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原来傻子也是会骗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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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林安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听见有人来了，还以为是自己等的人到了，忙不迭地就叫出了声。结果一抬眼，看见贺雨宁，立刻就呆在了当场。
林安这边望着贺雨宁一时呆住的同时，贺雨宁也打量着不远处的男孩。
只见对方生得又小又瘦，豆芽菜似的一根，脸色还出奇地发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流血流的。
男孩儿用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大睁着望着这边，那张蹭着灰尘的脸上写满了讶异和茫然，看起来傻乎乎。
——没错，贺雨宁对林安的第一印象就是傻。
脑袋破了那么一块，也不知道处理一下，愣是坐在树底下让血滋滋地往外流。
还一直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难不成是白痴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倒也不是很讨厌……
贺雨宁为这个突然浮上心头的念头小小的吃了一惊，随即就抛到了脑后。
比起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应该先把对方的伤给处理一下。
于是，贺雨宁不容分说地走上前，取下肩上的背包，把里头的东西一样样地拿了出来，找出了平日里其实并不常用到的简易急救包。
直到此时，男孩儿还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贺雨宁也没有征求对方的意见，扯了扯男孩儿的衣领示意对方低头，然后就开始清洗处理伤口。
贺雨宁处理外伤十分有经验，一个是源于作为医生的父亲的细心教导，还有就是实践出真知。
想起过去那些不算愉快的经历，贺雨宁的眸光微微暗了一下，不过动作并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利落地完成了手上的包扎。
“好了。”他说着，稍稍拉开距离，又仔细地盯着男孩儿的脑袋上的纱布看了看。
——很好，裁剪整齐，严丝合缝，没有一点不平整的地方。
贺雨宁正感到一丝满意，却见男孩儿迟疑着似乎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他见状立刻出声制止。
闻言，男孩儿的手在空中一顿，转而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然后向着贺雨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那双圆眼睛微微地眯起来，弯成两道漆黑的月牙。
男孩儿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向两边翘起，露出两颗小小的洁白犬齿，瞧着……竟有一丝俏皮可爱。
贺雨宁蓦地怔了一下，心口涌起一丝无法言说的熟悉与怀念，就好像意想不到的久别重逢。
也就是在这时，他察觉到，有人来了。
想到对方原本在自己到来之前，应该就是在等那个人，贺雨宁莫名有些不快。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丢下一句——你等的人好像来了，然后在男孩儿转身的空当，匆匆离开了。
等到贺雨宁回到停车的地方，父亲已经坐在驾驶座等着他了。
看见贺雨宁上车，贺子君轻轻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待在车里。”
之前，在贺子君询问贺雨宁是要和他一起去孙家，还是独自留在车里时，贺雨宁毫不意外地选择了前者。
“一直待着有点闷，所以下去走了走。”贺雨宁解释道，看着车窗外渐渐开始移动的风景。
“那是遇到什么了吗？”贺子君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问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该说不愧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父子，一眼就看出贺雨宁情绪不对。
“没什么，只是刚好碰到了那个孩子。”贺雨宁直接忽略后半句答道。
此时，车子沿着斜坡开上了水泥浇灌的小路，借着余光，贺雨宁又看见了孙家小院后头那棵高大的香樟木。
看到那棵树，贺雨宁就想到树下的孩童，然后禁不住去想那个人还在树下吗……既然等到了要等的人，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他这样想着，目光无意识地跟随着那片风景，多看了两眼。连父亲在近旁问话，都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贺子君笑得有些促狭，“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心不在焉的样子。”
贺雨宁轻轻哦了一声，随口道：“就是觉得后面那棵樟树看着挺高的，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那棵树呀。”贺子君嘀咕着看了一眼后视镜的方向，“得有个三四十年了吧，我小时候第一次来，它就在那儿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贺雨宁确实不感兴趣，所以转而将话题引到之前的话题……那个孩子。
“我刚才看见那个叫做渺渺的孩子了，脑袋磕破了，身上也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是刚刚挨了打。”
贺雨宁仔细观察过孩童脑袋上的伤，他并不认为一个人能够凭空把自己摔成那样——当然也得排除个别天赋异禀的案例。
