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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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皓德帝好像并没有多少精力继续深究此事。
他服下药后满脸疲惫地坐在龙椅上,只是简单安慰了武安候苏远弋几句,便挥退众人。
独独韩卿元被留了下来。
他的脑子里仍在回想着阮牧心离开前说的话,现下御书房里,只剩他们父子二人,还有垂立一旁的长盛。
他心中忐忑,不知道皓德帝是不是因为阮牧心的话,对他起了疑心,却听皓德帝沧桑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有十八年了,朕在登基之初,颁发的第一封诏书,就立你为储君,如今,你稳坐东宫之位已有十八年了。
当年,你还不过是个三岁的奶娃娃,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你可知,朕为何要立你为一国储君?”
皓德帝的声音不大,却威严不改,殿内燃起了安神香,他没让长盛近前,而是自己支额,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眼皮沉重难睁。
韩卿元愕然,没料到皓德帝会突然问这个,悄悄抬头,皓德帝又好似只是随口一提,并未在看自己。
他有些惶恐道:“儿臣不知。”
“你不知?”皓德帝加重了语气,睁开眼看着今年二十又一的长子,怅然道:“朕,是踏着自己手足的尸骨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当年,你祖父迟迟不立储,还许诺储君之位,不分嫡庶、不论长幼,能者居之,就因为他这番话,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了。滔天皇权诱惑当前,谁还能心如止水?”
“那段时间里,怀渊强盛,派人以两国友好邦交为名,邀请天宿皇子前往怀渊作客。
呵,所谓客人,无非就是质子。
当时朕还年幼,还不懂储君之位的意义,便被一母同胞的兄长设计,被迫去怀渊为质,朕的皇兄也凭此换取先帝重用。他在天都里是过得风生水起,但做质子的苦痛只有朕自己知道。
说来也讽刺,亏得是在怀渊为质,朕才得以躲过血腥残暴的九龙夺嫡。朕的兄长,先帝的庶长子靠着自己的手段最终如愿得到了储位。
在他监国后,朕在怀渊被刺杀,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那期间,如今的南阳侯护卫在朕左右,多次舍命相救,若非他,朕也许早就只是异国的一缕冤魂了。”
皓德帝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久,韩卿元冷汗涔涔,在皓德帝开始讲述过往时,他就早早将额头叩在冰凉的地面上,紧张地倾听,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皇室秘辛,知道就是一种过错。
他神经一直紧绷着,竟不知,皓德帝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跟前。
“抬起头来。”
皓德帝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韩卿元动作迟缓地直起上半身,却不敢和皓德帝对视,目光看着眼前的绣着金龙的靴子。
皓德帝伸出手,韩卿元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去,借力起来,但许是跪久了,腿脚仍有些无力。
皓德帝转过身去,负手在背,凝视天宿版图,有些沉重地接着说道:“你该知道,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不是朕最出色的儿子,但你是朕的嫡长子。
想当年,朕一介质子,在怀渊处境何其艰难,但朕从未放弃过,苦心孤诣地谋划,让天宿得以从瓜分东黎中分得一杯羹。
这让朕名声大噪,你祖父总算想起来了,他还有这样一位卓越出众的儿子在怀渊做质子,但是他那时早就行将木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了,所有人都在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知道朕是如何从自己兄长手中夺过皇位的吗?”皓德帝像是在问别人,但马上又自己说了出来。
“你祖父薨后,新帝登基,他迫不及待地让人将朕从怀渊接回,在这之前,他已经用各种罪名屠杀自己手足十二人有余,但这场鸿门宴,朕必须去。
结果你也知道了,最终活着走出来的,还是朕。当夜,信王企图刺杀新君,定王护驾,被信王一剑命中,新君不幸遇害,是朕斩杀逆贼,只是新君伤势过重,无力回天。”
御书房中安静的可怕,当年宫变的惨状就这样被眼前的胜利者几句话轻轻带过。
韩卿元感觉到左肩突然变得沉重,是皓德帝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威严的帝王此刻好像不是天宿之主,而仅仅是他的父亲,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立储就是为了定人心,当年就是因为先帝的一句话,原本兄友弟恭的皇室,最后血流成河。
朕遵循祖宗法制,立嫡立长,就是不希望你们兄弟再经历朕当初所经历的那些。如今怀渊西曲虎视眈眈,天宿再也经不起内斗了,你懂吗?”
韩卿元心里大惊,皓德帝还是怀疑他在背后操纵一切,他用袖子虚拂额头,忙躬身行礼回道:“儿臣明白,儿臣绝不会做出残害手足至亲的事。
“今日儿臣原本在处理连日来的政务,却得鸿胪寺卿遣人来报,几个西曲人和怀渊人闹了起来,他们毕竟是使臣团的人,儿臣怕事情闹大,匆匆赶去处理。
只是在去的途中,发现本该在鸿胪寺养病的怀渊五皇子长孙泓形迹可疑,于是便让陆清文代儿臣前去处理。儿臣则跟踪长孙泓,看他意欲何为,结果发现,他只是……只是在闲逛。
父皇,儿臣从未有谋逆之心,宫人和鸿胪寺之人皆可为儿臣作证,请父皇明鉴!”
韩卿元一股脑儿地交代了自己今日行踪,生怕皓德帝不相信自己。
皓德帝缓缓转过身,却只是摆摆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父皇……”
韩卿元还想说些什么,皓德帝已经转身往坍圮上走去,还跪在地上的长盛忙起身上前扶手,给了韩卿元一个眼色。
韩卿元无奈,也只得先行告退。
“你说,朕是不是很可怜。年近中年,手足相残、父子相疑、君臣离心,朕当得上这天下最惨之人。”
长盛静静听着,不敢有任何回应,下一刻却听:“罢了,这就是为君者要受的。你且将长孙泓请来,朕就和阿婧的娘家人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