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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失踪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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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置人的地点就在小卖铺右边,距离阿梁媳妇的吊脚楼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遥遥望去,穿雨衣竹笠的寨民围成一圈,外面是男女老幼,说是看热闹,更像是给圈内的暴行竖起一道屏障。

几条狼狗隔着黑压压的人群来回穿梭,棍棒时不时抡过头顶,惨烈击打在皮肉上。

女人呜咽、男人哀嚎,犬吠,和雨声混做一团。

苗姜左右张望不到周岭身影,又不敢贸然上前,心缩成一个点,正不知如何是好,肩膀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

“过来。”

熟悉的声音,她转头,看见周岭,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一半,焦急往人群里看:“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周岭把她拉到墙角,神色肃然:“一对外面来的夫妻过来抢人,”他音量极低:“抢的是宏银他妈,说是他们走失的女儿,还没出寨就被宏银叫人拦下了。”

宏银,是寨口挨打的小男孩。

苗姜想起阿梁媳妇说,宏银爸身体有残,娶的媳妇脑子有毛病,隐约有种不祥的预兆:“谁会平白无故认女儿,何况还是智力残疾,会不会是拐|卖人|口,”她以前在网上看过很多女孩子被拐进偏僻山村的故事,更着急了:“不能再这么打下去,要把人打死了,报警有用吗。”

周岭咬紧唇线:“可能来不及。”

真就像殷晓棠说的那样,别说你是警察,你是公安局长都没用。

黎寨这种极其闭塞落后的部落,当地派出所有时就是睁一眼闭一眼,只怕警察还没赶到,人命就没了,到时候又是全寨合起来推诿隐瞒,没有监控能作证,他们两个外来人,根本说不清。

寨子四周又都是深山峭壁,如果丢个人进去,只怕连骨头都找不到。

苗姜头发和衣服全部湿透,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雨滴顺着翘睫,落在苍白脸上:“怎么才能救他们。”

雨水中,周岭大手用力搓揉她的手,坚硬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唇线绷紧,迟迟未做决定。

苗姜猜到他肯定有主意:“需要我配合你吗?我能行,”她不断戳他目光:“你相信我一次。”

周岭的主意是,想让苗姜假扮他们女儿,和男朋友私奔躲在黎寨,好歹先把两夫妻救出寨子,再另做打算解救他们的女儿。

“但这个想法很冒险,如果两口子不懂配合,做戏做不像,到时候……”

反倒连他们一起被寨民当作攻击对象。

“试试看吧,”苗姜打断他的纠结:“没有人想被打死。”

狂风雨夜,犬吠不断。

被团团围住的夫妻约莫五十多岁,男的小腿被狼狗咬伤,流着血,身上挨了几闷棍,瘫坐在地,尽力拥住怀里妻子,脚下鲜血被雨水冲刷成粉红色。

带头打人的是宏银大伯,让人揪出个长发蓬乱的女人,指着夫妻俩质问:“阿琴,你认不认识这两个人?”

阿琴一席单薄衣裤,垂着湿漉漉的头发不吭声。

女人痛哭喊她:“微微,微微,我是妈妈。”

阿琴瘦骨嶙峋的脸上,两只眼睛深陷,空洞无神的看看他们,嘴里嗫嚅着摇了摇头,她早就精神失常,不认得他们了。

夫妻俩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宏银生气这两人抢他的妈妈,捡起石头朝他们身上丢:“坏人!你们是偷我妈妈的坏人。”

宏银大伯气焰嚣张:“听见了吧,阿琴不认识你们,宏银也不认识你们!”

有人起哄:“先把他们关起来再说!”

