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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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年再临陶园，虽没有了当时的惊恐，心中却仍然不安。
唐墨隐约能感觉到，当年那些曾经的秘密，终于到了要曝光的时候。
血衣卫旗主，夏天，身穿黑衣大撆，抱臂而立，在酒楼露台上听取玉娘的任务汇报。
唐墨细细打量，这位血衣卫的掌舵人虽已年近七旬，却仍然精神矍铄，立姿挺拔，脸如刀削，冷峻严肃，只是大概是因为春月讨逆失利的缘故，鬓角的苍白和额头的皱纹比上次见时多了几分。
“所以，在你们遇袭的时候，城卫军没有现身协助？”
听完“乾婆”玉娘的汇报，夏天的脸上泛起了怒气。
玉娘摇摇头：“没有。按照常理，那么长的时间，至少会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我们交手那么大的动静，城卫军却连个踪影也没看到，那赵青琮虽然草包，但也绝不会允许手下出现这种疏漏。”
夏天冷笑：“那就是故意为之了，看来他一定是提前得知了苓香馆杀手潜入的情报。而且他近期与皇子赵申走的很近，赵申母家彭氏出身陇南，陇南毗邻圣林，所以皇子很有可能也知道此事，甚至更有可能是刺客的帮凶。”
玉娘听了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感叹旗主的思路清晰，分析判断一针见血。
“先不说赵青琮与皇子结党、公器私用、玩忽职守的罪状，单是从今夜的事件，却可以推断出陇南郡苗公对于怒江攻防的态度……”
说着夏天转脸看向唐墨，继续沉声说道：“苓香馆之所以派冬青刺杀你，是因为左士凡与金姬的联盟得到了墨谷城的兵器支持，这使得他们能够在没有帝国援助的条件下，有能力与铁诺家族在怒江战线僵持，苓香馆站在圣林帝国的立场上，想要破坏左金联盟的后方供给的行动，这个没有问题。”
“但是，如果苗公选择与苓香馆联手的话，那就说明他与金左联盟已经不是一条心，他不想看到左士凡打赢怒江战役，反而却想让圣林继续拖住左士凡备战北上的步伐，这说明在朱厉的谋逆大旗下，他们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
夏天的声音沉稳有力，不慌不忙，虽然语气平静，但每句话都涉及到极度敏感的帝国局势，每个字都重逾千斤。
唐墨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所经历的刺杀背景居然如此复杂、严重。
“苗公为什么突然反水呢？我不明白。”玉娘提出了疑问。
夏天闻言冷哼，斥道：“那个老狐狸，不过是墙头草，见风使舵罢了。他一定是看到朱公在陇西郡吃了败仗，而出身陇南的四号皇子赵申又成了顺位第一的皇位继承者，所以才动摇了想法。”
原来如此！
不愧是血衣卫的旗主，瞬间便将局势分析的如此透彻，玉娘和唐墨心中顿时雪亮。
“不过，真正让我担心的却是李白的南下……”
夏天的脸上现出了疑惑，语气中也略显踌躇：“作为帝国之刃，血衣卫从不畏惧强敌，也从不害怕牺牲，真正需要我们警觉的，却是那些不受控制的盟友……”
唐墨明白，夏天口中的盟友，自然就是李白。
所有人都知道，奥斯陆帝国分裂为保皇派和大公派，两者彼此之间实力相差并不大，而唯一能够保持中立的，只有北川郡的李氏，以及其控制的雪川军团。
所以，李家不动，雪川军团不动，帝国局势可以维持平衡，对于想要维持现状的剑勋城来说，这便是无形中的盟友，也是不受控制的盟友。
但是，只要李家一动，雪川军团必动，帝国局势将瞬间打破。
眼下的李家之所以能够超然中立，是因为当年赵氏夺得皇位后，李家以战败者身份遵从协议，放弃三江郡，举族迁入北川郡，承担起北境防御异兽之责，并承诺雪川军团永不南下！
虽然这数百年来，李家始终恪守承诺，从未派一兵一卒离开北川，博得了世人的信任和尊重。
但夏天却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知道，承诺这种东西，重可逾千金，轻也可如鸿毛。
李白，他是李家的象征，是李家的精神领袖，只要他一声令下，雪川军团三万精锐可以随时杀入剑勋城！
所以，当李白现身剑勋城，夏天自然要打起十二分谨慎！
正如他刚才所说，这个拥有神兵湛蓝之枪的男人，才是影响帝国局势平衡的最大变数。
“白庆是怎么死的，你慢慢说给我听吧。”夏天终于坐了下来，端起了玉娘送来的茶，徐徐说道：“慢慢说，说的越详细越好，不用担心李白，他的耐心要比白庆那孩子好的多。”
