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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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墨，你的变化真的很大。”玉娘坐在马车的另一头，仔细打量唐墨，感慨万千。
半年不见而已，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生活的节奏都没有改变过。
但在唐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时光的烙印迅速改变了一切。
“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自己也能感觉到，不管是需要我考虑的问题，还是需要我担负的责任。”
唐墨挠了挠头，如今的自己在谈论关于责任的话题时，也开始变得深沉了。
玉娘笑了笑，破有深意的说道：“气质也变了，更有男人味，不错呢。”
唐墨笑着反击道：“被您这样夸，我是不是该觉得自己老了呢？”
“哟，这刁嘴，小子你学坏了！玉娘可还是陶园一枝花呢！”
“那是，那是，必须的！”唐墨赔笑。
马车外面，传来了唐星的叫喊声：“喂，你们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要让我自己在外面骑马跑！”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当我站在不同位置时，考虑同样的问题，答案也会完全不同。”唐墨幽幽说道。
唐墨知道，自己和唐星的高度已经完全不同了，这不是身份的高度，而是思考的高度。
“但真要想在乱世中一碗水端平，这是不可能的。”玉娘突然话锋一转，解释道：“既然入世，就必然要有所选择，既然要与人接触，便总会有亲有疏。”
唐墨回忆起酒桌上众人复杂的关系，想起事后大骑士长的质问，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玉娘正色说道：“帝国刚刚经过大战，需要时间恢复，此刻看似各方势力都偃旗息鼓，安心休养，局势似乎得到了缓解，但其实，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那些藏在暗处的黑暗终于有了作乱的机会，他们的目标，可不是一城一地，而是会带来真正的灾难和毁灭。”
“唐墨，你应该明白我所说的危险吧？”玉娘认真的盯着唐墨的脸，低声询问。
唐墨豁然开朗，微微点头。
的确，无论是意图篡权的红石大公，还是统领异族的紫后，无论是佣兵自重的百里郡，还是谋求建国的绿营联盟，所有向帝都和皇权发起挑战的势力，都有一个底线。
那就是保护百姓和族人的利益，绝不滥杀无辜，绝不背叛信仰。
而唐墨已经比别人见识了更多的黑暗。
虬龙行宫的遗骸，神将分身的杀意，六道妖王的迷雾，天道宫主的威胁。
甚至还有在淑芸行宫地下神殿中见到的诸神真相。
种种迹象表明，这些才是人类真正的敌人，是大陆所有世家的敌人。
“你要做好准备！”玉娘沉声说道：“当你走上台前时才会发现，真正的考验刚刚开始。”
马车过了剑勋城的南门，又过石桥，便看到了逸园。
想起去年也是初进帝都，遇到的头一桩大事便是逸园案，也正是因此落入了玉娘的手里，唐墨此刻重临此地，仿佛昨日重现，心中不由唏嘘。
玉娘似乎也看透了唐墨的感怀，不再说话，马车外只有马蹄踏路和轱辘颠簸的声音。
但，只是平静了片刻，唐墨就感觉出了异样。
空气中出现了细微的法则波动。
这并不是无序的、间断的波动，而是条理十分清晰，愈发绵长的法则。
只是因为能量十分微弱，弱的可有可无，所以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以至于很难被发现。
唐墨看了一眼玉娘，对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看来是没有发现异常。
唐墨十分疑惑，并不是因为自己先发现了异常，而是因为令自己烦躁不安的感觉竟是来自胸口的紫宫穴。
那里是炁法之源，是墨杀刀的寄身之所。
王娜拉嘱咐过他，炁法的秘密被三大神教所不容，比起他身具双脉血继的秘密更可怕。
所以，唐墨拿不准究竟是真的出现了危机，还是自己体内的炁法之源出了问题。
