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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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术塔内，已经沉寂两个多月的王娜拉终于离开了书库，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已经摸到了那扇藏着历史隐秘的宝库大门。
从半年前离开四王谷，王娜拉出人意料的将江北郡的唐领作为首站，便一直走在别人不能理解的探求蹊径上。
她选定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唐墨作为研究的突破口，不断从他的身上发现新的线索，依靠月镜的指引和禁术塔的史籍档案，终于将错综复杂的情报汇集成了连贯的脉络。
而此时，唐墨也果然成为了风头最盛的话题人物。
王娜拉也感叹自己没有看走眼，在所有线索的脉络拼图中，最后还是唐墨帮她补齐了最后一块空白。
这最关键的线索，正是来自淑芸行宫。
白薇先生的手记中，提到了让她下定决心参加教会远征的原因，除了她的圣女身份外，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在发起‘女权运动’前的半年内，她和国牝、尹米尔三姐妹前往三江郡水玉城的一次探险。
关于这次探险，白薇先生其实写有长篇游记，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篇游记却被人从手记中撕掉，从手记破损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在书斋被封锁之前所为。
不过，有关游记的线索在三人的手记中都留有痕迹，将这些点点滴滴的线索拼接起来，唐墨和王娜拉还是大约得到了其中的原貌，逐渐勾勒出了有关水玉宫地下遗址的轮廓。
在国牝公主的手记中，有一句话让唐墨最为震撼。
“谁也没有想到，明明只有龙氏后人才能打开的遗迹大门，大家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居然让一个舞姬做到了，难道她真的龙氏后裔吗？”
唐墨先想到了金芙馆的龙仄，数次提示自己是龙氏后裔，这个曾被唐墨视为无稽之谈或者误会的细节，难道真和自己的身世有关？
而后唐墨又意识到，其中提及的龙姓舞姬，一定便是水玉城的城主，龙音！
有关于龙音的事情，在国牝公主的手记中提及最多，原因很简单，地位如此悬殊的两人竟是一对情敌！
谈及龙音的出身，就必须知道李氏的历史，王娜拉对此了若指掌。
在移民北川郡前，李家乃是三江郡第一世家，自建军团，兵力众多，势力雄厚，水玉城是其宗庙所在。
后来赵氏被众世家推举为奥斯陆帝国的新一代皇族，包括李氏、朱氏、左氏等一线世家为获得继续保留军团的权力，纷纷与赵氏达成协议，移民边陲担当防务。
于是朱氏从陇西郡迁至红石郡，负责魔语森林清剿异兽；左氏从彩矶郡东迁至楚安郡，负责守卫怒江防线；李氏从三江郡移师北川郡，改编雪川军团，返防雪地异兽南下。
然而，当时这三家的宗庙并未随本家前移。
朱氏的熔火神殿委托给了从红石郡迁入陇西郡的石家守护；左氏在彩矶郡的旧址被纳入到了金芙馆的新基地范围内；李氏的宗庙则便是今日的水玉城，主持建城者便是李氏当代第一人，李白！
作为十八年前号称血色大陆第一美男子的李白，追求者自然是无数，但在李白心中，却始终只有国牝公主和龙音两人。
那时的龙音，既不姓龙，也不是水玉城主，仅仅是在李氏宗庙内侍奉宗祭的舞姬，论身份与李家的奴隶相差无几，与国牝公主相比更是辨若云泥。
李白好酒，水玉宫的玉酿是他的最爱，为此李白甚至长驻三江郡，改建水玉城，修葺玉泉宫，每每饮醉，必唤龙音跳舞相陪，日夜厮守，两人相知相识相爱。
