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止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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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陆帝国再度乱成了一锅粥，这次可不仅仅是帝都，而是整个帝国疆域。
西北讨伐叛军失利，剑勋城和陇西、陇南、景天、红石四郡遭受重创，加之越谷河断流，百姓愈发恐慌，为保障讨伐造成的物资短缺导致市场物价飞涨，各郡流民盗匪四起，商铺关门避祸，朝堂无力停摆。
南方突发战事，楚安和彩矶两郡全郡动员，来自圣林的声讨和赵皇的问责依然无法阻止左氏和金芙馆的南下决心，怒江南岸的连环水寨成为生命屠戮的绞肉机，对峙双方都在没有援军的情况陷入僵持鏖战。
东部的局势更为复杂。皇子遇害导致查罕加强了对佬湖的控制力度，遍布佬湖的查伦水军让三江郡的本地世家人人自危。而东三郡则陷入了是否支持百里世家谋求割据的左右为难中，尚未作出抉择的世家们，不得不顾忌东山郡赵家雷刃军团的压力，还需要对青泽郡突然崛起的绿盟时家保持提防。
在这种局势下，商人们的感知力往往是最敏锐的。
他们发现，位于帝国中央，原本毫不起眼的江北郡，此刻竟是唯一相对平静的区域。
而且，江北郡的地理位置，因为墨谷商路的开发，让其突然成为了贯通帝国甚至整个大陆南北的枢纽，对于商队来说，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中转落脚点了。
于是，来自帝国各地的商人和物资迅速的充斥着江北郡的大小城市，他们要在这里建立的新的据点，然后根据帝国各地的局势变化，快速决定新的贸易策略。
当然，在江北郡中，最受人欢迎的城市，正是墨谷城。
不仅仅因为它扼守着墨谷商路的入口，更因为在白蓉的治下，这里的城郊对所有商队免征营地租赁费，而新扩建的城市也提供了大量的价格低廉的土地，让那些打算长期驻扎的商号有意愿在这里建立分号、开设货栈。
墨谷城天天如节日庆典般热闹，城里城外人声鼎沸，来往货车川流不息。
花如柳凭水玉城年终斗舞盛典上的三乐合奏而名声大造，数月来多了不少追随者，此番又凭借仙唐馆的大火而成为墨谷城的名人，因其乐风极接地气并且脍炙人口，借由商队中粉丝的传播，竟成了远近有名的时尚旗手。
晴空娇雪艳阳天下，只见他率领一众琴师，批发散衣，袒胸报琴，在城门楼牌前随性而奏，城墙内外围观者竟达数千人，喝彩吹捧声此起彼伏，商人们见之无不感叹，纵使是剑勋城的逸园春会，也不过如此。
墨谷城里里外外焕发生机，从未有过的盛景。
城主府外，等待办事的长龙已经预约到了明日中午，其中桩桩件件都是需要白蓉或者唐仙儿来亲自定夺的大事。
两位美人原本各有分工，一位主持城务管理和生产贸易，一位负责新城扩建和招揽商号，但自从唐墨离开墨谷城的第二天，矛盾和隔阂就不可避免的爆发出来。
但凡需要配合的工作便死活开展不下去，但凡需要负责的事情总会落得无人问津。
吕徕等老人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这是醋缸子惹的祸。
白蓉终于忍不住，摆明了自己主人的身份，要求唐仙儿少进城主府。
而唐仙儿也毫不留情，当面指出自己才是唐墨的第一个女人，甚至还眉飞色舞的描述当日场景的片段，气的白蓉差点掀桌子。
每次最后都要靠唐依出面才能缓和局面，把这两位女人各自请回家。
直到唐墨遇难的消息传来，两个醋缸子才终于罢战，终于坐到了一起，筹谋对策。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唐依的脸上还是乐开了花。
因为这件事情并没有告知唐依，整个墨谷城内也只有白蓉和唐仙儿知道，在被朱韫和唐笑觊觎之下，墨谷城决不能在此刻生乱。
墨谷杀人溪的重铁矿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物资和人员只出不进，为掩盖唐墨秘密提供了借口，所有关注者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矿场上，思索着如何从中分得一杯羹。
“天色已晚，看起来不会有新消息传来了。”白蓉面露倦色，叹气说道。
唐仙儿点点头，犹豫了片刻，劝道：“那我回去了，姐姐也早点休息。哦，对了，昨日虎门的长老来馆里玩耍，送了我一盒苓香馆的醒神膏，茉莉花香的，抹在额头可以提神醒脑，我待会儿让梨花姑娘给你送两瓶来。”