不过，考虑到贺子君一向都十分关心那一家子的事情，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跟父亲说起一声，万一真的有什么隐情，也好及时介入处理。
可是，听到贺雨宁的话，贺子君的脸上却难得闪过了诧异的表情：“你是说你看见了渺渺，而且那孩子的头上还有明显的伤？”
闻言，贺雨宁的心里突然有了某种预感，但他还是点头说是。
贺子君扬了扬眉毛：“嗯，那你看见的一定是其他人，我今天有看见那孩子，就在院子里头。”
说到这里，贺子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忍俊不禁地笑了：“看起来也确实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不过，他头上并没有伤，也没有任何处理过的痕迹。所以——”贺子君得出结论，“小宁你应该认错人了。”
……是自己认错人了吗？
贺雨宁有一瞬间的迟疑。很快，他又想起一件事，他是在叫过名字之后，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是因为对方没有否认，他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所以，自己是被骗了吗？可是理由呢？
这时，他的身侧传来父亲关切的问话。
大概是觉得贺雨宁的脸色有点难看，贺子君问需不需要喝水。
贺雨宁拒绝了，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出好一段路，那棵树也几乎完全浸没在了浓郁的暮色之中，变得难以看清。
贺雨宁止不住地在脑子里回想方才在树下见到的男孩儿。
圆圆的眼睛，尖尖的虎牙，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眼睛，用指尖轻挠脸颊时，腼腆又傻气的模样，用非常真诚的声音说着，谢谢啦……
他禁不住在心中想道，原来傻子也是会骗人的么。亏他还觉得……
贺雨宁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他一向是那种很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点到即止的人。他不能让这个莫名其妙的插曲影响到自己接下来的心情，因为没有必要。
本来，这件事也就到这里为止——要不是后来，贺雨宁接到了那个电话。
那时候，距离这件事大概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说，李雨的病情反复闹得整个家的人心惶惶，又比如孙家的那个老爷子意外淹死在了水塘里。
为此，贺子君还特意去了村子里吊唁。
那次贺雨宁没有跟去，因为李雨的身边需要人陪着。
此外，还有贺雨宁的一点私心在里面。他已经猜到，上次看见的那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那个渺渺的朋友。
也就是说，再去孙家的话见到对方的几率很大……
等到贺子君吊唁完回来之后，贺雨宁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开口询问，那孩子有没有出现在在葬礼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在贺雨宁真的快要把那件事忘掉的时候，他接到了从引线村打来的电话。
对方非常焦急地在电话里说，自己叫做孙渺，有重要的事要找贺叔。
贺雨宁听到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捏紧了听筒。但他很快就听出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并非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儿。
说来也奇怪，隔了这么久，他居然还记得那个人说话时的声音和语气。
“不好意思，我父亲他出差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可以转达给他，或者……”贺雨宁正要说，可以给对方贺子君所在地方的联系方式。
那头却传来孙渺支吾的声音：“不，不用了，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打扰了。”接着，伴随着有些嘈杂的背景声，电话咔哒一下被挂断。
耳边随即响起一阵嘟嘟嘟的提示音。
贺雨宁看着手里的听筒，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想了想，他还是按照来电显示回拨了过去。电话倒是很快就被接起来，不过接电话的人自称是村口小卖部的老板。
问起刚才打电话过来的人，老板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只说是被家里人叫回去了。说完就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贺雨宁感到整件事情都透着一种古怪。
他犹豫着给贺子君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秘书表示，贺先生正在开会，所以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给贺先生的吗？”
“就说，今天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孙渺打电话来找他，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秘书跟着重复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又问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贺雨宁回答说，没有了。
结束通话之后，贺雨宁并没有就此感到放松。而是望着窗外漏出的一角灰色天空，拧起了眉毛。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