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夜艳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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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滕王懒洋洋地睁开眼,就看见茜草已经在妆台上对镜梳妆,被窝里的暖意还未散去。
不知怎的,明明是晨光大好,可他突然想起昨晚那盏暗淡的孤灯,还有灯下那些伤人的话,环绕在耳边,像是消不散的冷意。
滕王缩起脖子,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茜草往发梢上涂香膏。
这姑娘倒是真的很爱她那头发,抹了一层花油,又涂了一层香膏,每涂一缕,都要对着镜子左照一下,右照一下。
滕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被篦子梳头发的窸窣声弄醒,如此三四次,他真的是再也睡不着了,又披了被子坐起来。
他里面穿着宽大的红色亵衣,活像裹着白糖衣的红果球,说道:“我说小美人啊,你怎么一大早上起来就梳个没完那,本王要是像你这样的梳法,到不了三十岁,就得变成大秃顶。”
茜草笑道:“殿下真是会说笑,谁不知道这李唐皇家众多的亲王公爵里面,殿下是一顶一的美男子,要是殿下变成那样,该哭晕多少姑娘啊。”
不知为什么,茜草的声音有些奇怪,可能是春夜干燥,早上又没有喝茶的缘故,听起来,特别的尖细。
滕王闭着眼,昏昏沉沉坐着快要睡过去,突然听到‘咚’地一声,声音短促又有点堵闷,好像是谁在…敲木鱼?
是谁?
冥空中,突然响起一个缥缈低沉的男声,呜呜咽咽地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说个不停,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
滕王觉得闹得慌,迷糊道:“大早上的,谁在说话?”
茜草抹着粉,答道:“没人在说话啊~”
滕王侧耳听了一会,那声音很轻,有点像蚊子叫,但是不至于听不到。
滕王:“嘘,你听。”
茜草停下手,也听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听到,便说道:“殿下,您是不是还在梦游呢?真的没有人在说话啊。”
“怎么能听不到。”滕王灵识集中在那声音上,终于听得更清楚一些,声音的确是在的,而且说的不是什么别的,是念一段佛经。
好像念的是:南无阿弥多婆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尼利都婆毗...
滕王默念这两句经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
因为这段经文并不是随意哪里都能听到的。
这是超度死者时候才会念诵的经文。
是一段《往生咒》。
灵识回归身体,滕王耳际豁然澄明,所有声音顿时息止,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叫了两声,拍拍翅膀飞走了。
茜草仍旧坐在梳妆台上梳她的头发,阳光洒进屋,空气里悬浮着细小的尘埃,一切岁月静好。
难道...真的是我在做梦...?滕王想,可能是我最近真的太累了。
滕王只当自己是幻听,过了一会儿就忘了。不过,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姑娘梳她那个头发,应该已经梳了快半个时辰。
滕王终于坐不住了,问道:“说真的,你那个梳法真的不会掉头发么...”
“殿下,您有所不知,”茜草道,“人家之所以能在这偌大的洛阳城百家乐坊里面小有名气,都是因为我这头及腰的头发,人人见了,都要夸我秀发如瀑,宛若明珠呢!为了让头发保持浓密乌黑,人家每天都要至少保养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我都够喝两轮花酒了!”滕王不耐烦道,“你快别梳了,你再这么梳下去,那铜镜都快被你梳碎了。”
茜草:“才不会呢~殿下又骗我,这镜子可都是御制的,由宫里的能工巧匠制作,结实的很呢。”
滕王睁开了一道眼缝:“本王才不会骗人呢。你自己看看,镜子是不是裂开了?”
滕王说完这话,自己也愣了一下,不禁觉得好笑,真是的,镜子,怎么会裂开呢。
他用余光往桌上瞥了一眼,笑容僵在了脸上。
镜子,好像真的裂开了!
从滕王的角度看过去,铜黄色镜面上,十分明显地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裂纹,正不易察觉地微微颤动。
滕王揉了揉眼睛,说道:“美人儿,你那镜子是不是脏了,好好擦擦。”
茜草也觉得奇怪,伸手用帕子抹了抹,可那道裂纹并没有被擦掉,反而越擦越多。
滕王嘲笑道:“哎呦,我说牡丹花神啊,你那帕子多长时间没洗了,得有多脏啊!”