立刻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去拉他们。

挣扎中,苗姜推搡寨民,挤进人群:“别关他们,他们认错了人,我才是他们要找的微微。”

地上的夫妻闻言一怔,那些寨民也都齐刷刷的向她投去目光,阿梁媳妇站在人群里,大惊失色,伸手正要扯住她的衣服,她已经挣脱开,跑到夫妻身边,阿梁媳妇一转头,看见周岭也跟了过去,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苗姜过去时,背对宏银和大伯,拉住女人的手偷偷掐她手背:“爸,妈,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

女人表情有些空茫无措。

怕她不配合,苗姜干脆一把抱住她,大声承认自己是微微,好让旁边的寨民听见,又趁乱,声音极微极快的对女人耳语:“先离开再说。”

夫妻相视恍然,须臾才反应过来,也抱住她,女人眸光微动,哭了一声:“你让我们找了十年啊。”

另一边,周岭忙着打点宏银大伯,进寨子前换的现金派上用场,直往宏银大伯衣兜里塞:“对不住了,我和我媳妇高中时在一起,这俩人死活不同意,我这才带我媳妇跑出来,十来年一直没敢和家里联系,就是为躲他们俩,要不是看在他们是我媳妇爸妈的份上,真不想管他们死活。”

他话说得慢条斯理,保证身后那对夫妻能听明白,男的见状怒骂:“小畜生!你给我闭嘴!”

苗姜装模作样的劝他:“爸,爸你别动气,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俩会好好过日子的。”

男的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

宏银大伯将信将疑,瞥一眼周岭:“早恋?私奔?”

周岭扯唇:“你也看见了,那俩老家伙发起疯来根本不讲道理,不是逼不得已,谁想私奔,摊上这样的父母,没辙,”他看那帮拿棍子的,一人手里塞两百块钱:“给兄弟几个添麻烦了,拿着买烟抽,明儿一早我们就走。”

两百块在当地是笔不少的钱,几个拿棍子的面面相觑,立刻就放下家伙。

宏银仰头问他:“你不是来抢我妈妈的?”

“开什么玩笑,”周岭大手罩住他脑袋:“老子媳妇可比你妈可漂亮多了。”

宏银愤怒闪头:“我妈才漂亮!”

周岭勾了勾唇角,看宏银大伯道:“今天事就到这吧,教训也吃了,我们明就带这俩老家伙走,以后不会让他们过来胡闹。”

“不对,”宏银大伯皱皱眉,疑惑问:“我白天好像看见过你们,你们打哪来的?住哪儿?”

“住我那,我远房表弟的儿子,”阿梁媳妇从人群里走过来,作势训斥:“你小子不是说过来看我,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周岭吊儿郎当,由着她拍打两下:“怪我。”

阿梁媳妇替他们说了几句好话,又把阿梁搬出来,许给宏银大伯,帮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县城找份临时工,宏银大伯总算摆摆手作罢,牵着宏银,带领一帮子围观的男女老少在大雨里散了去。

直到犬吠声消弭在雨里,苗姜终于松了口气,分不清身上是冷汗还是雨水,搀扶起地上那位阿姨,暂回阿梁媳妇家。

家里有必备的伤药,周岭给那位叔叔腿上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几个人浑身衣服都湿透,苗姜跑到一楼厕所,长发拧出水。

阿梁媳妇不太高兴,拿几件干净衣服,连同吹风机,带气丢在洗手台上,咬牙忿忿道:“要不是看他长得像我那个死去的表弟,打死你们我也不管。”

苗姜嘴乖道谢,今晚顺利脱身,阿梁媳妇帮了大忙,可他们明早就能走,阿梁媳妇还要继续住在这里:“宏银大伯会为难你吗。”

“我男人和我儿子好歹在外头混出点名堂,他们不敢,”阿梁媳妇虽然不在意,但正色警告:“今天晚上安安分分,再搞出事情,我说什么不会再管。”

“知道了。”苗姜猜阿梁媳妇怕他们帮那对夫妻再去偷宏银妈走,带了点探究的问:“宏银妈妈,到底是怎么嫁到寨子里来的。”

“不该问的别问。”阿梁媳妇瞪她一眼,二话不说走人。

苗姜不再问,吹干头发,换上阿梁媳妇给她的衣服,抱着湿衣服上楼,那对夫妻在堂屋将就,互相点点头,都没多说话。

苗姜总觉得他们眼熟,去阁楼找周岭。屋里搭了根竹竿,他松松垮垮套着阿梁媳妇给他的麻布长裤,赤着膊正晾衣服。

她小心带上门:“外面两个人好像见过。”

周岭接过她怀里的湿衣服:“和旅游团过来的,和咱们住一个民宿。”

苗姜想起昨天入住的中老年团,惊讶捂唇:“原来是他们,他们跟团过来,就是到这来找女儿。”

周岭不置可否,竹竿上腾出一大块地方,把她的衣服搭上去,手指不经意勾住裹在里面的本命年红色胸衣,目光在她身上一扫:“怎么只有上面的,下面那件不用晾?”

