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怒江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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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江，由西向东奔腾直下，绵延三千里，横亘在奥斯陆帝国与圣林帝国边境间，即便早已历经数百年的战火考验，即便其间此消彼长数次攻防易手，却始终未有一方能彻底打破两岸焦灼的僵持态势。
它的上游在两国西部的山脉边境间穿行，虽然河道宽度有限，但因两岸俱是悬崖峭壁，如斧劈刀削般险峻，峡谷内则全程激流险境，根本就难寻渡河架桥的落脚点。
更何况这里还是异族金蜥世代繁衍的领地，它们将巢穴筑在每一个河道转弯激流处，那里是水生生物最喜欢的聚集点，是金蜥族群视为禁地的宝贵猎场。
因此，两岸双方都无法从怒江上游渡江，也都能以最少的兵力扼守西线边防，这数百年来，怒江上游两岸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对峙局面便未曾改变过。
直到今日！
从陇西郡急速南下的传讯鸟从北方浓厚的阴云中穿出，迎着怒江南岸的骄阳，轻轻落在了金姬的肩头。
金姬身着雕花芙蓉银甲，披镶金边锦披风，乘棕鬓黑蹄白马，停立于彩矶郡的断崖边上，平静的看完了来自紫后的讯息。
在她的身后，是她的左膀右臂，金芙馆的两位大武师，龙平和梅尔达。
再后面，在彩矶郡的岸崖下，则是金芙馆的精锐军团，包括奥斯陆帝国赫赫有名的银甲骑兵在内的三万大军，俱已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金姬回头望去，战士们兵强马壮，装备精良，斗志昂扬，她十分欣慰。
自从剑勋城驱逐金芙馆和诺兰叛馆事件之后，金芙馆仿佛瞬间坠入了谷底，不但商路和奴隶贸易收入大减，人才也流失严重，所以即便是在彩矶郡成功落脚稳住了局势，但所有人心中都仍憋着一口恶气，日常的言语中都透露着不甘心。
金姬又何尝不是如此，作为金芙馆的主人，她比任何人都渴望翻盘。
甚至是重建超越往昔的辉煌！
她知道，今日，就是实现梦想的最好机会，吹响反攻号角的时刻已经到来！
她扭头向怒江上游望去，从蜿蜒峡谷中传来的浪击崖壁的轰鸣声，果然已经减弱了很多。
“龙平、梅尔达，时候到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金姬高声问道。
“只等您一声令下了！”龙平爽朗笑道：“我早就闻到胜利的味道了！”
梅尔达依旧是沉默不语，但金姬知道，他心中一定更加炽烈的盼望着立刻冲到对面去！
龙平和梅尔达都是计划的知情人，龙平负责用贩兽商队掩护将金蜥一族秘密护送至陇西郡，梅尔达则负责渡江战争的物资准备。
金姬微笑道：“从今开始，我们将把地盘扩展到圣林北域，配合东线的左氏铁血军团在西线开辟第二战场，我们要让策反诺兰的苓香馆付出代价，要把我们在剑勋城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水流小了。”梅尔达轻声提醒，又仿佛是自言自语。
在悬崖之下，峡湾中的怒江水位正在下降，原本只在枯水期才会露头的暗礁和金蜥窠臼渐渐系数显现。
金姬仰头南望，晴空万里，骄阳明媚。
江对岸的圣林水军哨兵正在换岗，下岗的老兵例行要站在悬崖边上朝着对岸撒上一泡尿，在咆哮的激流卷浪中，在凌冽的穿谷横风中，展示一下自己的一柱擎天，颇有一番英雄气概。
而今天，他们意外的看到对岸崖台上竟有位绝色美人，不但有着惊世容颜，那一声戎装银甲更反衬出令人垂涎的姣好身姿，明眉皓齿，丰韵有致，金钗笼发，风姿绰约，令观者无不心神摇曳，浮想联翩。
这些在荒山哨卡中压抑许久的哨兵们立刻兴奋起来，他们拼命鼓噪着，抖动着解开的裤带，冲着金姬叫喊着粗鄙的大陆通用绅士语。
金姬也不恼，竟报以微笑，因为眼前这幕像极了自己年轻时舞台表演的样子，这些痞兵和那些凭栏观舞纨绔的浪子真真没什么两样。
而那些聒噪的圣林哨兵却逐渐笑容僵硬，他们看到了无数银甲骑兵，从绝色美人身旁的山谷中冲出，冲至江边险滩，将负载的沙袋和草毡丢进河中。
原本应该激流澎湃的怒江突然安静了，不过几百个沙袋和草毡，竟然瞬间铺就出一条通路出来！
“怒江断流了！”
“奥国人打过来了！”
