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游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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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佩儿不想兄长与姐姐有任何隔阂争吵,就当是为了佩儿。”
南宫峰若缓了缓神,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是兄长莽撞了些,但梁姑娘对圣上敌意如此,若是不加以管束,只怕祸从口出。”
尚且是他听见了,也幸好她是佩儿至交好友,不然早已被当作蔑视皇族而关入死牢处刑。
南宫玲佩自是知道这些,她也担心,但是她宁愿堵住这些乱传之人的嘴保护好梁幂云,也不会去限制她的自由。
“兄长放心,姐姐有分寸,毕竟她身后是一整个秋霜楼。她并非莽撞之人,若非相信兄长她自是不会脱口而出。”
相信吗?认识不过几月便如此信他,信他不会处罚她,信他不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将她处决。
见南宫峰若皱着眉毛沉思的样子,南宫玲佩倒是心疼了些。
若是他们未被冠上这象征一族荣誉的皇姓,若是阿父阿母并非将领,若是他们一家人仅仅是这天都中的一小家人,或许便比现在轻松快活得多。
至少不会被迫成婚,不用背井离乡,不用做一件事考虑多件事的后果,更不用为了几句话而如此担忧。
“兄长。”南宫玲佩收回心神看向他,温声道:“谢谢你。”
南宫峰若一愣,“谢何?”
“佩儿知道,你用了这次儋州之功给佩儿夺得一年逍遥时光,让佩儿少过了一年后宫生活。”
“所以,谢谢兄长。”
南宫峰若走向皇后正殿之时南宫玲佩正在偏殿换衣束,窗口一道人影过去她便知道是兄长,便让侍女去正殿门口站着听话,侍女只说是南宫将军用这次功劳换了一道恩赐,却没说是什么,直到传旨令她明年再嫁她才明白是兄长为了她用这次功劳换了一年时间待嫁,真的成全了她。
南宫峰若自是知晓了妹妹的心,若非他刚回来不熟悉,若非是梁幂云点醒了他,他怕是会早早就将她送进那金笼子里当凤凰,而不是现在还在此畅谈。
“这本就是兄长该做之事,更无需言谢。”南宫峰若说着又从身旁抽出两卷画卷,将其中一卷放在书案上展开,两个栩栩如生的将军便出现在面前。
南宫玲佩眼前一亮,双眼满含笑意却慢慢蓄起泪水。
画中之人意气风发,皆身着战甲手持刀剑,眼神十分凌厉,想来这便是身为大将军的阿父阿母。
“兄长说过会给你作阿父阿母的丹青,便以此来作为你及笄的礼物,可好?”
南宫玲佩重重点头,拿起画卷甚是喜爱开心地看着画中之人。
南宫峰若将另一卷画拿起放在书案上摊开,依旧是双人入画,不过衣服样式却变换了,面色也更加柔和。
女子身着华服,男子身着官服,两人依偎,满面幸福,眉眼间皆是笑意。
南宫玲佩又被这画吸引,将手中的画卷小心翼翼放在书案上,看着另外一卷眼里亦满是酸涩。
“身为将领的阿父阿母是何等意气风发,身为他们自己的阿父阿母又是何等幸福。”南宫玲佩笑了,泪水却一滴又一滴控制不住往下掉,甚是心酸地轻轻摸着那画中之人。
“兄长想让你知晓身为将领的他们,也知晓身为父母的他们。”南宫峰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心里百般心酸,却是压抑得妙。
南宫玲佩朝他笑着点头,细细比对、细细观摩着画中之人,最后将两幅画皆挂起放于自己房中,日日都要看个几遍。
秋霜楼中,梁幂云正为与南宫峰若争辩一事思考之时被破窗而入的扶桑将思绪拉了回来。
“你们这主仆皆是不走寻常路啊。”梁幂云看了他一眼,起身问道:“扶桑公子有何事?”
扶桑被这一声公子叫得不好意思,拱手道:“属下奉将军之命,前来告知梁姑娘这些日子出门多提防着些。”
“就因为那屋顶之人?”
