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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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军营,南宫峰若遥望一眼城楼最高处,随后走进大帐。
“太子营帐在何处?”
下首的李统领拱手,“太子营帐在将军营帐旁边,未有指示无人敢入。”
“带我过去。”
南宫峰若独自一人进入营帐,李统领守在外头。
营帐内处处是处理过的卷轴与奏章,书案上堆积着军报,另外一侧放着一张不大也不小的木榻。
南宫峰若走向书案处翻看,每一卷每一篇皆有南宫晋的批注,看不出有什么怪异之处。
他继续摸索着,刚想站起身却被桌角旁尖锐的东西磕到,低头一看,有一个暗格。
暗格细长,因着颜色相同,与书案混为一体,若是不知道很难注意到这里。
南宫峰若伸手之际,李统领撩开帘子进帐。
“将军,有一公子求见。”
“什么人?”
李统领摇了摇头,“属下不识。”
不识?天都中还有谁会来此处找他?
南宫峰若低头看了一眼暗格,起身往外走去。
待路过李统领之际,“看好这里,无本将命令不得让任何人进出。”
李统领拱手应是,随着南宫峰若出帐后守在帐外,看着他走近那人。
南宫峰若见着来人背影有种熟悉的陌生感,待走近距离只有几步之时停下问道:“阁下是?”
她转身看着他,眼里含笑。
南宫峰若眉间渐渐拧了起来,语气沉重地说了一句“进来”,随后先行入帐。
两人一前一后入帐,南宫峰若站定在帐中,转身看向她。
一身白皙长袍,头发束成马尾状,丝滑地触碰着她的肩头,直立着身子英气十足,面具下露出一双丝丝含情桃花眼,手持一把扇子,正扇着风看向他。
若非知晓是她,还真会以为是哪家翩翩逍遥俏公子。
“梁姑娘找本将何事?”
梁幂云自是知晓瞒不过他,便也开门见山。
“听闻将军在查一种毒药还无解,特来告知一二。”
南宫峰若眉峰一扬,“姑娘的消息倒是通透,何解?”
梁幂云也不管他的揶揄,直道:“早年间游历山水,去过各种地方,也听闻过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叫迷回毒,只需一点便可让人在悄无声息中死去,且症状便是疾入肺腑般的骇人。”
“姑娘有这药的线索?”
“有,在松雾草原。”
南宫峰若抬眸看向她,眼里皆是探索之意。
“将军不必怀疑,小女子不仅仅去过草原,塞外各国也都有踏足,这一点消息还是可以攥在手里的。若是将军不信,遣清风公子或是扶桑公子去查清便是。”梁幂云回应着他的双眼,四目相对之间却无一敌意。
“本将不是怀疑这个,姑娘知晓本将为何查此毒?”
梁幂云摇了摇头。
“那便多谢姑娘告知,走好不送。”南宫峰若径直走向帐外,被梁幂云一闭扇伸手拦下。
“怎么?姑娘要讨好处?若是有什么本将可以给的姑娘跟清风说一声送到秋霜楼便是。”南宫峰若冷言道。
梁幂云没预料到他这反应,震惊之余带着一丝平静问道:“将军此前说过若是友之意亦可接受,如今为何如此疏远?”
