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浩荡离愁白日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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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正要叩门而入的花千亿沉吟了一下,左手僵在半空,缓缓地放了下来。
花千亿苦笑出声,只要长得好看什么人都能嫁么?纵使他武艺如此之高,却仍未阻止她的母亲嫁入林家,他手下这一群毛孩子又能怎么样?若是未来有一天,她真的爱上了一个品行不端的男人,她真的能理智抽身,果断地离开他吗?
若是不能够,他又当如何?
哎……花千亿长长吐出一口气,准备掉头就走。
旁边的花千秋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师父,问道:“师父,我们不进去了么?”
花千亿微不可见地摇摇头,轻声道:“他们姐妹两个,已经有数月没见面了,就让他们多说说话吧,我们晚点再来。”
二人刚要离去,就听见屋内花千如高声道:“六姐和师父可在外面?进来呀,我听见你们说话了,矗在门口干什么?”
两人相互一望,便一前一后踏入室内。
花千悦似乎对他们二人如何会在门外并不奇怪,起身温茶。
千如一双美丽的杏眼灼灼地盯住花千亿,唇边噙着一丝温柔的微笑,说出的话带着三分狡黠七分娇意,软糯糯的撒娇道:“如今悦姐姐就在这里,师父您可莫要再推脱了!之前千如问您的事儿,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千如能出庄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吗?哪里都可以,这山庄太闷了,师兄师姐都有事做,只有我无所事事的。”
口中的茶味苦无回甘,花千亿皱一皱眉,千陵此次入武夷山似乎并无收获。
花千悦见花千亿不说话,便放下茶盏,代替花千亿快语道:“小妹,师父早就答应你出庄了,不过可不只是让你去玩的!安平郡有案子要小妹去查,小妹你要记住,配合官府查案,可千万不能出岔子的。”
早就?千如只觉心痛万分,又觉得十分无趣,难不成,她还在期待他留住她不成?那天他在梅园所说的话,言语中恨不得早些送走她,今天她主动提出来离开山庄他又怎么会犹豫呢?
千如心里虽有些失落,可脸上强装着满是雀跃和期待,查案?那还真是书中描写的顶顶行侠仗义之事,她正愁出了庄子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呢!如今派遣了这么个差事,倒是也能驱散驱散她心中郁结。
还有两年可以活,她一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如今借着这个身份,她倒是可以好好看一看这个时代的大好河山。
想到此处,千如鞠起一个灿若玫瑰的笑来,饶有兴趣问道:“案子?什么案子?杀人案还是纵火案?不会是奸情人命吧?”
花千亿瞧着她那神采飞扬的脸颊,指尖摩挲着盏壁,轻缓道:“你这如此期待,不知道的还以为师父如何虐待你了,千如就这么想出庄么?”
瞧着那凝固而未收回的笑容和疑惑不解的双眸,花千亿便觉方才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又温言嘱咐道:“此番出事的是告老还乡的太医院院史石墉,昨日在家中被杀,阖府上下被屠杀殆尽,没留下一个活口。圣上对此案十分关心,千如你再养上两日便同术儿前往吧!记住,你只是协助查案,不可妄动,不可惹是生非。”
千如不满于花千亿的说辞,提声道:“花千亿!你对我也忒没信心了,说什么惹是生非呢?好歹我也是百花山庄文武双全的九堂堂主呢!文武双修,一个小小的案子,破了它还不是手到擒来!”
花千亿狭长的眸子睬她一眼,无情地问道:“九堂的事务你处理过几件?安平郡和祥平郡有几家药材铺,几家珠宝铺?每年的收益有多少?每一处生意都是谁在打理?掌柜的都叫什么名字?今岁的收益几何?两城布了多少暗哨和消息处?这些你都清楚明白?”
千如白面登时涨得通红,果然是一问三不知,她的确是没有出庄,可她也从来没有问过玄奇这些事,哪里知道什么药材铺和消息处!