“……是。”
原来她自己知道,还真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扶桑心想。
“就是一些小伎俩,要查便让她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看这些个公主眼界是否开阔,若是开阔些便不会多事。也多谢扶桑公子前来告知,请回去向将军转达谢意。”
“是,姑娘言重,扶桑自会回去禀明。”话音一落,扶桑便又从窗口翻出。
次日一早,梁幂云便从秋霜楼步行前往萧府,从后门由仆从带入,直接走向南宫玲佩的院子。
南宫峰若与南宫玲佩院子紧挨着,这时的他正在院子里晨练,在角门处见来人身影便上前一拦。
梁幂云自是也注意正在靠近自己这边的人,主动站定屈膝一礼问好。
虚扶了一下,南宫峰若看着依旧面带薄纱身着素雅之人开口问道:“梁姑娘可是来与佩儿告别?”
她的行程因为这次及笄而中途夭折了这么久,是该要再次上路完成接下来几个月的游历任务,这次来确实是有告别之意,也是想与南宫玲佩讲讲又一次儋州之行的收获。
“是。”
淡漠的一字回应,让气氛都冷了几分。
许是察觉到了梁幂云与自己多了的那份生疏之意,南宫峰若示意仆从先下去,待周围无人之时便上前站定对着她的方向弯腰一礼。
梁幂云被这一礼吓了一跳,侧过身去不敢受。
“将军这是何意?”梁幂云微皱着眉头,眼里尽是不解之意。
见人未敢受这礼,南宫峰若直起身看着她,“为昨日之事向姑娘赔这一礼。”
“昨日是我过于着急误会了姑娘的意思,唐突之处请见谅。”
原来是在赔罪,梁幂云抬眸看他,可想来他又何罪之有,也只不过是维护天都的天子,这也本就是他的职责,若是还得理不饶人怕是显得自己小气。
“将军不必如此,官场之上从古至今便是官官相护之道,何况他是至尊之位上的人,你能为佩儿如此着想是对的,小女子在将军面前大放厥词自是错的,但将军也该知晓小女子并不会因此而收敛。”
“知晓,只是姑娘也该顾及自身安危,六公主能查你一次便不会那么容易罢休,若是被她听去……”
“小女子明白,将军放心。”
见梁幂云如此说,南宫峰若也不再揪着这件事。
“将军若无事,小女子便去找佩儿了。”
正欲往前走去,南宫峰若又上前挡了路,“姑娘留步,有一件事我想与你谈谈,可否移步至院中?”
虽是不解,但梁幂云还是在一番犹豫之后跟着他进了院中亭子,清风与扶桑便在不远处守着。
“你觉不觉得将军似乎对梁姑娘太不一样?”倚靠在抄手走廊上望着亭子内两人,扶桑又甚是有意探索地问清风,“昨日还特地差我去提醒梁姑娘注意安全。”
清风闻言抬眸,没应话。
他不得不承认,将军对她,确实不一样,方方面面都不一样。
清风想得入神,眼睛直直盯着对坐而聊的两人,一时没回神。
“清风?”扶桑推了推他,“想啥呢这么入神?”
清风摇头,“我只是在想梁姑娘是否真的会成为你我的将军夫人。”
“是吧?我也觉着不错,只是这门第之见……”扶桑犹豫了会儿,终是没说出口。
她是花魁,他是将军,光是这一层身份就难以跨越世人的流言、圣上的不满,又怎么能安然在一起?
“将军不在乎这些。”清风不自觉说了一句。
他在南宫峰若身边时间更长,自是知晓他没有门第之见,对别人也没有什么身份尊卑之见。
亭内的俩人还不知道那头的俩人已经在为他们思虑未来了,正对坐着谈事。
“你确定上面那位能同意?”梁幂云晃着惊讶的语气问道。
南宫峰若微微一笑,“这个梁姑娘就不必担忧了,若非陛下同意我也不会莽撞麻烦姑娘。”
“既是如此,小女子也就不推脱了,将军只管放心。”梁幂云起身屈膝一礼,想着没有什么该说的便往门口走去。
南宫峰若看着她的身影失神,待人完全消失在眼前才起身往房中而去换了衣裳。
今日休沐,他自也无事可做,换好衣裳后便往南宫玲佩的院子而去。
南宫玲佩还在床上赖着,还不知她最爱的姐姐在向着她这边走来,忽觉旁边一阵暖热,南宫玲佩翻过身,只见一素色面纱之人正笑着双眼看着自己。
“姐姐。”
南宫玲佩立刻高兴地窜起来抱住梁幂云,连褥被都被带到了地上。
梁幂云快手将褥被抄了起来,拍了拍南宫玲佩的背示意她坐好。
“我来与你说一声我要再次外出了。”
闻言耷拉着脸,南宫玲佩嘟囔道:“又走啊,就不能多留几天陪陪佩儿吗?”