若是往日，白蓉不但会立刻拒绝，定然还会反讽几句。
“谢谢妹妹，你有心了。”白蓉点了点头，握了握唐仙儿的手。
两只玉手俱是冰凉。
这一幕难得的惺惺相惜，这让一旁的唐依倍感欣慰。
白蓉把唐仙儿送出城主府，又看到吕徕靠在门廊上眺望南方，面色沉重，便知道三位老臣一定是猜到了端倪。
“亲爱的，你现在究竟怎样啊，我真的好想立刻去守在你的身边。”白蓉反复心中默念唐墨的名字，手指绞成了一团，蓦然发现自己这一生竟然会如此深沉的思念一个人。
“如果你能回来，我绝不会再为唐仙儿的事情生气，就算你把她领进府里也不会反对，只要你能平安归来。”白蓉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是心乱，越想越是离谱。
白蓉如此，唐仙儿也同样心头难熬，纵使她早已习惯了经营情绪，今番也终于露出不安和彷徨来。
“谁能想到这心如玲珑妖精一般的仙儿姑娘，居然也会为情所困。”
城墙上，花如柳远远望着唐仙儿摇晃的背影，舍了长琴，抓着酒壶，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夜色笼罩下得墨谷城依然是一片灿烂喧哗，美好的一切令人忘却烦闷，忘却焦虑，忘却了明天。
相比之下，墨谷圣墟内却是死一片的寂静，龙仄率领的先遣队围绕神殿修筑的军营将所有入口围的水泄不通。
虽然大家都知道，因为数百年来被杀意支配的恐惧，根本没有任何异兽胆敢靠近圣墟，但依然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懈怠。
龙仄知道，大家心中的恐惧并不是来自墨谷的异兽，也不是来自未知的圣墟，而是来自对神殿内将死之人的惦念。
谁也不希望唐墨死在这里，当大家刚刚燃起对未来美好希望的时候，主导这一切的领袖突然倒下，正如晴天霹雳一般令人无法接受。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周紫的努力依然没有任何效果，所有人都开始泄气。
勒夫静悄悄的修复着神殿入口的碎石瓦砾，他修好了石柱，修好了兽像，修好了浮雕，唯独正门位置处，白庆、青桀与黑狩分身同归于尽的战场他没有改变。
“城主大人如果醒了，一定会来这里追思亲人的。”勒夫是这么解释的。
龙仄点了点头，他让士兵将这里围起来，立上牌子，叹了口气。
回头望去，王娜拉依然抱头坐在入口的台阶上，每个夜晚她都会如此，仿佛是月光能赐予她力量和勇气。
“命星的占卜依然没有结果吗？”龙仄轻轻问道。
王娜拉没有回答，而龙仄也习以为常。
“我记得你说过命星因为血继的原因，在占卜视界中都是有颜色的。譬如说你的命星是银色的，我的命星是青色的，但为什么唐墨的命星是黑色的呢？难道是因为名字的原因？还是说唐家所有人的命星都是黑色的？”
龙仄随便找了个话头，只是希望能转移王娜拉的注意力，减少她的痛苦。
片刻沉寂之后，王娜拉突然抬起了头，瞪着大眼睛，瞪的龙仄心里发毛。
“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龙仄问道。
王娜拉脸上露出兴奋，拍手说道：“错，大错特色，不仅是你错了，我也错了。”
没有理会龙仄的惊讶，小丫头跳下台阶，在月光来回踱步，自顾自语。
“不是黑色，而是空虚！平常人的命星虽然虚弱，但也不是没有颜色，即便是天生空脉的唐家子弟，他们的命星在占卜视野中也是肉眼可见的灰色。黑色的血继并不罕见，但全都有传承可查，唯独唐墨，对，只有他，这份如墨般纯粹的黑色，并不是命星之色，而是来源自空虚，在占卜视界中的空虚！”
龙仄跟上来，小心翼翼的追问：“空虚？是命星消失了？”
他那言外之意，便是唐墨已经无可救药了？
王娜拉扬起她那麂皮小靴子，狠狠踢在龙仄的小腿上，大声教训道：“不是消失，而是从来就不存在。我明白了，之前在占卜中看到的唐墨的命星，根本就不是命星，而是空虚！”
“月镜根本就无法测度唐墨的存在，他是比占卜异点更可怕的变数！如果说异点改变的是周遭环境的运势，那空虚的存在则可能会改变整个时代！”
王娜拉越来越兴奋，挥舞着小拳头，情绪无比亢奋！
“围绕他发生的一切，都会被那片空虚吞噬，月神能够预知到的未来，在他的影响下，正在崩溃失控，表现在视界中，那就是愈发清晰的黑暗。！”
“所以？”龙仄更加迷惑了。
“所以，他必然会被命运排斥，直到这片黑暗空虚从视野中消失，而斩断命运的羁绊才是唯一能救他的方法！”
王娜拉突然笑了：“所以，周紫的方法错了，她努力的方向反了！我们应该做的，不是维系他的命运，而是斩断他的命运，破碎他的虚空啊！ ”
说罢，丫头头也不回的直奔神殿内殿，龙仄茫然的想要跟上来，却被王娜拉一脚踢了回来。
