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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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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南宫峰若日夜紧赶着,终于将开渠事宜与儋州新任官吏全部安排妥当。

许景破例为儋州城新任州牧,阿文作为他的近侍与他同在州牧府过生,兼着监察开渠之事,他的效率比起之前更高了些,自那次杀鸡儆猴之后便无人敢再置喙,连对他的态度都比以往不同了些。

看着儋州如今恢复的景气,南宫峰若完全放心将事情交由这一干人等处理。

尘埃落定,启程回都。

送别之际,阿文再行三拜三叩之礼。

泪水在眼眶打转,阿文酸着嗓子对南宫峰若说道:“将军一路顺遂,阿文必将为儋州百姓修好河路,在儋州为百姓做足好事。”

南宫峰若绷着几日的脸松散了下来,眉间带笑地看着他道:“好好活着。”

转又看向一旁的许景,暗暗视线交汇后二人心中之意相通,南宫峰若便扬鞭而去。

仲春下旬,暖曦覆身,林间树木已有了些嫩芽冒出,顺利度过寒冬的鸟儿皆叽叽喳喳环绕于林间。

为了方便梁幂云掩藏好自己与那不能轻易过明路的东西,南宫峰若让清风买了一辆马车护送。

大队伍押着贼寇在前面走,清风当着车夫在后面跟着,一路上也就没引起多少将士的注意。

刚出儋州城地界便已是黄昏时分,扶桑找了一个隐蔽之处供队伍驻扎一晚。

夜晚的寒气渐起,队伍分散几拨起火,有能力的还支起了几个锅煮汤,喝一口热汤再吃一口干粮便足够暖和起来。

待热汤煮好,南宫峰若拿出一个干净的碗,盛上一碗热汤走向不远处的马车,此时的清风正靠在车辕处咬着干粮,见自家将军端着热汤往这边过来心里甚是感动,待南宫峰若走近他立刻迎上前准备接过热汤却被躲了过去。

俩人面面相觑,清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将军。

“要热汤自己去盛,快点回来。”南宫峰若绕过他走向马车窗口处。

清风僵在原地,看着热汤碗从旁边略过到了马车窗口处。

“喏。”

手中突一暖和,清风回头一看扶桑正对着自己,满脸笑意。

“别看那碗了。”扶桑笑道:“你以为你有多好命?将军给你盛汤?这比白日做梦还好梦。”扶桑看着清风憋屈的样子实在憋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南宫峰若往这边一看,将俩人直接看闭了嘴退到一旁。

“咚咚”

南宫峰若敲了敲窗口,片刻后暗暗的马车窗口露出一双因月光皎洁映照而生亮的桃花眼。

梁幂云半开马车窗户,“将军有何事?可需要小女子下车相商?”

南宫峰若递上手里的热汤,“无事,不需。”

“夜寒,喝碗热汤暖暖身便休息吧。”

梁幂云微微怔愣,但还是伸手接过热汤,随即点头致谢,由着南宫峰若为自己关上窗户。

不远处的清风与扶桑看着这场景,不知从何而言。

“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有少将军夫人了?”扶桑起问道。

清风双手捧碗,语气明显沮丧了些,道:“也不能说送一碗汤就……”

“你见过将军什么时候如此待过外女子?别说一碗汤了,便是一句话都少见他与除了夫人之外的女子说过,当然阡丫头不能算,她比我还男人,所以将军许是真的开窍也不得说。”扶桑看着自家将军的举动,心中已是万般设想,却没注意到心中亦是万般设想的清风如今脸色如何僵硬。

“喂?”见清风不应话扶桑抬起胳膊撞了撞他。

清风没好气地撞回去,瞪道:“小心我告诉石阡。”

“你肯定不敢。”扶桑咧嘴笑着,眼见自家将军过来立即又闭上了嘴。

待南宫峰若走过他们,清风低着头喝完热汤将碗递给扶桑后便回到车辕旁继续靠着。

夜晚寒凉,睡意应正浓,却有人无意睡眠,心中思绪万千。

“若真是如此,也好。”他小声嘀咕着,看着靠在树旁眯眼的将军,将那意图兴起的情感又强压了下去。

回都之人难过于失去一份爱意,而远在天都之人却在一步一步被逼着接受一份不想要的情感。

南宫政对南宫玲佩的及笄之礼甚是看重,直接下旨将她接到宫中允她在宫里行及笄礼,由着他与皇后来做这及笄礼的主人,让朝堂重大官员参礼为宾,颖贵妃来为她上簪。

这场面着实宏大,连此前的嫡公主都不曾有过如此宏大场面,却硬是让她一小小郡主承着,她惶恐但不得不受着。

谁人不知她是皇帝最为喜爱的南宫郡主,就是那六个公主有一些都比不得她,这等宠爱早就人尽皆知,如今的及笄礼也只是加深这份荣宠对世人昭告她是天都最为尊贵的南宫郡主罢了。