唐墨想了想，郑重说道：“旗主问我，我自然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作为当事人，我也想知道十八年前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秘密，旗主能否先和我说说当年发生在剑勋城和淑芸行宫的故事呢？”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夏天眼神凌厉盯向唐墨。
“不敢，只是我觉的我应该知道。”唐墨梗着脖子，正面相抗，目光丝毫不避。
片刻的沉默后，夏天居然露出了笑容，嘴角一咧，笑道：“真的和你当年的父亲一模一样。”
唐墨面色一黯，轻声问道：“您见过我……父亲？”
“唐业，我第一次去淑芸行宫就是被他挡在门外的，就连全珙出面都不能通融，那模样也是和你一样的执拗！”夏天回忆着说道，随后也是语气一沉，抱歉道：“对于他的事情，我也十分抱歉，没有帮上忙。”
唐墨挥了挥手。
“知道为什么当时你父亲不让我进入淑芸行宫吗？”夏天话题一转，回到了正题上。
“上次你在这里提供的情报对我们帮助很大，玉娘顺着朱怀仁的线索查了下去，证实了的确是他冒充禁术使布下了陷阱，导演了那场闹剧，导致光明教会解体的重大。”
沉默了许久后，夏天继续说道：“在那场事件中，三个女孩，国牝公主、尹米儿公主和圣女白薇都意外怀孕，这不仅是奥斯陆皇室的丑闻，也是圣林皇室的丑闻，更是光明教宗的丑闻，所以这是绝密的事情，就连淑芸行宫里的所有当事者，无论身份高低，全被严密控制行动范围，每个人都只能知道自己所负责的最小范围的秘密，能够了解事情全貌的人，包括你父亲唐业在内，当时不过一手之数。”
“现在，因为种种证据表明，当年事件的幕后竟藏着天道宫，还有可能涉及到千年之乱预言的真相，这是关系到帝国的兴衰大事，所以我们必须要对这些秘密重新梳理分析，”夏天感叹道：“这才是我需要把秘密告诉你的原因，而并不是因为我想和你做什么交易！”
唐墨咬了咬嘴唇，沉声回应道：“对于帝国的脸面，恐怕还轮不到我来承担什么责任，我只想知道当年那些孩子……和她们母亲的命运。”
夏天叹气说道：“我理解！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都是血衣卫当年记载的绝密档案，也请你听完后，绝不要再向第二个人说起。”
唐墨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年，为了避免圣林皇室和光明教宗难堪，圣女白薇被安排参加了光明教会的远征，战死在了魔语深林。国牝公主在家族长老逼迫下只能将孩子打掉。最后只有尹米儿公主的孩子被留了下来，这得益于她的坚持和天机贤者的帮助下顺利生产，后来她的孩子都被秘密送出行宫，操作这件事情的人，就是你的父亲。据说这是赵束的命令，他禁止血衣卫和教宗插手，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天道宫的阴谋，所以怪罪于教宗和皇室，只信任唐业一人。”
唐墨这才明白父亲隐居墨谷城，天天酗酒，原来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秘密和悔恨，可如今时过境迁，父亲已遇难离世，自己这份迟来的谅解又有何用？
“后悔的不止是你父亲和白庆、李白等当事人，也包括他们眼中的背叛者，今天的陛下。”
夏天犹豫了许久，这才继续说道：“为了掩护那个孩子的离开，陛下假装接受家族的安排，在淑芸行宫和很多世家女孩发生了一夜情，在那一年内生育了很多子嗣，也就是现在闹得不可开交的诸位皇子们，最后也是你父亲一手操作，在送这些皇子离开行宫时，把尹米儿公主的孩子也送了出去。”
唐墨明白，这孩子应该就是唐仙儿了。
在十八年前的那场闹剧中，三男三女之间发生的不可描述的事情，留下了惊天的丑闻和无尽的悔恨。
喜欢白薇的李白和尹米儿发生了关系，诞下了女儿唐仙儿。
喜欢尹米儿的赵束却因为家族长老的安排，提前离开了现场，反而让唐业作为牺牲者，成为了闹剧中的主人公之一。
“那么，圣女白薇所怀的孩子，又是谁的父亲呢？”
这才是唐墨最为关心的问题，也是他所有质疑的根源。
“按照全珙的记载，应该是唐业无误，所有时间线都对得上，但是……”夏天说着说着就犹豫了：“但是偏偏你能够使用天玑之力，既然你继承了白家的血脉，那似乎只有一个答案了。”
夏天所说的答案是什么，不言自明。
但唐墨心中的答案却正好相反，而且更加坚定，因为全珙的第一手记载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更因为他身上藏着双脉血继的秘密，藏着炁法之源的力量，他相信，这反倒正好说明了世俗约定俗成的解释并不适合自己。
“父亲和白庆叔叔，都是为我而死的……”唐墨也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与夏天，这位曾把白庆当成儿子般宠爱的老人，一同分享最后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