“本就少了那么多时日的游历,已经不能再拖沓了。”看着恹恹的南宫玲佩,梁幂云试探性地开口道:“若是有机会,佩儿可愿与姐姐一同出去游历一番?”
当然是愿意的,可是她的身份已经限制住了她,“佩儿没那个机会。”
梁幂云坐下靠近她,帮她捋了捋鬓角道:“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南宫将军希望这次你与我一起出去看看,见见世面,只不过会很艰辛也有可能会有危险,你可敢?”
南宫玲佩听得一愣,“兄长?可是我是待嫁之身,表姑父怎么会……”
“这便不用你操心,兄长已经与圣上请示过了。”南宫峰若一身玄色衣裳加身,高束墨发,随着阿碧跨过门槛走进南宫玲佩的房间。
他已经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此时刚好进来解决她的顾虑。
“圣上已经同意,只要保证好你的安全,其他都无需顾虑。”
昨日请示南宫玲佩待嫁一年之后,南宫峰若便大胆开口让她出门看看,想着此后数十年的生活皆在这深宫之中,南宫峰若自是不愿胞妹如此痛苦,连出去外面走走的心愿都无法实现,故冒着被斥责的风险请求。
南宫政自是不愿南宫玲佩一个皇族儿媳出门历险,刚想开口驳斥却被一旁的皇后住了嘴,“若是她愿意,又何必总驳斥她的一点小心愿。”
“妾也曾想看看山川大海,可身在后宫已是不能。”
“她还未入,陛下又何必限制她?”
“若是今后怪罪起来,陛下可忍心?”
被何惜云一顿磋磨,南宫政最后还是答应了,只是说要保证南宫玲佩的安全,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看着如此为自己殚精竭虑的兄长,南宫玲佩红了眼眶,快步下榻奔向南宫峰若,紧紧抱住他。
南宫峰若被这一抱也愣了神,看着还没自己肩头高的妹妹,终是软下心来回抱住她,将那些男女礼数抛了片刻。
“谢谢兄长。”南宫玲佩软糯着声音。
南宫峰若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一笑。
若非边关将领,若非官道之人,此刻便是一懦弱书生,想来也该是好的,至少他的家是完整的,妹妹的少时是有家人的,阿父阿母亦是恩爱着在家依偎着,他们也不必为了一个小小心愿还要如此坎坷,为了一个小小的成全便如此心怀感激。
看着兄妹这一场“苦情大戏”,梁幂云也双眼含了笑。
她自是知晓南宫玲佩的苦,此刻也真的是为她开心,与以往那些算计不同。
眼角余光瞥到他们身后的画卷,梁幂云将注意力转向画卷看了一会儿,眼神一定顿想片刻,心中思绪更加混乱。
暮春中旬,南宫玲佩与梁幂云轻装上路。
虽然只在廷尉府锻炼没多久,但清风的能力确是已经在上等位置了,连廷尉府总事都想把他留在廷尉府当个差,但他始终还是想回到南宫峰若身边。
南宫玲佩此次出行必得有一人伴在身边,刚练出手的清风就很适合,既是可以与梁幂云一起保证郡主的安全也能实际锻炼自己,更能给南宫峰若传信。
“一切以佩儿安危为主。”南宫峰若叮嘱道:“有什么事情做不定主意就听梁姑娘的。”
要不是大朝还需他主事军务,他更想自己陪着妹妹出发。
“是,将军放心,清风定誓死护着郡主。”清风行着军礼道。
坐于马车内的南宫玲佩已是等得着急,直接开窗朝南宫峰若急言:“兄长放心吧,有清风和姐姐在佩儿不会有事,你在天都多保重。”又看向清风道:“快走了。”
看着自己妹妹如此迫不及待,南宫峰若无奈笑了笑,示意清风上马车。
一辆马车三个人,渐渐消失在一片尘土之中。
待完全看不见马车影子,扶桑才上前道:“将军,圣上召你入宫。”
视线停留在马车消失的那条路上,南宫峰若神情淡定,“知道了。”
两人转身欲回城,却见城楼之上一身姿挺拔之人正看那远去之处看得入迷。
“太子怎会在此?”南宫峰若问道,扶桑也不知,只好随自家将军上了城楼拜见他。
只片刻寒暄两人便先下了城楼往宫中而去,途中扶桑靠近他道:“将军,那两具尸体廷尉府早早便葬下了,属下查了他们的身世,皆是孤身一人的书生,无亲无友,廷尉府也无奈便只能以醉酒失事做处理。”
“其他城中呢?”