只不过那时的龙音对李白是倾心相许献出了自己的所有，而李白还依旧是浪荡本色，直到后来李白进了帝都，见到了国牝公主，才算是真的收了心。
在白薇先生发起的女权运动后，龙音也来到了帝都，如同寻夫的烈女般与国牝展开了各种明争暗斗，这段事情在国牝的手记中，如同狗血剧一般跌宕起伏，当然从国牝的角度来描述这件事情，自然是把龙音这个‘小贱人’贬的体无完肤。
两人之间唯一的一段‘和平’正是白薇先生前往水玉城遗址探险的那段经历。李白为尽地主之责而负责保护三女同行，两人为了给李白留下好印象，全程表演‘好姐妹’的心机戏，居然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一幕在白薇先生的手记中有过记载：“我和尹米尔一直在强忍着不笑，但是经常忍不住……不行，我又想笑了。”
唐墨看了也是会心一笑，想象着白薇先生撰写手记时的愉悦表情。
接下来，三人手记中的故事变得严谨起来，尹米尔记载了当时她的所见所想，令唐墨和王娜拉都是眼前一亮。
“白薇一定是在遗迹中发现了什么！从那里回来后她便一直说想去魔语森林寻找答案，这太危险了，她一定是在遗迹中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不愿告诉我们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王娜拉指着这段话对唐墨说道：“这和我们之前的研究方向完全一致，水玉宫下的水道链接着光明神六神将之一玉虬的行宫旧址，玉泉宫的玉泉下镇着玉虬的神器碧水神珠。龙音曾说过自己的名字与这神珠有关，更曾把这珠子喊做龙珠，一定是因为如此。”
唐墨明白，自己所探究的真相和王娜拉研究的历史，终于在这里发生了交集，如果能搞清楚白薇先生在遗址中看到了什么，或许就能拿到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
“至于你所说的托梦事件，或许也跟水玉城有关。”王娜拉向唐墨解释道，“因为据我了解，只有借助玉泉宫的法阵才能施展这种托梦的法技，而以当时白庆的法阶，能让他认为托梦是自然而生的，恐怕只有当时的龙音能做到。”
“龙音一定是掌握了控制碧水神珠的方法，不但能够打开遗迹入口，而且很可能与白薇托梦事件有关，或许我们应该亲自跑一趟水玉城查个清楚！”王娜拉说着说着便两眼放光。
“要去水玉城吗？”唐墨想起了即将在那里举办的舞馆行业年终盛典，心道金仙儿应该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吧？
同样是在为年终盛典做准备，连城的首秀之乐也接近完成，这得益于众人每日在淑芸行宫的专注交流，妙莲夫人和枫姬都给与了连城极大的支持和帮助。
正当所有人都即将看到曙光的时候，突然从皇宫内传出的数道命令，让形势再次变得严峻起来。
原来，鲜于坍和琉璃都向国礼司递交了请回冥河法螺的正式申请，这件事情因为关系皇室，最终被转办移交到了国牝公主手中。公主因此专门前往淑芸行宫查看神器，回来后莫名大发雷霆，命令荣耀骑士团收回了所有进出授权，禁止任何人进入行宫。
就连赵蓉也不能例外，原本相约为唐墨和周红赐福的仪式也不得不耽搁，在外人看来，这是公主殿下再度向皇后发难的信号，而在唐墨看来，这或许和国牝公主的手记有关。
毕竟那几本写满了尖酸刻薄腹诽情敌之词的手记，以今日国牝的地位来看，实在是不堪入目。
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国牝公主方面动作不断，每一件事都令帝都人心为之惴惴不安。
在武学部的战队赛上，唐墨与赵赐的正式交锋被突然到来的全珙打断，全珙在全校师生面前宣读了公主的赏赐：将帝都一座大宅赏赐给赵赐，并允许赵赐长住帝都！
要知道，这些皇子们自出生后便全部被送走，没有一人能留在帝都，直至今日仍未改变。而公主的这番命令，无异是表明了赵赐在所有皇子中的特殊和不同，作为唯一能够留在帝都的皇子，自然也是最有希望接任皇位的继承人。
