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陌头杨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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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一眼，雨棠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担心，又是想念，又是焦虑，百感交集。
可现场晋王府的主仆站了一屋子，雨棠怕人笑话，只能硬忍住了眼泪，不让人看出异样。
晋王看出小儿女的心思，让福金领着他们到后面厢房一叙。
待二人坐定，洵异温柔交代起来：“雨棠，我明日先同皇上去出征，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翠姐下午就会过来，你但凡有事，便问她，她经验顶丰富的。”
他又给雨棠留了遗书。又怕她多想，只交代她次年再看，是顶浪漫的未来鸿雁。
雨棠不知他心中之苦，只盼他回来，她含着泪道：“回来是何时？”
洵异笑着安慰她：“或许一年半载，或许也只要数月。若是顺利，说不定没几天就回来了。”
雨棠对洵异要随君出征甚是奇怪，只问道：“蓼汀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你一介文官要随皇上御驾亲征？”
洵异抬头看了看窗外，雨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福金和小玲站在门口候着。
他定定地看着雨棠一会儿，只把事情说了一半：“半月前，蓼汀发生一件大事，节度使府被灭门。与此同时，突厥部队又开始进犯蓼汀，现在蓼汀已经乱的一团粥，若无有力手段，蓼汀之乱很快会蔓延全国，大新国百年的稳定基业便会毁于一旦。”
雨棠吃了一大惊，那可是她二哥的岳家。二哥出事，竟然完全无人告知她，她心下也愧疚起来，因为她也不曾问起自己的兄弟。
洵异见雨棠神色不对，知道她想起了二哥，只好将蓼汀的事情和盘托出：“此事十分蹊跷。节度使府虽被灭门，可四小姐一家，”洵异顿了顿，看着雨棠道：“也是你二哥家全家不见了。矛头又指向了定远侯府。朝中像有一股势力，一直在欲盖弥彰，故意把矛头都引向定远侯府。皇上嗅到了一丝危险，加上这几年西南边境败仗连连，为了鼓舞士气，皇上才想御驾亲征。”
雨棠感到一阵脊背发凉，她无心关心政事，只迟疑地问道：“那我二哥去哪儿了？他们还活着吗？”
洵异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说道：“不知道，但是有人说看到你二哥那天晚上携家带口地跑了。仿佛是往坪州方向去了。”
“坪州？”雨棠狐疑地问。坪州之战中定远侯不战而败输给突厥人，突厥早就取得了坪州的实际掌控权，二哥带了全家去坪州做什么？
“节度使府重兵把守，那夜是波斯人的跳火节。按理说蓼汀局势紧张，节度使府也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可不知怎地，这夜节度使府竟也过起跳火节来，后来去查竟是酒水中下了药再一把火烧了。”
“烧了？烧了那如何知道我二哥他们跑了？”
“着火前隔壁知州家的仆役看见了。他们到城门时早就宵禁了，你二哥出示了令牌才出的城。”
雨棠不禁陷入沉思。
连夜出城，怎么看二哥与此事都脱不了干系，但为何每次撬动大新国运之事都与定远侯府有关呢？是有人要对定远侯府赶尽杀绝？还是自己的父亲和二哥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女人还是感性。
她又想到了侄女泠秋，那个甜甜的小姑娘。
那时在家，每每在花园遇见，这小姑娘和团子一般，粉雕玉琢，见了雨棠就喊姑姑，可爱的要命。
作为亲人，雨棠更不愿她横遭不测。
雨棠思忖许久，还是说道：“看起来，仿佛指向我二哥是内奸，把节度使府灭门，又投奔突厥人去了。可若真是我二哥，这线索难道不会太清晰了吗？我父亲之事也是，皇上不觉得奇怪吗？都说波斯小娘偷了城防图和他的令牌，可波斯与突厥一向是死敌，怎么波斯小娘就成了突厥的内奸呢？何况波斯小娘身怀六甲，她到底是怎么离开军营的，她现在又在哪里？事情并未调查清楚，为何皇上这样当机立断，判了父亲斩刑？”
洵异愣了一下，道：“你父亲波斯小娘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雨棠亦是一愣，是晋王告诉她的，有什么不妥？
洵异长叹了一口气，又沉默起来。他无法告诉雨棠的，是自己要随驾出征，大抵是皇上的权谋，大抵是回不来的。
报的便是他那夺妃之仇。
洵异坐近了些，把雨棠拉进怀里，一边抚着她的头发一边耳语道：“还好那夜…”
许是最后一面了。再抱抱她吧。再让她明白……她有多值得被爱。
雨棠拿起桌上的剪刀，剪下二人的一绺头发，结在一起，放入洵异怀中。
雨棠泪眼婆娑地同洵异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等你。”
这一句话，洵异心下更是苦。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道：“嗐，我若回不来，让晋王赶紧给你挑个好人家去。免得我家老要养着你。这’望门寡’的花销可实在不低”
顽笑话竟也越说越不吉利起来。向来端正持重的洵异也失了分寸，开始胡说。
雨棠不愿深想，赶忙握住他的嘴，转移话题道：“那你出征去，我还是搬回夏家吧，总不好一直赖在晋王这。”
洵异笑道：“晋王对你一片兄长的爱护之心，我也提了要你回夏家去住，他又怕在我家屈了你。你便安心住着吧。”
洵异想了想又交代道：“若你有事，可去宜庆路毅国公府寻李琛。我同他最是要好，已交代了他照顾你。所能递家书，我便会递回家中，你到时让长宁去取即可。”他最后克制地望了望窗外，还是忍住了要抱雨棠的手。
雨棠，永别了。来生有缘，再续前缘吧。
山雨欲来，西出阳关，不知何往。山水迢迢，杨柳依依，只愿伊平安顺遂，子孙绕膝，荣华一生。今生无缘，来生再聚。只愿终日相伴，青丝绕颈，鸳鸯成双。
次日一早，晋王派车带雨棠去了城外送了洵异。
御驾亲征的车马气势磅礴，十万大军的阵仗气势如虹。雨棠同那些前来送别的家属一道站在城墙上，企图在泱泱人群中找到洵异。
午时正刻，大军拔营前行，雨棠死命地挥了挥手，却只见大军淹没在车马扬起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