“玉娘，你有没有感觉到异常？”唐墨犹豫半天，终于张口提醒。
玉娘用心感知了一下，摇了摇头。
“很细微的法则波动，一直没有消散。”唐墨有些心虚。
玉娘疑惑的看了看唐墨，觉得他并没有说谎的理由，又想了片刻，突然脸色一变。
只见她从针囊中取出两根银针，玉手一抬，便刺进了唐墨胸前两侧。
“千万别动，不要运行法则，这是无色无味之毒！”玉娘低声说道，然后警惕的听着车外的动静。
“需不需要给唐星也来两针？”唐墨小声询问。
“不用！”玉娘回应道：“煋息之毒只对法士有危害，对付这个贱人，必须要用普通武技。”
唐墨听完缓了一口气，明白玉娘是担心自己刚才运用法力感知危险可能会中毒，所以才用银针帮自己封穴止毒。
他试着感知体内状况，并无异常，看来应是这煋息之毒对炁法之源无效的缘故。
“找到了！”
玉娘低叱一声，突然爆起从车厢中飞出，朝着路边的屋檐飞去，双手疾挥，几点银芒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唐墨这才看到屋顶上有人影晃动，身穿夜行衣，周围荡漾着微妙的法则律动，竟然能让其在月光下遁形。
玉娘的银针叮叮当当落在了夜行人的身后，打在瓦片上，撞出一溜火星。
唐星见状急忙驭马加速想要赶到前面截住刺客，但却被玉娘喝住。
“别添乱，去照顾唐墨！”
说话间，突然从马车两侧的巷子里飞出数道钩锁，死死拉住了马车的车厢，而马车车头依然在加速，车厢吃不住四下拉扯的力量，咔嚓裂成碎片。
玉娘这才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可正待她要折身返回救援时，却感到身后威胁瞬至，急忙下腰急坠从空中跌下，堪堪避开了敌人的攻击。
地面上也是一溜火花，叮叮作响，细看是，却是黝黑的细针。
“无影针！贱人！”
玉娘在地上翻滚着躲开敌人的追击，明明知道对方的目标是唐墨，但因为对手与自己实力相近，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摆脱纠缠，不由心生怒意，冲着房上大声咒骂。
而在车厢那头，飞身下马的唐星已经射出了紫落刀，刀刃穿过唐墨身前，将对面飞来的黑衣人迫退，自己则使出飞索绕檐，如轻燕般在空中倒转了方向，又朝着另一边杀来的黑衣人拦去。
唐星作为鹰门少主，深得本门轻功和刺杀术精髓，敌人特意营造的这种无法使用法技的环境，却正是他尽情发挥本领的时刻。
紫落刀宛如幽灵般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根本不受地形限制，而唐星也能精准的把握与敌人的距离，对面的夜行人出招出招处处制肘，进退维谷，对方本以为伏击一个被煋息之毒控制的小子不过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夜行人的行家对手。
唐星杀的兴起，凭借着紫落刀的机动性，竟一人便将两边巷口堵的严严实实，四名夜行人尝试数次都无法突破唐星的防守。
唐墨身上插着银针，正靠在马车残骸上，他见形势可控，反倒不急于说破，老老实实佯装中毒，免得玉娘怀疑自己，暴露炁法之源的秘密。
但玉娘那边却是渐渐陷入困境。
她的对手显然是极为擅长夜行的顶尖刺客，不但能限制敌人法技，而且还能利用夜色或是月光来加强自己的能力。
譬如在身边制造光影交织的法则波动，既能隐藏身形，还能让对手无法看清射出的飞针。
难怪玉娘称它为无影针！
唐墨想到玉娘反复骂对方为贱人，看起来不但是个女子，而且还可能是玉娘的宿怨旧识。
两个女人天上地下飞来飞去，又如天女散花般甩出无数飞针，看似随意，却没有一根浪费，一个攻的阴诡谲绝，一个守的滴水不漏，整条街道遍布金光火星，钉钉铛铛响声不绝。
乾婆针对上无影针，真可谓是针锋相对，精彩之至，令唐墨看的是心旷神怡。
但可惜的是，就连唐墨也能看出，眼下的天时地利并不在玉娘这边。
敌人的目标明显是自己，玉娘的防守必须要兼顾两头，这让本就实力受制的乾婆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切显然都是对方计划好的剧本，唯一的变数，是唐星的在场。
一个拥有天生空脉的夜行高手，新晋斥候五阶武者，彻底打乱了敌人的部署，除了牵制玉娘的敌人头领外，其他刺客根本无法靠近唐墨。
对方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拖延时间只会对血衣卫更有利。