“怎么能啊,我昨日才买的。”茜草想证明她那帕子干净,擦的越来越用力。
可她越擦,那镜子上面的细纹好像越来越多,茜草急得快哭了出来。
“哎。女人啊~死要面子。”
滕王说了句风凉话,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镜面中,最中间的暗红色裂纹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随着茜草擦镜子的动作左右移动。
渐渐地,那道很细很细的黑线,竟然缓缓裂开,变成了一指之宽,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像整本书从书脊被人生生撕扯断裂开。
滕王指着铜镜,惊讶道:“你看...镜...镜子!!!”
“殿下...您...您在说什么啊...您别吓我啊...”茜草看向铜镜,顿时全身一怔。
镜面中映出的仍是自己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可脸的中间,活活出现了一道狰狞可怕的裂缝,她突然意识到,这好像...好像不是铜镜裂了...
而是自己的脸...裂开了。
茜草顿时全身僵住,继而发出惊叫:“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前半句,她的声音越来越尖细,说道一半,声调直转之下地滑落变得非常粗糙,因为她的嘴唇毫无征兆地,就那么裂了开来,只剩下牙床相碰,发出震动的喉音。
紧接着,她的脸就像被人一左一右从两面拉扯,滕王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脸从中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生生撕裂开,露出了白森森的头骨。
啪叽,两张肉片从左右脱落至她的绣花鞋边。
“...什么东西!”茜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步,摔坐在凳子上,待看清楚地上的竟然是她自己的鼻梁之后,她惊恐地叫嚷,却只能发出深水管道抽气的呼噜呼噜声。
“我...我怎么了...我的声音怎么了...”她试图咳嗽,可一使劲儿,一只眼球竟从眼眶里蹦了出来!
“...没了...我的声音...我的脸...我的头发...怎么全没了!全没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茜草张开嘴,却发现叫声是从滕王嘴里发出来的。
“王爷...”她愣了一下,缓缓转向床上的滕王,“殿下...殿下你不要害怕...我的样子还是美的...对么...”
滕王都快被吓尿了,他想跑,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动也不能动,这该死的两条腿,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要麻啊!!!!!
“殿下!!!殿下...你怎么不回答我...殿下...我美不美...你快说啊.....”
说话的只剩一个白色颅骨,嘴巴一张一阖。滕王只得猛地点头:“美美美...你最美...你是牡丹花神...洛阳第一美...你你你...你别过来啊!!!!!!你在那站着,就最好看!!!你千万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那殿下会娶我么?”她一边走,头发一边不断地往下掉,就像一具行走的腐尸,一步一步向滕王逼近。
“你你你你!!!!”滕王吓得都磕巴了,“我都说...说了...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殿下...妾侍奉了您一夜,带我回家吧...娶我做夫人吧...”
茜草变成了个光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摸索到床边,手掌捧起滕王的脸:
“殿下...我...好爱你啊...殿下,我想亲亲你...”
她说着,那只眼球嘭地一下,从她的眼眶喷了出来,射在滕王的睫毛上,然后一路顺着脸颊,轱辘进了宽大的领口。
滑腻又恶心的感觉有如一道闪电,滕王不自觉地打了个聚灵,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她:“我亲!亲你妈个头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顺手掀起被子,一下子蒙住了茜草的脑袋,然后连滚带爬地摔在了地上,起身拔腿就跑。
被子里传来闷闷地声音:“殿下...你别...走啊...”
“谁不走谁是大傻逼!”滕王光着脚,跑的比兔子还快,经过梳妆台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滕王竟像铜镜里面看去。
这一看,滕王浑身的血都要凉了。
铜镜里面,照出来的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张从未出现过的,年轻和尚的脸!
那和尚的两只瞳孔全部染黑,就像蛰伏在镜中的蝼虫,面色惨白如纸,对着他,露出来一个十分阴森的笑容。
“鬼啊!!!!”
滕王一声尖叫,拼命打开房门,门开地刹那,吹进一股阴风,身后茜草的身躯缓缓栽倒了下去。
滕王光着脚逃出了屋子,扑倒在院里,用尽最后的力气嚎了一声:
“救命啊——闹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