苗姜刚在想事,思绪拉回,看见他指上的红色胸衣,耳廓一烫,想拿回来:“这个我自己晾。”

周岭不给,低头睨她:“我又不是外人,是你男朋友,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把里面也脱了,湿着穿容易生病。”

连这套内衣都是他带她去买的。

苗姜没话,如实解释:“我找婶婶借了吹风机,洗完吹干了才穿的。”

说完,她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搭在竹竿上的内裤上,再瞥他松松垮垮的裤子,眼尾带点恶趣味的笑他:“你是不是挂了空挡。”

周岭蹙眉,眼里带了一丝兴味:“学会逗男朋友了?小心把他惹火,可没有安全措施。”

苗姜识趣,见好就收的走了:“睡吧,明天早起,赶快离开黎寨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不重要。”

周岭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去把吹风机拿给我。”

临了还被他占了便宜,苗姜嗔怨瞪他,下楼把吹风机拿给他,回到和殷晓棠的房间。

殷晓棠一直没睡,见她回来,从床上坐起身,开了盏台灯:“都解决了?”

苗姜掏出瑞士刀还给她:“只能说救了一时,宏银妈妈还留在寨里,如果真是他们女儿,恐怕还得再想办法回来。”

殷晓棠唔了声:“就凭他们两个人,回来也白费,除非往省里报案,有人重视才行。”

苗姜认同点头:“你以前碰到过这种事?”

“听说过一些,偶尔也碰到一两次不公平的待遇,”殷晓棠到处玩,又喜欢去些小众、冷门的地方,被宰客、被偷被抢,又报警无门的情况确实遇上过:“今天这种情况,算是幸运的,你们能轻易脱身,说明这寨子虽然一个鼻孔出气,但还算不上穷凶极恶,我以前听说过,有个村子全村合伙拐|卖|人|口,男女老少都是帮凶,那句话怎么说,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

黎寨是否穷凶极恶,他们都不能再多待了,翌日天没亮,几人告别阿梁媳妇,出寨,山路崎岖,一直走到大路,才拦下辆顺风车。

车轮远去,落后、闭塞的部落终于消失在视线里,苗姜应该不会再来,但她觉得,这对夫妻会再回来的。

叔叔的腿伤需要打疫苗,车直接把他们送到县城的卫生院,医生给他重新处理的伤口。

苗姜、周岭和殷晓棠陪阿姨等在外面,阿姨执意把昨天打点寨民的钱还给周岭。

加微信,收下转账,周岭收起手机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下午的火车票,”阿姨语气不甘:“我们还会再来,我女儿在黎寨,就算拼上这条老命,我也要把她带回家。”

周岭丝毫不客气:“单枪匹马救不了你女儿,连你们两条命都搭进去。”

阿姨打定主意:“就算搭上我们两条老命,我也要救女儿。”

周岭大概觉得这样冲动鲁莽荒唐极了,背过身不再搭理他们。

苗姜安抚她情绪:“你女儿是怎么到黎寨的?”

阿姨平复心情,说女儿从小就懂事,经常帮她做很多家务:“我和她爸都是双职工,微微高二时,她奶奶生病住院,微微姑姑陪着,我每天下班做好饭送过去,那天我临时出差,她爸也不在,微微去给奶奶送饭,就再也没回来……”

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之久,当年报警,说有人看见微微被塞进一辆轿车后带走,以为是被人绑架,但是迟迟没接到绑匪索要赎金的电话,也没人来威胁。

“带走微微的车是套牌,绑匪没找到,微微尸体也没找到,身边亲戚都劝我们,说这么多年过去,找不到就是没了,”阿姨越说越伤心,泣不成声:“但我和她爸不甘心,我就觉得,我的微微一定还活着。”

抱着这个信念,两口子找了十来年,直到前一阵子在一组黎寨的摄影图片里面,看见宏银妈长得很像他们失踪多年的女儿。

“什么样的摄影照片。”苗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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