只听空中传来怪声，如同猫叫，随后便有数道黑影飞出，舍弃了玉娘，改向唐墨射来。
唐星见状急忙甩出紫落刀，但刀刃穿过黑影，却不能造成任何阻拦，显然这是对方的法则攻击。
唐星一咬牙，竟应着对方的攻击冲了上去，唐墨来不喊叫阻止，只能看着唐星被数道黑影击中，胸前如同被利刃撕裂一般，衣服碎成碎片飞舞，胸口血肉模糊，人如败絮般仰头倒飞出去。
“唐星！”唐墨见状大急，怒火暴升。
而在黑影之后，敌人的本体也紧随而来，身材窈窕，果然是女性，腾跃在空中的姿势轻盈而古怪，真仿佛是猫儿在般纵跃。
玉娘急吼：“冬青，你的对手是我！”
刚她欲追击，却再度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无影针迫退。
被换做冬青的刺客也不理会玉娘，只是在空中纵跃时，总会发出如猫儿叫般的怪声。
唐墨紧紧盯着急速迫近自己的刺客，立刻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这个冬青每一次利用法技改变方向，总会先改变周身法则波动的频率，而那儿细微如猫叫的怪声，就是由此而来。
唐墨闭上了眼，看似无力反抗，其实是在用耳朵听音变位，待到冬青突进到自己身前数步，正欲进行最后一次纵跃的刹那，突然睁眼。
紫宫穴的炁法之源瞬间被激活，一黑一白两道法则延经脉直抵被玉娘银针封住的穴位，噗噗两声，银针离体爆射而出，准确的锁定了冬青最后一跃冲来的方向，迎面射去！
不过一步的距离，根本就是避无可避的绝境。
然而那冬青在惊讶之余，竟还能瞬间反应，发动瞬移能力，堪堪躲过了银针。
那一刻，唐墨仿佛看到冬青的身体急速的抖动扭曲，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炸了毛的猫儿一样。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又在转瞬毫厘间结束。
所有人，都来不及尖叫，来不及害怕，来不及懊恼。
玉娘还在飞来救援的路上。
唐墨仍背对着敌人。
冬青却已反手射出了三枚无影针，无声无息，无踪无迹，目标正是唐墨的后背死穴。
经过律影术加持的无影针，即便是唐墨背后生眼也根本看不到，更何况还加持了须臾瞬发的爆发和近在咫尺的距离。
冬青，苓香馆的第一杀手，绰号“无尾猫”，专事夜间行动的刺杀女王。
不但拥有猫一般的敏捷行动，也有着如同猫儿般的谨慎性格，这让她从不会为了完成任务而涉险，除非有十足把握，否则绝不浪费时间近身缠斗。
所以，当冬青决定暴露身形孤注一掷时，那必然是有十分的把握杀死目标。
就如同此刻，在她心中，唐墨已经是死人。
除非奇迹发生。
突然……
时间却突然停止了。
一片雪花，慢慢飘落下来，轻盈的横亘在了她与唐墨间，停在了无影针旁。
所有人都奇怪，明明应是缓慢飞舞的雪花，为什么竟会比冬青射出的无影针还快？！
啪啪啪，雪花依旧，飞针却突然碎成了齑粉。
随着爆开的粉末慢慢散开，突然变得汹涌澎湃的寒冷笼罩了整条街道。
瞬间侵入所有人脑海的极度寒意，即便唐墨意识还算清晰，但身体已全都不听使唤。
不知道是被冻僵的原因，还是因为时间停止的缘故，唐墨明白，这是连自己思考的能力也被剥夺了。
“冰雷境！”冬青挣扎着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似是艰难突破了寒气的桎梏。
而另一边，因为煋息之毒的消失，玉娘也得以恢复法则运转，看起来反倒是要比冬青的耐力更强。
“原来是李白大人出手相助，玉娘感激不尽！”说罢，冲着天空款款欠身。
“免了，我只有事要与这小子交代。你让夏老头快点问话，别耽搁太长时间，我在丰园等着！”李白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唐墨曾在水玉城远观过李白与雨姬的对战，确认正是他本人。
一旁的冬青见状早已跃起飞退，隐匿进了巷子里，撤的悄无声息。
李白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自顾自的乘风带雪一路远去。
唐墨缓缓站起身，他早已猜到李白迟早会来找自己，目的应是和血衣卫一样，都是为了白庆之死。
只不过，一个是为了帝国，一个是为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