哨兵们不可置信的叫喊着，他们想返回水寨报警，但已经来不及了，银甲骑兵已经纵马渡江，如一道银色的泓流直插悬崖哨所背后的要道，断绝了前往水寨报警的可能。
龙平已经过江，按照计划，配合骑兵军团围攻水寨。
而梅尔达则负责统领步兵和后勤辎重渡江建立补给通道。
“我们终于回家了。”金姬对梅尔达笑道。
她们本就是圣林出身。
梅尔达出身圣林苦修世家卡西家族，因家族内乱而含冤逃难至奥斯陆帝国投靠金姬，而金姬虽是从小便被贩卖到剑勋城的奴隶，但从她后来觉醒的血继能力推测，她应该也有卡西家族的血脉。
“复仇的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梅尔达终于发声道：“谢谢您，给了我这个机会！”
金姬微笑以应：“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所以荣耀和困境我们都应该一起承担！”。
她所说的一家人，当然不是指卡西家族，梅尔达早已下定决心，他一生只为金芙馆效命。
龙平和其他所有人也都一样，他们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聚集到金姬的麾下，立志加入金芙馆，便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新家。
数万银甲骑兵瞬间将金色芙蓉旗染遍圣林江岸，这支军队明明没有家族血继羁绊却能多年战绩彪炳，正是因为金姬将他们视为家人，不分国别，不问出处，不论宗亲，唯以战功用人，众将皆服。
金姬立志独守终身，不养子嗣，虽坐拥无尽财富却绝不悭财，她将所有财富系数用于舞馆发展，以高功高禄，赏罚分明，赢得四海归心。
“水寨里只有二千士兵，而且大部分是奴隶兵，今晚之前拿下应该不成问题，”金姬嘱咐梅尔达道：“但我不想像左士凡那样，每次都把战俘当成奴隶卖掉，我希望你能将他们收编，成为我们在圣林自足的力量！”
“收编很简单。”梅尔达盯着金姬，眼神闪烁，似乎明白了金姬的意思。
“我承诺给他们自由，解放他们的奴隶身份，承诺他们可以选择留在圣林或者去彩矶郡安家，他们只需要以战功来换取这些权利。”金姬解释道。
“我明白了。”梅尔达点头：“允许他们前往奥斯陆避难，比简单的赐予自由更重要。这招很厉害，战败的奴隶兵，包括在东线被铁血军团击溃的奴隶兵，可能都会因为您的这一条政令而选择投靠金芙馆，我相信您很快就能拥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奴隶兵团！”
“这便是我们的优势，左士凡再聪明，也必须顾忌家族利益，他不可能拿楚安郡的土地来招揽圣林奴隶，而仅在圣林赐予奴隶自由身份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
金姬说着，眼神开始变得冷漠，童年时被主人倒手贩卖的经历仿佛就在眼前，仿佛永无天日的黑暗是奴隶一生都无法打破的绝望。
“所以说，虽然大家都认为相比奥国的传统社会等级严苛礼教，圣林对新纪世家和贤者学会的宽容更加民主自由，但实际上，对于拥有整个大陆数量最多奴隶的国家来说，将他们的身份永远禁锢在圣城档案中体制还是最冷酷无情的！”
梅尔达静静的听着金姬发泄愤恨，当他逐渐明白眼前这位开创了血色大陆舞姬时代第一人的真正心迹后，终于渐渐领悟，恐怕金姬此番挥军南下，并不是仅仅为了向苓香馆复仇。
“如果我没猜错，您下一个目标应该是香料联盟的皂甲军团了吧。”
梅尔达从金姬的微笑中得到了答案。
和西线战场的和风细雨不同，东线的战争犹如狂风骤雨，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焦灼。
下游的宽阔的河道并没有因为突然断流而变得易于通行，而因此搁浅的圣林战舰也不过是变成了固定在河道中的堡垒，依然能够阻挡铁血军团的冲锋。
这完全得益于铁诺?卓戈的敏锐洞察力，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水位的急速下降，是他立刻下达了所有战舰立即聚拢水寨的命令，这让圣林水军避免了损失，并为重建防御争取了时间。
在往日，这些战舰堡垒是圣林水军强攻奥国南麓江防峭壁的桥头堡，经过加固的船舷和甲板能够抵御住藏在鹰嘴堡里的重弩和炬石炮，强行抵近崖壁后再用云梯将圣林士兵直接送进鹰嘴堡，那些背负着炸药的奴隶死士用生命和尸体与鹰嘴堡同归于尽!