“皆是如此。”
南宫峰若眉头紧锁,细想来也无奈,便道:“此事在天都内暂且搁置,注意其他城中的消息,让许先生继续盘问。”
“是。”
惜云宫内,南宫政正与南宫鄞手谈棋局。
南宫峰若一踏进正殿便不吱声,自觉站于一旁观战。
你来我往,你退我进,退无可退之时便是战局定胜负之时。
一局下来,南宫鄞险胜。
“父皇承让。”南宫鄞淡笑道。
南宫政大笑地指了指他,正欲喝茶却见门旁之人。
“陛下,三皇子。”南宫峰若见被发现也不好再躲,便上前几步拱手问礼。
“若儿,过来。”南宫政招手示意他上前,面上带笑道:“今日朕召你进宫,探讨一下你的婚事。”
南宫峰若闻言一怔,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站在原地不动。
见他有意抗拒,南宫政也不生气,他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便欣然自己下榻走向他道:“你抗拒也无用,今日就将这事定下,明年你与佩儿同日成婚便是朕对你父母这么些年劳苦功高最好的交代了。”
“天都贵族子女甚多,温婉可人的更是不少,勉强配得上你的朕也叫鄞儿打探过了,最后还是得你自己定夺将军夫人。”说着将一折子递给他,见他不收便硬塞在他怀里,“看看。”
南宫峰若将折子放在书案上,拱手道:“陛下,臣无娶妻之念。”
“荒唐!”南宫政这下脾气耐不住了,急言斥道:“无娶妻之念何来延续香火?是想将将军府的血脉断在你这吗?”
南宫峰若双膝跪地,“臣只是暂无娶妻之念,这事还需容后几年再思虑。”
“不可!你早已到了婚娶的年纪,这婚事拖延不得,且早日成亲还可以多生些子嗣,朕在此替你父母为你操办终身大事,办不好你阿父会怪朕的。”
南宫峰若知晓自家阿父与陛下关系好,早年之时俩人便一同切磋对诗,也一同上过战场,刚登基不久人心不稳之时是南宫德为了替他除去朝堂之人挑拨之心提前前去驻守西塞,彼时他大父还未逝去。
南宫德二十载坚决不曾归来,南宫政心痛他这一举,早就在心里将其视为亲手足,他孩儿的婚事更是希望过己之手,不容有一丝马虎,否则南宫玲佩又怎会被赐婚于南宫鄞。
“今日就将此事定下,否则便不许你出宫。”
“表姑父。”南宫峰若挺直腰杆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称呼唤他,也是南宫玲佩教他的应对之策。
南宫政被这一唤更是愣了神,直直盯着他。
他喜欢这个称呼,只有当南宫玲佩唤他表姑父之时他才能体会到许久不曾体会到的亲情,现如今听到他如此唤他必是生不起气来,连语气都软了些。
“干什么?别以为唤朕姑父便不用选妻了。”南宫政依旧负着双手看他,“册子上都是朕精心为你选的各家贵女,今日你就定下。”
“臣近几年不想娶妻,只想守好大朝国土与家人。”
“娶妻与你守好国土冲突吗?你娶妻后依旧是将军,依旧可以守,还可以多些家人。”
“陛下。”何惜云从偏殿听见声响便走了过来,身后侍女手上还端着几盘糕点。
南宫政看了一眼何惜云,再看看双膝跪地的南宫峰若,甩下袖子表示自己现在很不满。
何惜云莞尔一笑,踏入房中向他走去。
南宫峰若向她见礼,何惜云摆手示意他起身却不管用,只好朝南宫政温声劝道:“陛下,妾此前如何说的?若儿有自己的主见,陛下莫要插手。”
将糕点递到南宫政面前,何惜云弯眼笑着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