及笄礼开始前半月南宫玲佩便被接到皇后宫中试衣裳装饰,从一下马车踏进皇后宫中便不得休息,好不容易试完了还要依着皇后的意思学些及笄礼仪、走过及笄流程。

南宫玲佩这几日已是累得喘不过气,日日趴在床上叹气。

何惜云看着她这样子虽甚是心疼,又不能心软以免她在明日出差错丢了整个皇室与将军府的脸面。

温柔地顺了顺南宫玲佩的后背,何惜云开口道:“佩儿辛苦些,过了明日便好了。”

南宫玲佩嘟着嘴撒娇道:“表姑母,佩儿好累,佩儿想睡会儿。”说着还把眼睛闭上了。

看着这张皮肤细腻、圆嘟嘟的小脸如今肆无忌惮在自己面前放肆的模样,何惜云不禁一笑,抬手让侍女将杏花糕摆上来,拿出一块伸到她鼻子旁。

果不其然,一块糕点便能引得南宫玲佩有所动作,她使劲用鼻子嗅了嗅气味,一睁眼一块杏花糕便在她眼前。

一见糕点南宫玲佩立马有了精神气,伸手便拿了过来放在嘴里满意地吃着。

何惜云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依旧顺着她的后背,动作很是轻柔。

“佩儿可有想要的物什是没有的?表姑母去给你找好不好?”

南宫玲佩嘴里含着糕点说不出话,只能是对着她摇了摇头,待咽下糕点后又道:“佩儿什么都不缺。”

南宫玲佩吃着糕点提溜着眼珠子,沉思片刻后又道:“只是表姑母可否答应佩儿一件事?”

何惜云疑惑地看着她,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南宫玲佩坐正了身子,面向何惜云。

“那些簪子的样式佩儿都不是很喜欢,可否换上佩儿自己带过来的簪子?”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一只鸟儿样式的玉簪,这是温妈妈送给她的饰品里面唯一一支簪子。

何惜云将簪子拿起仔细看了看,开口问道:“这是何人所赠?这样式虽鲜少见,但这玉却是上等的好玉。”还甚是喜欢地多看了几眼。

上等好玉?温妈妈下够本啊,南宫玲佩心想。

“就是一个好姐姐的阿母送给佩儿的,佩儿很是喜欢。”

“可,”何惜云纠结道:“皇室及笄簪向来都是凤凰簪,这只簪是鸟儿样式的簪,于你的身份是不能够的。”

“佩儿不论何等身份,只想在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及笄礼上用这簪子。”南宫玲佩拿过来摸了摸簪子上的鸟,神情落寞,“佩儿就想要这个,表姑母就成全佩儿一次嘛,你看着小鸟多好看,还……自由。”

何惜云顿时明白她的意思。

她同样被圈在这后宫中当着那飞不出去的金凤凰,每每抬眼看着天上那些鸟儿自由自在飞着,她都觉得那些鸟儿像在嘲笑她这只“金凤凰”不如它们般自由,如今佩儿亦是如此,这件小事她何能不答应?又岂能忍心拒绝?

“好,待会儿表姑母便向颖贵妃与礼仪官商议此事,但是其他样式可就不能改了。”

“真的?”南宫玲佩发奋地点头,眼里尽是笑意,却惹得何惜云心疼。

拥有此等身份,像是拥有了所有,但到最后才知什么都没有。

何惜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见她温顺地将自己的头朝她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掌拱了拱顿时笑开了,就像顺一只小猫般好玩,心里那点郁结便也散开了。

经历了半个月的行程终于是回到了天都,梁幂云在马车上都快被颠散架了,要不是为了这顶凤冠她恨不得自己轻功飞回来。

南宫峰若让清风先行将她送回秋霜楼,自己则在城外行军慢一些,等待着与廷尉府的人解释贼寇头目遇刺之事。

在离开儋州地界那一晚深夜,贼寇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弓箭一击射杀,扶桑追了一晚上都没追到,只是射伤了敌人手臂。

