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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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峦叠彩,秋叶缤纷。一白衣锦带少年书生骑着毛驴从林间徜徉而过,手里拿着书卷,当真骑驴看本走着瞧。阳光渐烈,“罢了,不装了,也没人。”书生将书本丢入毛驴背上的箱笼,而后从腰间取下折扇,信风摇晃,甚是惬意。这假书生自然又是金儿,玩乐两日后,心筹还是做差事挣钱要紧,便又急急上路。
出了林子,便是一条跑马耕道,一人一驴往东去。行不多时,一对人马急匆匆而来,她远远地将那两人叫停,笑嘻嘻问,“敢问两位侠士,武当山如何去呀?”两人都是二三十岁,背上都带着武器,一人道,“前边拐道往南呐,还远着呢,你这小毛驴怕是得两天两夜。”说完两人疾驰而去。
“两天两夜....”听闻要这么久,她赶紧用扇子敲敲驴屁股,“嚯,乖乖,快点!”小毛驴刚起步,急切的马蹄声又响起。一络腮胡大汉冲了过来,手里握着根水火棍,“让开,臭书生!” 看他来势汹汹,金儿忙让开,然后扯了衣服上下闻了闻,“不臭啊!”
这大汉刚过去,紧接着又是三个人。她纳闷了,这些人都去干嘛?
听得前面马蹄声,她抢先占住路中间,提着缰绳,让小毛驴来回晃荡。“让开!让开!”来人喊了几遍,终于停下来,“你怎么回事?” 她继续不停磨蹭着毛驴,“少侠,你这急匆匆地是干嘛去啊?前方可是有大热闹?”
这少侠年轻,似与她年纪相仿,稍微客气些,“你个书生也想看热闹。告诉你也无妨,前边武华门,“金箫公子”摆擂台啦,跟他有仇有怨的都去找他算账啊!”
“啊?金箫公子是何人啊,摆的什么擂台?跟他有仇很多么?为何找他算账?你也是去报仇的?”她终于让毛驴停下了。
少侠挠了挠头,“可不,这金箫公子近几月横行霸道,到处找人打架,叫嚣中原没有高手了,那真是狂妄自大。我也是上月碰上,被他差点打瘸,花了我十二两银子医药费!这不,听说他公然摆擂台,让有仇的都去找他。不跟你耽误了,我也赶紧去,削他狗日的!”少侠气冲冲地跑了。
“嗯?还有这事儿?”金儿思索半天,没曾想这名号竟然有人抢,于是掉头打算去看看热闹。这根本不用问路,一趟趟地都是人没停过,她紧跟着去。
小毛驴确实不怎么快,她磨叽半天才找到地方。原来是沂水城的西城门叫“武华门”,擂台摆在城门口进去不远处,真是嚣张。那擂台也煞有介事,后边挂了一块很大的幕布,上边写了个“决”字,擂台四周插着几面旗子,写着“武”字。因为太远,也看不清台上什么人。
“啧啧,这仇人也太多了吧,好说得几百号。”她瞧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大多骑马来的,还有些赶车来的,看着各色人都有。只几个晃眼,她很快发现了一个隐藏得极其显眼的家伙。在东南角的墙根下,一辆车旁站着一个衣着华丽、身材颀长的男子。他没戴帽冠,只用玉簪束着长发,倒显出宽阔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脸庞,皮肤白皙如玉。
这已不能用“怪好看”形容了,风姿卓绝的美男子!她暗自称赞,实实已认出这美男子正是千庭叶。没想到他也来看热闹,再次记起上回诓骗了他,心头又是一阵自豪。可想起他对自己的确好得很,又不免些许愧疚。这一念心动,便想去找他调戏一番。可是想起飞小辛说他可能在气头上,若真是抓了她去做八辈子丫鬟那会挺惨的吧,唉,算了,还是不惹他为妙!