千悦和千秋失笑,千悦抬手抚一抚千如的发顶,带着一丝大师姐的威仪嘱咐道:“此次去往安平郡不是让你玩乐的,你必要将凶手找到,查出事情始末,勿要我们失望。小如,你也大了,该学着做些事了。百花山庄向来平天下难平之事,你学了八年的本事,该有些用武之地的!”
见千悦说得郑重,千如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似是陈诺一般地点点头。
花千亿见千如正襟危坐,便安慰道:“术儿同你前去,如遇困难,耀儿也可协助一二,朝中仍有歆儿可以照应,若是拿不定主意,就和你的三位师哥商量。安平郡城西有我们百花山庄的田庄,你手上的海棠指环可以调动人马、粮草。城北礼巷有我们的消息处,只要是为了石府的案子,用人之处无需上报,只管查便是,你可记下了?”
看着千如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花千亿忍不住莞尔。
花千亿和千悦都说完了,千秋这才自背上解下一个包袱放在千如面前,细声道:“小妹,你我二人从未出过山庄,我也不知该如何帮你。前日听师父说要你出庄查案,便替你打点了这些东西,兴许用得上,我也只能做这些琐事了。”
“六姐!”
一听千秋如此说,千如再也忍不住,扑上前一把抱住花千秋,心中十分舍不得花千秋。
千秋拍拍千如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方才不是还撒泼嚷嚷着要出庄么?再者说了,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查案而已。打开瞅瞅,看看你还缺什么,我都给你备着,趁着这几日我还得闲。”
千如心中一动,松开了手,打开了包袱。
几套女子衣衫,两套劲装,一沓银票,两个人皮面具,一个白瓷瓶,还有许多陶瓶,瓶身刻着草药的名字,还有一本医书,上面记载了许多常备的解药和毒药的制作方法。
“这是什么?”
千如晃一晃手中的白瓷瓶。
千秋忙起身按住千如的手,拉着她的胳膊,一脸认真地说道:“别,别!解药,解百毒,贵着呢,留着以后用!”
千如莞尔一笑,无奈道:“我的好姐姐,你难不成忘了,我和术哥哥百毒不侵的么?”
看千秋认真的神色,千如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驳了师姐的好意,讷讷地收回瓷瓶,喃喃道:“好了好了,六姐你别生气,这些东西我全收着,我收着就是了!”
而千悦却是扑哧一乐,打趣道:“好了千秋,莫要欺负小妹了,小妹这可是会信以为真的。”
看着千秋脸上微不可察的狡黠神色,千如恍然明白过来,故作严肃道:“到底是什么?虽说我们二人百毒不侵,可秋姐姐难道不怕我们误食了吃坏肚子么?”
千秋呵呵一笑,竟然忘了去遮脸上的疤,正欲要说什么,却听花千亿淡然道:“是软骨散么?”
几人都看着花千亿,千如十分惊讶,忙问道:“师父是闻出来的?”
见花千亿点头,千秋叹道:“师父高明,徒儿难及。”
花千亿道:“我未教,你却自行揣摩制出软骨散,也算是天资颇佳。”
目光轻飘飘地落向千如,花千亿忍不住叱道:“哪里像千如,药王经还未背下来,这回出门可不要说是我花千亿的徒弟,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千如红了红脸,所有功课里,她岐黄之术最差,因为这里所学的医典什么地和她以前学过得不一样,那个时空她好歹也是生物化学专业的研究生,已经习惯了那一套理论,所以这里的岐黄术她很难学会,时间一长,她的医术就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软骨散,食之若不服解药,哪怕你有最上乘的轻功,也会瘫软无力,行动还不如一只走地鸡。若是碰到不好对付之人,这倒是个好东西!