南宫峰若一怔,回想起那晚凉州花河桥下对话。
那一晚的她,美若皎月,双眸涟漪波动,美得可以很长一段时间撼动他那颗已经装满她的心,但也不妨碍面纱之下的唇上下一启一闭之间无情说出:“全无。”
“本将对友人皆是这一态度,姑娘怕是该适应。”南宫峰若撇开她的扇子,顿了顿脚步又道:“我已尽力深埋那份不该有的心思,姑娘该离我远些,否则我不能保证不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随后撩开帘子出了营帐。
梁幂云怔怔的站在帐内,寂静的帐内只有她那颗悸动的心在一撞一撞地发出声音。
“公子,将军命属下带你出营。”帘外一守卫掀帘道。
梁幂云跟着守卫出了帐,临走之际看向南宫峰若营帐旁的一丝人影,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待梁幂云出了营帐,南宫峰若走向太子营帐拿出了暗格内的东西回了丞相府。
适时扶桑拿着两封信走来,“将军,皆没有消息。”
南宫峰若无甚情绪,接过两封信后吩咐道:“扶桑,去松雾草原寻一种叫迷回毒的毒药,查清这毒药往来天都的路。”
“松雾草原?那要出塞,而且路途遥远,短也要半年才能回来。”
南宫峰若倒是忘了这一点,时间太长了,若是误了时间被察觉到定又是麻烦事一件。
那便要在都中找个靠谱的人问一问了。
“去一趟沁阳公主府。”南宫峰若站起身往外走去。
长公主府在萧府后头两条街外,南宫峰若与扶桑疾步前去,半刻便到了门口。
“将军。”府外仆从赶忙上前相迎。
“公主与驸马可在府中?”
“在,将军这边请。”
仆从引着南宫峰若与扶桑进了正厅,随后便走向后院请来南宫茹与驸马沈心。
“公主,驸马。”南宫峰若拱手一礼,对面两人也依礼回应。
“将军有何事?”
几人于正厅内相对而坐。
南宫峰若看向沈心,问道:“驸马此前去过松雾草原,可知草原处有一种毒药名曰迷回毒?”
“迷回毒?”沈心回想了想,“那是草原王室特有的毒药,从不流于民间,将军怎知此毒?”
“草原王室?”南宫峰若低头沉思。
王室之毒,不应该流于一般人之手,更是不会流传于百姓之口,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将军?”见南宫峰若失神,南宫茹唤了一声。
“无事,偶然听来,好奇便来问问。”南宫峰若敷衍道。
南宫茹自是看得出来并不是问问那么简单,便开口道:“王室之毒一般人难得手,若是需要便让母后带着你去问问太后,她兴许可以拿到一些。”
“太后?”南宫峰若疑惑地看着她,突然一定,脑海里浮出一个名字:阿日娜。
南宫峰若起身拱手一礼,随后便与扶桑出了府往皇宫而去。
南宫茹与沈心面面相觑,看不懂这来去匆匆的两人。
南宫峰若径直入了御书房,南宫政正拿着汗国撤兵的捷报欣喜地看着,见南宫峰若来了便将捷报递给他看。
“你说的不错,三万禁军一到,汗国内室便浮躁起来,新皇没几日便将十万大军又撤了回去。”
南宫峰若将捷报递给李公公,躬身一礼道贺后又道:“陛下,臣有事与你商讨。”
南宫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屏退一众人。
“何事?”南宫政正襟危坐地看向南宫峰若。
“臣有一问,太后与松雾草原王室的关系。”
南宫政松了口气,又抬眸看向他回道:“太后是松雾草原上一任王室的公主,先帝征战草原后王室便将太后送来和亲。”
南宫峰若心中一紧,此刻心中猜想太过疯狂。
“多谢陛下告知。”南宫峰若拱手,欲转身离去又被叫回来。
“你问此作甚?”
“臣查案之时遇到了一些难题,需得求解罢了。”
南宫政用满是“不对劲儿”的眼神看向他,但也不想去多问些什么。
“凉国王室来信,凉国公主已启程前来天都,王室之意让公主在天都寻一称心郎婿促成两国和亲之事,该是年间佳节前便要抵达。”又笑道:“到时你就一个任务,接应公主并保护好她。”
最好被她看上,南宫政心中暗忖。
南宫峰若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之中,未察觉南宫政深意,只应是。
夜深之际,蝉鸣声不断,南宫峰若心中思绪亦是不断。
暗格里的东西是一份名单,此刻正在南宫峰若手中转悠,只是他不知这些是何人,无从查起。
若真的是太后,又该如何查起?
她又为何要这么做?
正想着,南宫峰若眼神突然一厉,随手拿起一纵卷轴直直射向窗外,正中那人肩头。
“扶桑,追!”