见千庭叶此时目光紧紧盯着擂台上,她也顺着擂台方向望去,两人斗得正欢。为了看得更清,她往左前方绕了绕,才见前面已经躺了一大片人,都是报仇不成反被揍的可怜人,可见那台上那金箫公子实力超群。他约摸三十岁的青壮年,一身白缎青袖的袍子,浓眉大眼,面目凌厉,精气神十足,确是气质不凡。他手握两尺有余金光灿灿的长箫,与那持剑的小年轻斗在一处。他手脚极快,金箫挥舞之处,形成金光笼罩,那小剑客招架不住那么快的速度,防不胜防,手臂连连被击中,最后剑也握不住,狼狈丢了去。
“回去再练十年吧。”金箫公子笑,然后一脚踢起地上的剑直穿过小剑客的发髻,瞬间头发满地。削发可是奇耻大辱啊,小剑客羞愤难忍,剑也不要了,跳下擂台不回头地跑掉。他这太侮辱人了,台下纷纷不齿,接着又几个人上去挑战,最后也都是败下阵来。
金箫公子朝着众人大笑,“哈哈哈!我说中原没有高手,那的确是没有了!”台下的人很是气愤,一个个跃跃欲试,但掂量再三又不敢上去。
“你这骗子!”随着一声洪亮的呵斥,一个身影已飞身上台。等他站定转身,不得了,相比于那沉稳的金箫公子,这位却是翩翩少年郎,金冠青缨,眉清目秀又英气十足,同样是白袍青袖,但他这一身明显布料材质裁剪绣工极其考究,全然一等一的高贵公子模样。
他气定神闲,“诸位!此人乃是骗子,借着金箫公子名号招摇撞骗,作恶多端!”
“啊?假的?怎么说啊!”台下哗然。
少年郎指了指那金箫公子,“他的箫是赝品,不过是破铜烂铁抹了些金粉。”
金箫公子听后,也不急躁,缓慢上前,“小白脸,话可不能乱讲啊!”
少年郎傲娇笑笑,然后打开了他手中的长布袋。台下的人顿时惊叹,他这管箫当真更霸道,通体金光耀眼,箫身玉环镶嵌,还配有红珠吊坠,谁瞧了也是价值不菲啊。
“哼!拿个摆式来丢人显眼!”金箫公子不屑,“到底谁是真的,不如打了再分晓。”说罢他招式呼之欲出。
一开打,场面瞬忽的高涨,这才像真正的高手过招啊,两人不管身法、速度、力道,还是招式都不相上下。绕着擂台打了个遍,台下一般的人都看不清,只瞧着满场金光闪闪,说不好谁才是“真金公子”。斗得好一会,最后还是分出了胜负,妙就妙在少年郎使出了一招“金箫鹤鸣!”。他飞速横扫之际,箫管竟然发出一响空灵之音,犹如鹤鸣划破长空,就是这个奇妙,让另一个分了神,而他一个转身,那鹤鸣突变尖锐刺耳,直击对方太阳穴。那原来的金箫公子顿时恍惚,金箫哐当掉落,他再当头补一重击,对方倒地不起。
“啊!好!好啊!”台下欢呼起来,“这才是真的金箫公子啊!”,众人纷纷仰慕。好些人一哄而起,上台要教训那个假货。
可就在众人兴奋之际,鸣金之声四起,一大群官兵冲出来,将擂台团团围住。只听有人大喊,“金箫公子聚众生事,即刻捉拿归案!无干人等速速离开。”同时台前冲出一群人,像提前埋伏好的直奔两位“金箫公子”而去。一时间场面混乱,人群四散,离擂台稍远之后,大伙又停下来观望,议论纷纷。
“哎呀,可惜了,好像被抓住了。”“官府怎么回事,抓假的还是真的啊。”“真的假的又怎么样,那不都犯了事儿的吗,官府想抓就抓呗。”“唉....这事儿弄得,委实古怪。”
不一会,官兵押走了两个金箫公子,砍了旗子,擂台处空无一人,远远观望的也各自离开。
世事一场热闹,来的快也去的快,不过是芸芸众生无端的聚散。
金儿觉着这热闹一般般,看了半天肚子空空如也,打算找个小店吃碗面。可逛了一圈,这城里全是她吃不起的豪华酒楼。无奈,她只能搞点小动作,瞅准人群里一个鼓囊的腰包,搓搓手牵了毛驴挤过去。突然,一记灵魂霹雳划过脑海,“小宝不可!”....大人?她吓得原地转圈,可并未见秦勉之出没。坏啦,秦勉之人不在,阴影范围却无处不在。
千庭叶瞧完那热闹早已离开,他坐在满桌美味佳肴前,握着筷子许久却没有胃口。房门开关声过,一方脸三十来岁的男人进来,是这酒楼老板盛凌敖。“主公,饭菜可合您胃口?”
