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传声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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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这一幕，躺在炕上仍在高烧的游天鸣苦笑了一声。
因为他直到现在都记得没能吃到大肘子的师弟回家后有多失望。
那天夜晚，回到师父家的天鸣和蓝玉躺在柴房，闲聊着白天的事情。
“白瞎了一顿好饭。”
“你消消气吧，回家吃臊子面不也挺好的嘛？”
“师哥，你说德行真的那么重要么？”
“师父说重要就重要，你没看到他宁可得罪金庄那么多人，也不肯让乐队演奏嘛。”
“好吧，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做法有点太顽固，太不近人情了。”
外出一天的小蓝玉一边抱怨着，一边缓缓闭上了双眼。
天鸣看着草草睡去的师弟，自己也来了困意。
天气燥热，柴房通风好，在这里睡一晚也是绝佳的选择。
然而两个小家伙不曾想到的是，一场大祸即将临头。
熟睡的蓝玉一不小心将脚下的油灯踹翻。
直到天鸣闻到异味时，大火早已不可收拾。
慌乱之间，天鸣赶忙叫醒了酣睡中的蓝玉，两个小伙伴这才逃出柴房，保住了小命。
“糟了，师哥，我的唢呐！”
蓝玉的话一出口，天鸣不禁感到五雷轰顶，天塌地陷。
是啊，刚才急着逃生，连吃饭的家伙都忘记拿了。
师父可是亲口和他们说过的——唢呐离口不离手。
“我去拿唢呐！你快去通知师父。”
就这样两个小伙伴兵分两路，焦三爷闻讯带着邻居急忙过来救火。
然而此刻的柴房早已烧得房倒屋塌。
门口，天鸣和蓝玉低着头，蜷缩着身体，吓得抖如筛糠。
怒不可遏的焦三爷上来便给了天鸣一个大巴掌，因为此刻手中握着唢呐的只有蓝玉一人。
天鸣委屈得直掉金豆子，可是毕竟惹出大祸，他也不好说什么。
唢呐是自己从火海里抢出来的，只可惜自己的那把早已烧烂，他便只能拿师弟的唢呐逃出生天。
“师父……”
“别说啦！”焦三爷恶狠狠地瞪了蓝玉一眼，小家伙再也不敢多做解释。
……
次日，负责收拾残局的两个小家伙第一次没去练功。
废墟中，蓝玉低声和师兄道歉，“对不起，师哥，都怪我。”
“嗨，都过去了。”天鸣嘴上说着都过去了，可是脸上却满是落寞。
因为一早，他便独自一人将烧烂了的唢呐埋葬在荷塘边的老槐树下，满脸的不舍，如丧考妣。
“油灯是我踢倒的，不仅酿成大火，还连累了你被师父痛骂呼巴掌！”
天鸣没说话，天知道还在气头上的焦三爷还会不会再赐给自己一只唢呐。
搞不好经过此事之后，他都会被扫地出门，自此除名。
然而天鸣不知道的是，二人的对话早已被坐在正房生闷气的师父听到了耳中。
焦三爷的表情明显一愣，紧跟着火气便消退了大半。
他悄悄走到窗前，看着那个憨厚老实，站在废墟中满脸黑灰的傻徒弟。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焦三爷德高望重，村里的泥瓦匠很快便主动上门承担起重盖柴房的重任。
蓝玉和天鸣为了将功补过，也跟着帮忙。
不足半月，昔日的柴房便再次盖好，而焦三爷不但没有开除天鸣，还再次赠送了一把唢呐给对方。
“记住，唢呐离口不离手，不会再有下次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天鸣双手接过唢呐，激动得泪眼婆娑。
因为他太知道这把唢呐所代表的意义，那就是师父重新接受了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蓝玉仗着天资聪颖，技艺愈发纯熟。
天鸣则是笨鸟先飞，勤能补拙，能耐与日俱增。
很快，时间匆匆而过，唢呐就仿佛融入了他们的生命。
在焦三爷的精心教导之下，两个小家伙不光个头蹿了三蹿，手艺也练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甚至二人以唢呐模仿鸟叫的声音都有模有样。
“是金丝雀的叫声！”
“这次模仿的是布谷鸟……”
“真像诶，这俩孩子出徒了，哈哈哈！”
在焦家班的传声典礼上，应邀而来的村民们交头接耳，满脸的欣喜。
当然了，最为开心和最紧张的还得当属蓝玉和天鸣的家人。
要知道，今天可不是文艺汇报演出。
焦三爷传下来的也不光光是《百鸟朝凤》的技艺，还是无双镇这个小村落里至高无上的荣耀。
因为传声大典过后，焦三爷将点名哪个孩子才是自己的传承人。
自此之后，焦家班也将更名，到底姓蓝还是姓游，即将揭晓！
随着两个孩子表演完毕，身穿一席大褂的焦三爷掸了掸手中的烟袋，踱步来到众人面前。
“我年纪大了，快要吹不动了，可是咱们这黄河岸上不能没有唢呐。我寻思了很久，该有一位能把唢呐继续吹下去的人了，既然是匠活就得有人担起责任，把这活传承下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虎头虎脑的蓝玉。
因为全村人都知道，这孩子天赋高，头脑灵活，平日里也深得焦三爷的喜爱。
远的不说，就拿刚刚两个孩子表演的片段来说，即便天鸣吹得也有模有样。
但和灵动传神的蓝玉相比，还是差上一筹。
只见焦三爷拿起了供案上的金头唢呐，一扭头看向了天鸣。
“来啊，我的传承人，以后焦家班就改名姓游，在座的全村老少给俺做个见证！”
众目睽睽之下，此言一出，全村老小都愣在原地。
良久过后，现场响起了带着迷惑的稀疏掌声。
老游激动得老泪纵横，这是他自幼的心愿，他的傻儿子终于替他完成了。
站在一旁蔫呆呆发愣的老蓝看着儿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蓝玉同样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一刻他的心中除了委屈，更多的是费解和不甘。
但是师命难违，那把象征着传承的金头唢呐已经递到了师兄的手中。
一切都尘埃落定……
焦三爷拍了拍天鸣的肩头，并为其擦下了豆大的泪珠。
他没再多说一句话，因为看上去古板严肃的老爷子心里头清楚。
天鸣这孩子虽然天资有些迟钝，但德行却远胜过蓝玉。
唢呐传承人的身份交给你，我老焦放心，以后就是游家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