南宫峰若出了房门,望向扶桑追的路线而去,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半刻后,扶桑从府门口而回。
“将军,追到城门口便不见了踪影。”扶桑回禀道。
“可有看到些什么?”
扶桑仔细想了想,回道:“那人身形像是女子,且惯用左腿发力,武功应是不在我之下。”
南宫峰若细想了想,又将手中名单递给扶桑。
“明日将这名单秘密交给户部侍郎谢知祥,托他核实一番此单众人是否在宫中。”
扶桑接过,应是。
翌日一早,太后近婢便带来太后口谕宣南宫兄妹二人进宫一见。
“兄长,太后为何突然召见我们?”南宫玲佩与南宫峰若走在宫道上,担忧问道。
虽与太后有过几面之缘,但其气场之大让人不敢接近,且太后乃草原之人,与天都众人也难有较好的关系可言,南宫玲佩更是不敢与她有过多交集。
“佩儿莫忧,许是见一见罢了,问什么便答什么,若是不知如何回应便交由兄长来。”
昨日才问了些苗头,今日便要见,过于着急了些吧?
正想着,两人便到了胥乐宫门口。
从宫门口到太后宫内之时已是过了三刻,一迈进门南宫玲佩便觉得有些不适之感,往后仰去却被后力顶了回去。
“小心些。”南宫鄞扶着她跨进门槛,南宫峰若转头便看见南宫玲佩面色惨白。
“怎么了?”南宫峰若上前探了探,身上有些凉意。
南宫玲佩摇了摇头,“许是未吃早膳又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有些乏力。”
临近上秋,日头越发毒辣,加上身子虚乏,南宫玲佩已是没了精神气。
“去偏殿休息休息再去拜见皇祖母吧,反正此时是皇祖母颂斋之时,晚一些无妨。”南宫鄞扶着南宫玲佩前往偏殿处,南宫峰若紧随其后。
在偏殿缓了片刻南宫玲佩才恢复了些,握着婢女送来的热水暖了一些。
“这么热的天气怎会冷?是不是生病了?待会儿让孙太医给你看看。”南宫鄞蹲在南宫玲佩旁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既是递水又是披衣的,看得南宫峰若忽觉此人或许是可托付之人。
覆着面纱的脸有了一丝笑意,南宫玲佩看着他却想起了以前那个同样对她无微不至之人,心中不免又要酸涩。
“鄞儿如此贴心,真是个称心的未来郎婿。”
一声老气但气场十足的揶揄随着太后跨入门的步伐徐徐而来,将南宫玲佩吓得一激灵。
南宫鄞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又扶着她站起行礼。
三人跪姿礼。
“见过太后。”
“见过皇祖母。”
太后摆了摆手,“都起来吧。”又看向南宫玲佩慈笑问道:“可好些了?”
南宫玲佩回应道:“好多了,感念太后关心。”
“那便好,看着你们如此亲近,也不枉越妃与你们的缘分了。”太后笑道,又转向南宫峰若仔细打量了会儿。
“南宫将军这一身英气真真是旁人比不得,脸也比旁人俊俏些,定是不少女娘倾心与你吧。”一句话说得轻巧,却说得南宫玲佩心中发怵,生怕她要随意给南宫峰若安排一桩婚事。
“太后谬赞。”南宫峰若拱手回道:“太后是见过草原风采之人,能如此夸赞臣,是臣之荣。”
太后哈哈一笑,摆手让下人端来礼品赐予二人。
掌事嬷嬷带着两个女婢将东西先带去南宫玲佩面前,再到南宫峰若面前。
“这是佛心珠,带在身上避灾。”太后慈目看向南宫玲佩,又转向南宫峰若道:“这是草原王室前些日子送来的滋补药材,天天为圣上奔波也要注意身体。”
“谢太后。”兄妹俩齐齐行礼谢恩。
在太后偏殿之中言语片刻,掌事嬷嬷领着三人出来。
待到门前,突然一女婢端着水盆而来,差点冲撞到南宫玲佩,被掌事嬷嬷上前提手挡下,看着有些费力。
“奴婢该死,请郡主赎罪!”女婢跪在地上请罪,南宫玲佩擦了擦衣服,也不算多湿便让她退下。