“嗯。凌敖,你可吃过了?坐下一起吧。”
“呵呵,我早吃了,不过陪您喝两杯吧。”他坐下忙给千庭叶先倒酒。他比千庭叶年长不少,却对其如长者一般尊敬。“主公啊,您怎么自个儿出门,飞小辛兄弟没一路?”
千庭叶不想回答任何关于飞小辛的问题。盛凌敖却又问,“听说他有一百零八个女人?”千庭叶无奈点点头。这似乎让盛凌敖极为震惊,脸都白了。千庭叶不跟他解释,瞥他一眼,“查到了么?”。
盛凌敖忙回过神,“手下探子查到一半。年纪大的那个其实是万奇门的,叫徐丞,排名二十三。”
“万奇门?”他顿时眉头紧皱。
“是,年纪小的那个不知是什么来头,只查到前几日他和白莲教有接触。两人都自称“金箫公子”,现关在城防营。但我判断徐丞肯定是假的,金箫公子这人颇为神秘,万奇门的人向来行事高调,不是一路。还有,城防营抓人而不是官衙,很蹊跷。”
千庭叶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还真和白莲教有关啊....”
“怎么,主公已知晓?”
“也算不得知晓,金箫公子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都传到皇帝那儿去了,他疑心重,担心和白莲教有关,所以让我来查,莫非被他猜中....” 千庭叶又思索片刻,“城防营那边我去探探吧,你们别介入官家干系。”
“是。”盛凌敖又给他倒酒,“对了,主公,还有一事。方才楼下来一小书生,一人吃了五个大菜,还包了二斤牛肉,却没付钱,自称‘叶庭千’,说记在您账上,我看像是姑娘假扮的,怕是您的....您的好朋友,没有为难。”
千庭叶惊讶,“什么姑娘如此大胆?竟敢用本大人名头!”但他灵光一闪,满脸惊喜,猜到是金儿。他认识的姑娘都对他唯唯诺诺,只她敢欺负他。他知这擂台是圈套,害怕金儿上当,又知她擅长乔装,那少年郎上去他一时拿不准是不是金儿假扮的,后又被抓,他忧心不已。她这霸王餐一吃,倒算报了平安,他心中大石落地。只叹,“太坏,竟不让我瞧就跑了。”
“要去追么?她牵了头毛驴,刚走没多久。”
“不必,别说毛驴,她骑条狗你也追不上。”千庭叶喜笑颜开,吃饭也香了,“对了,倘若她再来,不管吃多少,拿多少都记我账上。”
“这....“盛凌敖略有难色,“主公啊,您吃的拿的都是记在我账上的啊!”
千庭叶回看他一眼,盛凌敖立马陪笑,“主公肯屈尊记在我账上,那是我的福分。”
“嗯。聪明人才有福分。”千庭叶拍拍他肩,夹了一块白嫩嫩的鱼肉硬喂给他。盛凌敖吃下这块鱼肉耐不住有些脸红心跳,顿觉不妙,“主公,您又要....拿什么?”千庭叶只“呵呵”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