这便意味着，国牝公主公开指定了赵赐作为自己的支持对象，与赵蓉选定唐墨作为义子相抗衡。
其中还有一个细节让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权臣们格外注意，那便是赏赐给赵赐的大宅，正是刚刚被赵蓉以勾结异族谋逆罪清洗了全族的胡秉湘的宅子，国牝公主把它转手赐给了赵赐，其中的用意更是耐人寻味。
接下来，就是这次事情中最大的赢家周公出场了，他毛遂自荐要把孙女周紫嫁给赵赐，国牝公主果然欣然接受了建议。
这件事情就连一直稳如老狗的岳东凌也忍不住气愤，跑到仙兰馆怒拍诺兰的闺床床棱，大骂周公为人处世毫无底限！竟把自己的两个孙女分别送给皇后和公主，两边下注，摇摆不定，滑的像条泥鳅！
周红和周紫也成了被众人诟病的笑资，虽然专程从金芙女院转入荣耀学院的周氏姐妹，的确达成了攀附皇子高枝的目的，但却因为介入皇后和公主的权利之争，两人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即便是出身在周家又如何，即便是国色榜上的美人又如何，在家族利益面前还不是一文不值！”在好事且多事的普通庶民们心中，周红周紫‘绝色双姝’的称号此刻就是一个笑话！
周红承受的压力彻底摧毁了她的理智，大哭大闹之后就是死一般的沉静，反倒是周紫还是那般安静，虽然颤抖的嘴唇同样苍白，但还是努力先去安慰姐姐。
“神祗真是爱开玩笑，明明是我把身子给了赵赐，命运却让你去当他的新娘！而我呢，要背负着未婚失贞的罪恶去伺候一个泥沟里爬出来的臭小子，想让我身败名裂？你们高兴了吗？！”
周红狠狠的抽着自己的嘴巴，周紫要上去拉住姐姐，却被周红一个耳光扇到了床下。
“滚！”周红痛骂周紫，实际也是在痛骂自己。
周紫强忍着泪水，从姐姐房间里退出来，带上了房门，她的性格和周红完全相反，不善言辞，甚至连安慰人也不会，她习惯了听从姐姐的安排，让姐姐主导一切，而自己只会顺从和服从。
她们的宿舍早已成为了社交的禁区，其他女生都避而远之，只会冲着这里指指点点，根本不会有人来帮助她们。
而今日清晨，却有人主动登门，送来了请帖。
周紫拆开来看，瞬间脸红到了耳根，这与其说是请帖，倒不如说是命令。赵赐要求周紫今天中午来剑勋城参加乔迁新居的宴请，还要求她穿上体面的正装，不能给他丢脸。
周紫没有拒绝别人的习惯，更不敢违背未来未婚夫的要求，但想到还在绝食的姐姐，周紫头一次犹豫了。
赵赐的这次宴请太高调了，一半是因为他的虚荣心，另一半则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接到赵赐邀请的城中显贵们显然都是想起了数月前赵熙在逸园的生日宴，似乎那些拒绝的人事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这一次无人敢推辞，几乎全部赴约！
赵赐站在门口亲自迎接，乐得合不拢嘴，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大人物，都将是他在未来道路上的强大助力。
三皇子赵觉等人也带着厚礼前来，赵赐的脸上立刻多了一层威严，赵觉等人一改之前的冷漠，无不是点头哈腰恭维不断，赵赐联想起几日前自己还灰头土脸的被赵觉奚落，此刻真的是志得意满！
也有不请自来的人，赵琮青带了一百多人的城卫军，停在门口，自己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那些宾客见状纷纷避让，赵赐虽然厌恶却也不敢阻拦。
谁都不会忘了，这大宅原本的主人是胡秉湘，将其缉拿抄家的正是赵琮青！
赵琮青的主子是赵蓉，他就是条咬人的疯狗，所有人都知道他敢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人指使，至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于是，今日的午宴便在极为诡异的气氛中开始，赵琮青坐在宴席下首最不起眼的位置，只顾自己喝酒，却也没有生事。
