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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新火试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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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异走那日,翠姐与长宁便来了晋王府。

福金安排翠姐在映霞居的耳房住下,却对长宁犯了难。

因为晋王府内宅都是女子。

长宁自己也有些尴尬,只好由福金安排到门口的罩房里同修缮院子的工人们一同居住。

翠姐是个嘴碎的,到了晋王府便念叨起来:“阿弥陀佛,少奶奶,这从前是你家?晋王是你表兄?我们少爷积了什么德的能娶你哟。”

膳间她见了晋王府的菜色她也要奇怪一番:“晋王府的菜也怪好看的,你看这酿笋的鲜味。我们主家也是扬州盐商,这东西是见过的,风味却完全不同。”

更别提她第一次见晋王府的春、夏、秋、冬,她咋咋呼呼地叹道:“这晋王府的使女竟比我们家的小姐还要俊,小玲子,你可只能给人提鞋了。”

小玲听了这话,尴尬地快要把脸埋到地里去。

换在原来,雨棠保管要嫌弃起她来,可如今,雨棠倒发现了她市侩的可爱。

翠姐不过是个心直口快之人罢了,也是为了讨好其他人,总是委曲求全着。

夏家的人,雨棠总是多几分亲切,仿佛他们才是自己的家人,晋王府的一切,虽然人人对她都恭敬着,总是隔着些什么,让人摸不透。

皇上御驾亲征之后,晋王更是忙碌,去正房吃饭总是就雨棠一人。

雨棠也不好意思起来,和福金说,就在小厨房弄几个菜,屋里几个一起吃就好。

福金也没有推辞。

雨棠便连正房也不怎么去了,总待在映霞居里守着。

百无聊赖中,雨棠想偷偷溜出府去逛逛,福金却说近日起了瘟疫,据说死了不少人,还是别出去来的强。

她也只好作罢,又想等晋王回来问问他洵异的情况,却也总不见人。

一日,家里有个叫福星的小厮来送避疫的药,说起皇上御驾亲征,立了长子允珏为太子,亲舅舅镇国公钱其佑、左相孔立章、晋王等共同摄政,晋王忙的昏天黑地,几乎住在皇宫里。

雨棠才明白,晋王也算重新得了势,难怪如此有干劲。

三月初十,阿芫学堂因避疫休学几日,夏家人去接虎子就顺便把阿芫接回夏府住几日,阿芫同虎子要好的很,于礼数上虽有不合倒也不妨。

只是阿芫小子不在,映霞居里更是安静的很。

这一日,翠姐总算从夏家回来终于带回洵异的家书。“棠儿亲启”那四个疏朗飘逸的字迹出现在眼前时,雨棠仿佛看到洵异温柔俊朗的眉眼。

“暌违日久,思念渐长。蓼汀此地,水丰草茂,风土人情,别有意趣,他日望与卿卿重游于此,携手揽尽天下事,方不负此生。如今前线战火暂停,愿战事从此平息,圣上得胜归朝,我可与卿卿早日成婚,朝朝暮暮,不负红颜。”他的家书写的絮絮叨叨,毫无重点,却看得雨棠眼热心跳。

若突厥就此便退兵不打才好,原本坪州同蓼汀与突厥本土也隔着天山,管辖控制各方面成本算起来均是损大于益。

突厥原本是游牧民族,生产生活都比较原始,说起来,其实只有鲁吉高地的采矿权有实际意义,否则突厥即使在大新开疆辟土,就按突厥也先的治理能力,恐怕也难长久占有。

如此想来,雨棠心里多了几分期待,好似她内心的想法就此成了真,洵异就能早日回京似的,自顾自雀跃了起来。

这一日,雨棠正百无聊赖地在屋里围炉煮茶,绛红的碳火烧的滋滋作响,水尚微沸,先放入炉中的板栗“咔哧”一声爆裂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栗子香气。

翠姐小玲并四名使女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侧,呆呆地望着。

不一会儿“噗噜噗噜”声响起,那一壶茶沸了起来,雨棠取了七个杯子,每人分了些茶吃,并让他们不用客气,炉子里的闲嘴儿尽可以吃去。

说来也怪,翠姐同小玲在夏家没规没矩的,来了几日竟变得和那四名使女一个模样,只规规矩矩地取了茶,微微吃了两口,又规规矩矩道了谢,便退到一边,拱着手低着头。

雨棠无趣的很,只好拿起手边的诗词看起来,“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一句诗又引到了伤心处,更是意兴阑珊起来。

雨棠熄了碳火干脆坐到瑶琴边上奏了曲“渔舟唱晚”。

映着这晚霞,雨棠也宛如置身渔舟之上,忘却了人间之苦。一曲终了,她正欲起身,门口一人大声鼓掌道:“好!真是好琴技。”

