,再度提笔。

眼看那歪歪扭扭不成体统的斥责,封九妄笑意越深。

小人偶应当会喜欢,自己一并参与的斥责。

笔尖啪嗒落桌,在满夜焰火中,静候天初暖,日初长,好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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