千如握着千秋的手,眼尾微红,轻声道:“六姐,我办完事便回来,陪你过中秋。”
千秋点点头,再一次挽上千如的手。
花千亿道:“悦儿,把安平郡的事情,跟你的小妹说一遍。”
“是。”
千如也是微微一怔,原来真的要出庄了,想到这里,便正色去听千悦的话。殊不知,花千亿静坐在一侧,望着认真的千如,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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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千如直望着窗外,久久不言。明日清晨便要离开,今夜她却无法入眠。惶恐不安,心内郁结,对是否能完成此事的不安,所有的这一切皆让她心中激荡。这个时代究竟是什么样儿的,盛世?乱世?亦或者是治世?她不知道,她对这世间所有的认知,都是出自几个师兄师姐之口,明日便可亲眼看到,说起来倒是有一些期待。那石墉的案子是否好破,花千亿为何此事交由她去做,难道说,林烟璃的身份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么?还有......还有花千亿说她有一个未婚夫婿,林烟璃的未婚夫婿又是谁?
隐隐觉得,明日前往安平郡,自此人生便彻底偏离了轨道,她不再是在百花山庄无所顾忌地花千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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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山庄,花千亿端坐于案几前,修长的手指捻住眉心。
“师父,小妹已动身前往安平郡,这一次圣上派了明远侯杜君远调查此案,一切尽在您的掌控之中。”
花千慕清朗之声传来,花千亿蹙紧的眉头展开,却在花千慕踏入室内的一瞬便恢复了往日那清冷的模样,似乎万事他都并不在乎。
“圣上将此事交给明远侯杜君远,看来果真将那样东西交给了石墉,还真是放心。”
说这话时,花千亿目中皆是鄙夷和凉薄,目色冷清,眉目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愫。
花千慕上前将那小小的纸条交给花千亿,花千亿目光扫过,待看清时面上更冷。
“他又要做什么?就算他要出来,他又能做些什么?”花千亿冷嗤,似是有些不满,怒道:“为师这便去瞧瞧他!”
百花山庄地处九宫山中,九宫山雄奇险峻,景色迷人。春可赏花,夏好避暑,秋看红叶,冬览雪景,又有南国山峦秀美之姿,又有北国山川之壮丽,百花山庄总部设在此处,可谓是占据了一处风水宝地。老鸦尖的峰顶便是花千亿日常所居之处,素有“天下第一爽”美称的九宫山,老鸦尖的峰顶是夏日避暑之胜地,冬日赏雪的绝佳之处。
在九宫山的云中湖深处却有着一座巨大的水中牢狱,经年不见日光,此中关着一位长者。长者是什么人,为什么花千亿将他拘在云中湖,这些只有花千亿、花千悦和花千慕,还有一众侍候长者的哑奴知晓。
长者未戴发冠,灰白的头发乱蓬蓬,面上都是泥垢,全然不见本来的面貌,唯有一双眼,分外清亮。此刻那长者如同疯魔一般,老树皮一般干裂的手死死扣住牢房的铁柱,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伴随着瀑布的轰隆水声,格外诡异,令人生寒。
看见花千亿近身,老者凹陷得双目赤红,松开铁柱的手掌下隐隐有青烟,花千亿瞥一眼,在掌风袭向他的瞬间扬手一挥,已将长者摔在角落。
“月甫。”花千亿收回手负手而立,淡漠道:“你如此闹下去,又有什么好处?”
那长者捂着受痛的腰椎,双目死死盯住花千亿,似是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花千亿清俊的脸庞望着长者,斑驳的水光映在长者的脸上,那长者竟然滑下两行清泪。
“自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愿意护着她,可烟璃呢?谁来护着烟璃,莫不是在月甫看来,烟璃已是将死之人,不必再救?”顿了顿,花千亿继续道:“月甫兄,我花千亿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小烟璃守好,不负小曼所托,至于烟璃的蛊毒,人间无解,我花千亿下地狱也为她寻得解药,你无权左右我!”
讲到此处花千亿想再说些什么,但见长者蜷缩在角落默默不发一言,终是忍下了来,上下又看了看他,硬声道:“你好生将养着吧。”
飞身出了瀑布,花千亿向后望望那水幕遮蔽的牢笼,薄唇紧抿着。
智者不入爱河,他花千亿终其一生,却为那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