雨棠抬头一看,是晋王带着福寿站在门口。

他着了一身宝蓝锦缎常服,浑身的装饰不过腰间那枚玉佩,发冠半束,显得格外素雅。

春日以来,他已不用雪中春信了,只有淡淡的檀香绕身,更是低调沉稳。

雨棠起身福了福身子,四名使女不用吩咐,已经立刻将他迎进来。

他在屋里坐下,同雨棠笑道:“从前听舅母说表妹学琴努力刻苦,如今一听真是名不虚传,一曲渔舟唱晚,让我听的是如痴如醉,把朝堂上的倦怠一扫而光。”

晋王这样夸奖,雨棠害羞道:“晋王谬赞,表妹琴技拙劣,让晋王笑话了。”

晋王一边坐下一边同雨棠聊起来:“这几日好容易空了些下来。才想来看看你,前方来报说皇上已经到了蓼汀,在知州府住下了,目前形势还好,这几日不知是何原因,突厥人突然停止进犯,蓼汀倒是安宁起来。皇上也就放心开始先办节度使府的案子。”

说起节度使府的案子, 雨棠便试探问道:“那么二哥岳家的案子可有眉目?找到二哥了吗?”

说到二哥,晋王有些凝重起来,沉思半晌,道:“目前确是不知。说来也怪,二表弟一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消失,杳无音信。据说皇上已经派人放了节度使府遭人灭门的消息出去,特意说还好留了个活口,不管你二哥是不是凶手,希望凶手能够有所反应吧。”

“哦。”雨棠忽然觉得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即使二哥做了贼,她也只希望他逃出生天,不要被捉到才好。

雨棠感觉到茶有些凉了,便添了新水又放到炉子上烧,春儿过来捻了些新茶放进去煮,小玲见状又去柜子里取了些蜜饯放在盘儿上。

整间屋子满满当当塞了八九人,却无人出声,壶里的水“咕噜咕噜”的气泡声笼罩着整间屋子。

正出神间,晋王让福寿取了一盘锦囊过来。一股幽幽的药草香瞬间蔓延开来。晋王笑道:“近日外头起了瘟疫,据说染疫者起高热,且浑身长红疹,有些高烧熬不过去就一命呜呼。”

他又看了看雨棠笑道:“别说其他,女孩子起了疹子要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雨棠低下头害羞地笑了笑,忽然想起许兕儿,便问道:“对了表哥,虽因夏洵异和皇上御驾亲征去,可兕儿表嫂同你的好事却不用耽搁呀,兕儿表嫂进了府,我也有个伴不是。”

不想晋王正色道:“国家如今又是瘟疫又是战乱,我实在无心儿女情长,只想替皇上把摄政之事办妥,待皇上胜利凯旋,我与兕儿的婚礼再办不迟。”

雨棠低头沉默了一会,很能理解兕儿的心情,只喃喃自语道:“那兕儿又得等了。与心爱之人不就是要朝暮相伴吗。”

晋王看着她淡淡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一日晋王在映霞居里呆了许久才走,又同雨棠下了会儿棋,又同她谈了些儿时趣事。也算替雨棠解了闷。

百无聊赖中,雨棠 打开那樟木箱子,里面堆积了好多幅要去鱼跃坊交的绣样,算来起码可以值个十两银子,可外头瘟疫,谁也不敢让小玲出了这晋王府的大门。

好在洵异留下来一千两银子,暂时倒是够花,并不至于一定要冒险出门的地步。

可二哥家的事始终萦绕在雨棠心头,连着定远侯的事一起觉得蹊跷起来。

朝堂之事雨棠确实不懂,但两次边境问题竟都明明白白指向定远侯府,实在是令人狐疑的很。

原本侯爷出事大哥二哥的岳家就多少受些牵连,如今二哥岳家被灭门,更是令人生疑。

雨棠不敢问的,是定远侯府的事会不会影响到晋王。毕竟侯府与晋王血脉相连,而且听说,如今朝中相互攻击的氛围甚是浓厚。

许是前线忽然又松了下来,晋王回府的时间长了许多。他在府中时也常常来映霞居坐坐。

真正相处时,雨棠才发现,他果真是皇家子弟,琴棋书画,弓箭骑射样样精通。

雨棠有时忍不住会想,为何德宗选了作风如此轻率的皇上做继承人,而非沉稳刚毅的晋王?晋王和皇上当年争储闹得如此不愉快,又如何和好了?晋王是真的甘心了?皇上是真的相信晋王让他摄政?

不过雨棠是聪明的。即使想不明白,也不会去问晋王,越是皇天贵胄越是深不可测,企图窥探者,不过自作聪明,早晚会被自己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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