此刻周紫正在倾尽全力救治唐墨的香艳场景，王娜拉可不想被其他任何人看到。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古籍中关于炁法修炼的记载，原来是这个意思！”
王娜拉此刻心如明镜，她终于将神语释义悟透，把一切想的明明白白！
持续战斗了十余天周紫，已完全透支身体，雪白的身子趴在地上，浑身没有一丝血色，全凭着对身边人的执念而坚持，她自己很清楚，其实希望早已渺茫。
王娜拉却把她搀扶了起来，告诉她，唐墨有救了！
“尚不知道唐墨他之前经历了什么，竟能跳出命运，成为命运视野中的空虚。但是今日他所遭受的致死重创，却是给了我们把他重新拉回命运的机会！”
王娜拉尽可能的快速解释道：“要破碎虚空，就必须斩断原有的命运羁绊，正如你所说，需要借助他胸口紫宫的炁法源力。而炁法的要义正是：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眼下的唐墨心跳停止，本命已破！苍穹之刃寄居紫宫，法脉已塞！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止’！”
“止？而不是疏？”周紫虽不善言辞，但在法则感知方面天赋极佳的她，很快便理解了王娜拉的意思。
“对！之前你一直在尝试导引两种法则之力各自形成循环，希望能够重构他的生命流动，这样做没有任何效果，正是因为这是在维系他原本的命运羁绊，这只会让他继续被命运排斥，最终被命运扼杀消亡。要想救唐墨，你现在真正要做的就是让他体内的两种法则力量停止运行，从而达成炁法修炼的最后一层条件，不止不行！”
“明白了！”周紫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光芒。
她再次趴在唐墨的身上，双手十指相扣，口中喃喃细语，轻盈而欢悦的法力从她的身体中散发出来，带着幸福的希望汇入唐墨的身体中，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好美。”王娜拉被眼前的景象吸引，竟然忘记了脸红。
这一次，周紫没有用她的力量引导唐墨体内的法则流动，而是反其道行之，强迫这两股力量沿原路逆行，想要迫使它们停止流动。
但是，周紫失败了。
唐墨体内原本微弱的法则流动，突然变得粗壮起来，仿佛是紫宫穴内寄宿的苍穹之刃感知到了压力，开始愤怒的反击！
王娜拉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看到了唐墨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以为有了效果，她刚要高兴，却看到周紫突然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几乎要昏死过去了。
“紫姐姐！”王娜拉急忙扶住周紫大声询问：“出了什么情况，难道是我的方法错了吗？”
周紫微微摇头，好不容易才积攒起力气说道：“是我太弱了，没办法让法则流动停止下来！”
“你太虚弱了……”王娜拉看着周紫苍白的嘴唇，这才意识到“止”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周紫面色愧赧，但还是建议道：“需要可行的手段，我能够实现的方法才行。”
“怎么办！”王娜拉脑子一片空白，看着周紫和唐墨两人羞耻的姿势，根本就无法集中精力思考问题。
丫头围着唐墨不停转圈，但着急依然解决不了问题。
“时间，要快！”周紫感知到了唐墨身体的变化，因为刚才的尝试，紫宫穴内的苍穹之刃已经出现了异常的反应，一旦稳定的法则脉络紊乱，将再也无法维持唐墨血液流动的稳定。
唐墨的生命悬于一线，两位女孩知道，生与死将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决定。
“力量不够，无法阻止！力量不够，无法阻止！”王娜拉用力的敲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思考。
“力量不够，那就借力！”王娜拉突然蹦了起来，大声喊道：“将两条法脉引流到一处，用它自己的力量来阻止它自己！”
“明白了，这次我不会再失败了！”再度看到希望的周紫兴奋的掉出了眼泪。
周紫知道，这个方法完全可行，她一定能够做到！
王娜拉也知道，先止而行，先塞而流，先破而立，终于满足炁法修炼的所有条件。
接下来，就要看奇迹究竟能否出现了！
“呆子，你也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