在沿江连绵十余里的峭壁上，上千个悬空凿建的鹰嘴堡几乎全部都被圣林死士爆破过，到处都是崩塌和烧燎的痕迹，更有上百个被彻底摧毁的鹰嘴堡，即便是事后修复，也难以复原。
可以说，正是因为圣林水军拥有着强大的战舰优势，才让他们能够牢牢的控制着怒江攻防的主动权。
左士凡统领左氏与铁诺家族鏖战数十年，早已深受其苦。
所以，这一次他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要彻底摧毁圣林水军的怒江舰队！
“我们和金芙馆不同！绿盟也好，舞馆也罢，纵使拥有强大的佣兵军团，那也只是过路神仙，他们打仗只为逐利，进退没有任何顾忌，所以金姬既可以和我们联手放手一搏，也能随时领兵退出联盟。”左士凡面色郑重，背手伫立在临江指挥堡的露台上，点拨着他麾下的幕僚和将领。
“我们左氏是光明神阵营的皈依者，铁血军团隶属与奥斯陆帝国，我们若是能够渡江攻略土地，能够承受住圣林的反扑，那也是为奥斯陆帝国扩张了疆土！所以，在没有得到皇室授权的情况下，这种出人出力却无利的赔本买卖，我们左氏是决不能做的！”
“但是，圣林水军的怒江舰队必须要毁掉，水寨的造船厂、修理船坞和补给码头全部都要毁掉，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能毁掉怒江舰队，就能为我们左氏争取至少三年的太平无事和至少十年的对峙优势！”
说罢，左士凡终于转过头来，突然话锋一转，郑重严肃的向众人说道：“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放我们的力量，才能让左家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国内的大事上来。”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大家都明白家主所说的大事为何。
峭壁之下，怒江北岸各个渡口突然瞬间搭起无数浮桥，桥桥之间以铁索相连，这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如今困泽枯水的江面上竟变成了现实，数万铁血军团的铁卫步兵如履平地，踏过浮桥朝着对岸冲锋。
左士凡更是大手笔的将两千重弩搬上了犀角战车，战车冲上浮桥，迅速拉近了与战舰的距离，随着弩车统帅的旗令，重弩齐射，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径直将面前的战舰舰腹射成了马蜂窝！
左氏的指挥堡中响起一片叫好声，所有人都振奋不已，左士凡说的没错，原本隐没于水下的船甲，舰腹没有任何铁甲防护，一旦靠近曝光，那就是致命的软肋！
“所有弩车继续攻击战舰，所有鹰嘴堡发射炬石炮压制战舰火力，三个铁卫军团迅速登陆包围水寨，重甲营保护浮桥掩护弩车攻击......”
左士凡目光闪烁，注视着江面战场，不断发出新的指令。
左右幕僚迅速的将他的意志变成文书和地图标示，然后交给待命的将领，传令官的旗令不停的从指挥堡中传达到整个战场，迅速的调整着整个战场的变化，左氏积累了数百年的战斗经验，让它的指挥系统如同高效运转的机械，不但没有任何迟滞变调，更是精确无比，这让勇猛善战的铁血军团能够将它的力量完完全全的发挥出来。
无论身处任何形势，无论任何强敌，都能无所畏惧、所向披靡，守如磐石，攻如滚雷，这便是铁血军团！
怒江两端，西线战线一触即溃，东线鏖战形势极危，金芙军团与铁血军团利用天时突破了圣林江防，沿江水寨被一一攻克，圣林的溃军逃兵遍布怒江南岸荒野。
唯一能屹立不倒的，只有铁诺军团的大本营，以两艘旗舰为壁垒重构的防御工事，装备有远程重火器的八千圣林水军，以及充足的物资储备，让这座巨型水寨如同张着獠牙的鲨鲛巨兽，在铁血军团的南下洪流中，逆流狂噬。
刚刚率领数十名家族武者从敌阵中大杀归来的卓戈，立于战旗下击甲狂啸，守寨的水军士兵无不被他的豪迈感染，纷纷振臂高呼，盘踞水寨的压抑和恐惧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还是tm的打仗过瘾！”卓戈啐出一口血痰，尽舒半年来在奥国交流求学被压抑的郁气。
就连家族的长辈，负责水寨的统领也对卓戈的实力心服口服，第一时间征求卓戈的后续意见。
“突围？”卓戈冷笑：“开玩笑，咱们铁诺家族数百年都没有丢过的水军大本营，难道要在我的手里丢掉？”
统领在卓戈冷酷眼神的质疑下，竟连点头的勇气都没有。
“那你说该怎么办？眼下的局势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艰难了。”
卓戈冷笑着摇头，并没有理会家族长辈的顾虑和疑问，反而是话费一转，望向了北方。
“相比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更好奇奥斯陆帝国内部发生了什么，不仅能让怒江断流，更让左士凡这个老狐狸胆敢挥兵南下！”
“难道是他们知道了天机贤者亲自东征，还是知道了尹米儿女王被软禁的消息？”
卓戈目光闪烁，身边的将领闻言却各个无比恐慌，急忙跑到门窗边确认是否有人无意听见。
这可是绝密的事情！
圣城突生巨变，帝国大厦此刻正如覆巢之卵，危在旦夕！
若真是奥斯陆帝国得知了真相，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发起全面进攻，届时一旦人心溃散，坚守就只是一句空话。
“不要再对帝国心存幻想了！这个时代，是家族自强自立的时代，是英雄书写历史的时代，是新王涌现的时代！”
卓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霸者野心。
俾睨天下的气场，意志坚定的自负，战功彪炳的狂妄，正便是他的王道。
“这才是我想要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