周紫如约赴宴，也如赵赐要求身着盛装，美如天人！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赵赐伸手一指自己的旁边，周紫款款跪坐入席。
“大哥，还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知无礼，我这里先自罚一杯！”赵觉跑出来先敬酒道歉。
“再预祝大哥和周紫小姐早日晚婚，早成好事！”说完赵觉又敬一杯。
赵赐微笑点头，颇为受用，也站起身来回敬诸位皇子，颇显大气风度。
宴席上觥筹交错，几轮敬酒下来，人人微酣，气氛渐好，赵赐遂命舞姬入场，为众位宾客舞蹈助兴。
然而，那沉寂了多时的赵琮青却突然发难，端起酒杯来，装醉大叫。
“这些舞姬算得什么，人尽皆知，现在帝都最火的舞姬是红叶坊‘花肩第一’的梨花姑娘，今日这样热闹的场合，必须要把梨花姑娘请出来给大家跳舞才行！”
赵赐心中一沉，知道赵琮青是要向自己发难，然而这梨花却是自己的软肋，他把公主殿下赐婚的周紫请来，本是为了借皇家官配来为自己造势，万万不能让出身低贱的舞姬拉低了自己的身价。
赵赐不得不隐忍不语，任由赵琮青表演。
“来人啊，去红叶坊，把梨花姑娘给我接来！”赵琮青冲着院门大声叫到。
院门传来了上百人的跑步声，整齐划一，声震宴席。
宾客们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赵赐与梨花的关系，自然也就猜不透赵琮青如此阵仗的原因，纷纷在席间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不用去接了，我就在这里！”
清脆的声音响起，梨花挑开珠帘从后厢走进了大厅，款款来到舞池正中，朝着赵赐和周紫躬身行礼。
这下宾客们全部都看出了门道，猜到赵赐早已将梨花藏娇府中，赵琮青这一招便是要给公主殿下官配的周紫难堪，要给风头正劲的赵赐泼冷水。
整个宴席上，唯独面色不乱的，却是梨花！
她微微一笑，朝着乐师一招手，歌舞又起。
这批舞姬本就是来自红叶坊，所跳歌舞梨花再熟悉不过，担当领舞毫无磕绊，优美的舞姿渐入佳境，让宴席的气氛再度回归喜庆，宾客们渐渐忘却尴尬，仿佛一切浑然天生，竟纷纷心生梨花出现本该如此的感觉。
赵赐终于心安，明白是梨花帮他稳下了这个场面，心中满是感激。
一曲舞罢，宾客纷纷喝彩，梨花淡然一笑，再次施礼便要退场。
“梨花姑娘，请等一下！”
谁也没有想到，一直低头含笑抿酒的周紫竟然突然发声，叫住了梨花。
“今天是皇子殿下的好日子，梨花姑娘也算是皇子殿下的红颜知己，何不上台来与皇子殿下共饮一杯以示庆祝？”周紫微笑说道。
宾客们听到周紫此话，纷纷附和，更有口快者，树指称赞周紫心胸开阔，大度能容。
然后，赵赐闻言却怔住了。
他很清楚周家两姐妹的性格和为人，知道周紫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是周红！
赵赐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只感觉四肢冰冷，明白今日要糟糕。
梨花不知，但看出赵赐慌乱的眼神，还以为是担心自己会拒绝，莞尔一笑，接过酒杯走上台来，跪在赵赐和周红两人面前。
啪！
一声脆响，周红的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在了梨花的脸上，力道要比早上打周紫强出数倍！梨花整个人被径直扇飞了出去，跌落在台下，伏地不起，香背上的那株梨花如死一般静寂。
“贱货！”周红怒骂！
说着又是一个嘴巴朝着赵赐扇去，赵赐也不敢躲避，任由周红发飙。
宾客们都看傻了眼，就连始作俑者赵琮青也目瞪口呆，他哪里能料到自己的小动作后面竟会牵出这样一幕精彩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