人虽未追到,但这一刺杀让南宫峰若更觉事情不简单。

可现在定不能让人察觉他们已经对这件事上了心,只能找个理由草草揭过让幕后之人以为他不敢惹事从而放松警惕,他才好暗中调查。

与廷尉府之人交接是贼人深夜逃亡坠下山崖已死之后,南宫峰若便径直前往皇宫,让扶桑拿着将军令将千余将士带回城南军营。

御书房内,南宫政正处理奏章,听见李公公回禀南宫峰若回都的消息便兴冲冲地站起身前往门口迎接。

还未到门口南宫峰若便已跨进御书房的门槛,看见来人便跪了下去,开口诉罪道:“臣无能,未将贼寇安全押回都城。”

南宫政上前将人扶了起来,让所有人都退下,房内仅剩他们俩。

“发生了何事?”南宫政坐于上首问道。

南宫峰若单膝跪地,低头礼道:“陛下,那贼寇在臣回都途中便被人一箭击杀。”

“击杀?何人?可有线索?”

“线索已断。”南宫峰若抬头看向南宫政,“不过此事必不能泄露出去,只有让敌方认为臣欲草草了事隐瞒不报,臣才能在暗中查探实情。”

南宫政沉思了一会儿,郑重点头道:“也只能是如此,依据你的想法来,此事便由你来查探。”

“是。”

南宫峰若犹豫片刻,但想着此事迟早瞒不住便下定决心双膝跪地叩首道:“陛下,臣另有一罪。”

“又是何罪?”

哪来那么多罪?南宫政嗔怪地看着他,“如今你是解决儋州百姓危机的大功臣,功还未赏怎就自己请了如此多罪?”

见他低头不应答,南宫政心中暗叹,轻咳了声,“说吧。”

“臣将朝堂赈灾之物中的翠石凤冠作为回报……赠与了此次与臣一同剿匪的侠士。”

“大胆。”南宫政闻言一怒,本能地大力拍了下书案,声响之大将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讪讪收回手,又看了看四周屋外的来往人影压下声音道:“朝堂赈灾之物你说送人就送人,还是翠石凤冠这等先帝之物,胆子够大啊你。”

南宫峰若知道会有这么一遭,早早便想好了如何解释。

“臣知罪,但彼时儋州百姓危在旦夕,臣不得不尽早找出贼寇据点将其歼灭,因着探子多时未有消息便只能答应侠士之言,将翠石凤冠作为交换方才助臣歼灭贼窝。况且,”南宫峰若抬眸对上南宫政些微气愤的双眼,“用一陛下厌弃之物换取儋州全城百姓之命,若是陛下,臣亦知晓陛下必将毫不犹豫应承。”

南宫政被他说得有些迷糊,但越想越觉着有道理,可有一言却是错了,“朕并非厌弃,也是无可奈何,朕早就后悔了。”

他珍视那凤冠,可那也是一件伤心物,他见物伤怀才将它送走,但一送走又追悔莫及,追悔又能如何?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就算他是天子也不能,现今因为它又救了一城百姓,罢了罢了,也算是太傅的庇佑吧。

“罢了,起来吧,朕不怪罪你便是,送就送了吧。不过这侠士又怎会知晓这凤冠还愿助你剿匪?”南宫政更是满面复杂神情地看向他。

“是她探查贼窝时所见,许是看到了这顶凤冠才来找臣合作……”南宫峰若字字句句解释,却没提及她是谁,又是男是女。

“倒是个有脑子有魄力的,就是掉钱眼里了。”南宫政说着还叹了一声表示可惜。

难道还想招她入仕不成?南宫峰若抬眸看向天子,暗想就算圣上有这意,就看她对圣上如此不满的态度上,就是船到桥头也是会折回去吧?

越想越好笑,那女子身影逐渐显现在他脑中,南宫峰若嘴角的弧度渐渐扬起,不时才觉失礼,努力将嘴角抿直回去。

“你这次剿匪表现不错,可有什么赏赐想要的。”

“臣不敢,臣此行……”

“你剿匪成功是该赏的,不然你让世人如何看朕?”南宫政怨怼似的看着他。

细细想着这么些年这一家为朝堂在边关受了那么多罪,本就该多给些东西,要不是颖贵妃提醒,南宫政还不会想到让男丁回来传宗接代这件事,得寻个够好的女娘再找个机会赐婚,好在早年就给大朝多生几个将领出来。

南宫政越想越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自己还没察觉,倒是把南宫峰若吓得不敢开口,怕刺激到他。

“行了,”南宫政站起身来,拢了拢袖口,“没有就先搁置着,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朕讨要。”

他上前拉起南宫峰若,道:“去皇后宫中看看你妹妹吧,明日及笄之礼需得你这个兄长给定定心。”

“佩儿在宫里?”