南宫峰若的眼睛却直直盯着掌事嬷嬷。
左腿发力上前挡住了水盆,看着有武功底子,左肩似有抖动,应是有伤。
“三皇子、将军、郡主恕罪,是婢子没教导好。”卫驽道罪。
“无事,嬷嬷不必如此。”南宫玲佩笑着向她道,随后拉着南宫峰若走出门口。
南宫峰若出了宫门便没再回头去看,若是被起了疑心就容易出事。
三人行于前往惜云宫的道上,南宫鄞扶着南宫玲佩,生怕她又要摔,南宫峰若则在后头看着。
“鄞兄长怎会去太后那处?”南宫玲佩问道。
“佩儿定是知晓先母妃与皇祖母乃同是草原之人,所以我与皇祖母先来亲厚些。早起身听闻太后召见你与将军,怕你应付不了她老人家便来了。”南宫鄞笑道,眼里尽是柔情,“若非去了,佩儿可就要摔了。”
南宫玲佩讪讪一笑,也不再多问,待半刻便到了惜云宫,换了身衣物与皇后说了些话便又回了丞相府。
回府之时已是日落西山,天边的晚霞片片成状,映着落日余晖。
南宫峰若将南宫玲佩的佛心珠一同要了过来,同那些滋补药材放到一处。
“清风。”
清风进门。
“将这两盒东西送去孙太医府中,让孙太医查验一番是否有问题,里里外外皆要探明,让其不可声张。走暗道,切勿让人知晓。”
“是。”清风拱手,上前将两盒东西拿走,包了几层布才从暗道直入孙太医府。
南宫峰若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向南宫玲佩的院子。
今日之见,还是得看看她身子如何。
还未踏进院子,梁幂云便从后门而来,看到同入院子的南宫峰若屈膝一礼,“将军。”
南宫峰若微点了点头,一脸淡然,径直入了院子。
杨汐颜在院中荡着秋千,怀里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
见梁幂云来了,直接略过南宫峰若抱着猫跑向她。
“梁姐姐,好久没见到你了。”杨汐颜靠在梁幂云肩头撒娇,还将猫也往她怀里放,“摸摸,它的猫毛好丝滑的。”
梁幂云笑了笑,转头一看南宫峰若已经进了南宫玲佩的房间。
“这几日没出去乱来吧?”梁幂云问道,余光撇着那边的动静。
“当然没有,除了昨日与佩儿姐姐他们出去逛了逛,剩下的时间就是在玩萧祁这几只猫了。”
杨汐颜对着她笑了笑,还挺乖巧。
“那便好,待日后有空,我便带你好好逛逛这里。”
“好耶~”杨汐颜抱着猫开始转来转去,梁幂云去了南宫玲佩房间,她又只好自己作乐。
梁幂云一进门便看见南宫峰若在为南宫玲佩把脉,属实震惊了一番。
还懂……医术?
这一身粗浅的医术是在此前空闲之时与泡在药房中的萧羽所学,虽比不上萧羽十成之一,但也够用。
南宫峰若收了手,“许是这几日忧心,气虚了些,心气不调,好好休息,莫要再去想那些事。”
南宫玲佩乖巧地点了点头,正想抬脚上床却看见门口一身雾蓝色衣裙的梁幂云。
“姐姐。”南宫玲佩笑着看向她,又转眼看向南宫峰若。
一脸淡漠,连他最看重的礼数都没了。
南宫玲佩心中正暗叹着,却见南宫峰若站起身往外走去,直直略过梁幂云,一眼也未给。
真这么决绝?南宫玲佩讶想。
梁幂云重重叹了口气,将那种窒息感驱散,走向床边笑道:“这几日该好好休息,莫再去想那些事。”
看似轻松的轻松,只不过需要尽力去掩饰。
南宫玲佩笑了笑,顺着梁幂云的力道被扶着躺下,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梁幂云在南宫玲佩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方才走向角门处。
角门旁一身影晃动,随后便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