看着南宫峰若一脸讶异,南宫政才反应过来他刚回都很多事情还不知道,便示意他边走边说。

“朕给她和鄞儿赐了婚,及笄后便成婚,怕你剿匪心不定便没让你知晓。你与她在这都城中无父母掌管,朕便想着依着公主及笄礼的规格给她办个及笄宴,好让天下人皆知你们兄妹俩在这都城当中的地位,无人敢置喙你们……”

走着走着便到了惜云宫,南宫峰若这一路听得胆战心惊,圣上这般恩典将军府怕是消受不起。

一介武将之家,岂能得此莫大殊荣还一直往上叠加?

若非是被冠上国姓,他们与皇室是一丝关系都不曾有,就因为南宫德祖上镇守边关,轮到他这一辈依旧是镇守着大朝最重要的西塞。祖辈历代守护加上南宫德这一代,已两百年不曾让敌方破除西塞侵入大朝,圣上感念他们这一族的牺牲与功德便给他们冠上了国姓,换做是别人该是已感念甚深,不必再接受如此恩赐,可到他们身上却是嘉奖不断,这不免让人心生恐惧。

见着惜云宫在前,还未踏进门槛南宫峰若便重重地双膝跪地,拱手道:“臣与臣妹不该承圣上如此嘉奖。”

南宫政踏了一半的脚被他这一跪给吓得踉跄了好几下才由着李宗扶好站稳,看着下跪之人眼里疑惑转又怒意渐起。

“起来。”南宫政没好气地怒喝道:“跪什么跪,朕给你们你们就拿着,哪那么多话。”

“臣感念陛下厚恩,但臣一家不该承此偌大殊荣,还请陛下三思。”

见南宫峰若依旧跪着不起,南宫政拢了拢袖口负手道:“行,你就跪着在这推恩,等她们出来看到此等情形误会,看你是要吓你表姑母还是你妹妹。”

话音刚落,何惜云与南宫玲佩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这一幕。

南宫玲佩见状连忙跑了过来挡在南宫峰若前面,双手打开横在前面,一副护犊子的样子怒视着南宫政,气道:“表姑父这是要做甚?兄长犯了何错?”

何惜云也急忙走了出来,看着跪地的南宫峰若,双手一搭也要跪下请罪,被南宫政一手扶起。

“朕都跟你说了,一吓吓两个。”南宫政没好气地指了指南宫峰若,“你还不起来?”

听着这意思……兄长没做错事?南宫玲佩转身将南宫峰若扶起,还给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看看看看,佩儿对你多好,就你个愣木头不开窍。”南宫政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南宫玲佩没好气地替兄长回了他个大白眼,“定是表姑父吓着兄长了吧?”

“佩儿!”南宫峰若低声喊了一声,训斥的话还未出口却被南宫政给惊了回去。

“你,”南宫政双手叉腰,“兄长一回来就胳膊肘往回拐了?朕一国之尊,还敢顶朕的嘴了?朕看你是欠教训是不是?”

南宫玲佩亦是双手叉着腰,上前一步道:“你忍心就教训我啊,你是我表姑父,你以为能吓得到我?莫要用这般语气吼我。”

南宫玲佩转又状若无辜看向何惜云道:“表姑母,表姑夫吼我~”

见状众人皆是一愣,何惜云拿着帕子捂嘴笑出了声,南宫政无奈地摇了摇头,向着皇后乞求安慰,而身后的南宫峰若一脸懵地看着前头几人。

何惜云用帕子遮着嘴笑了一会儿,道:“陛下不就喜欢佩儿如此?如今这机灵怪道的模样又回来了陛下难道不开心吗?看你嘴角都笑咧开了,一国之主的威严都没了,快进去吧,免得外人见着要被你这副模样吓到。”说着便拉着南宫政往里走,示意南宫玲佩带着南宫峰若进来。

南宫玲佩点了点头,转身便拉着他进门。

前面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正殿,后头二人一拉一走转脚走进了偏殿。

“兄长可是刚回都?可饿了?佩儿的杏花糕还有一些,先给兄长垫垫肚子可好?”

南宫峰若还震惊于刚才在门口的一切,没开口回答她。

没回应?那就是默认了。

南宫玲佩笑得自得,将那一盘还未吃多少的杏花糕递给他,贴心地为他倒了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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