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过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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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未停，半点胭脂意浓烈。
纸伞上点缀着几朵白梅，男子一袭白衣，与雪相融。带着几片残雪走进昏暗的屋子，木质的寒香却与暖黄的灯光有些错乱，交映射出女子孤独的背影。
“进来吧。”女子合上木窗，挡住了外面刮来的雪屑，语气很冷，就如同外面的银雪一般，轻到尘埃，飘忽到风里。
风澜站在女子的身侧，不想看到尧音这般“为何不走？”女子转过身来，眼里带着质问，如今的她何人都想要远离，生怕因为她而受到牵连，而风澜，却不怕死的冒着生命危险来找她。
“我带你走。”男子的脸藏在黑暗里，他看不清尧音此刻的面容。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带尧音走。
“带我走？去哪里？四海？八荒？”女子苦涩一笑，普天之大，她无处可去。
男子的手紧紧握着，立在门口。原来她的宿命，是如此悲苦，命格轮上的几世轮回，不过是天道里面的死局。
“不管哪里，尘埃也好，沧海也罢……只要能远离这里，只要你能安然无恙，我都要带你离开。”男子克制住激动，抬起眸子，目光灼热。
沧海尘埃？
女子走到风澜面前“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亦是不会逃。清白之正，岂会怕歪理邪说，既然不是我做的，我依然是清白的，外界如何，我又何必在意？”
“风澜，你走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你应当也是清清白白的。我杀了那个色欲之徒，是他本来就该死，主神的惩罚，我会领罪……走，别再来了。”
男子拉住女子的衣袖，一张温柔如玉的面容在黑暗之下有些阴暗，周遭的寒冷漫上心头，她回眸低垂，却看见男子的手指在颤抖。
衣袖突然撕裂，发出清脆的响声，似玉碎裂帛，永隔不见。冗长的安静后，男子握住那半片衣袖黯然出神。女子眼神坚毅，回头看向那个淋雪白头的男子。“重逢之日莫相离，故友酒宴再豪饮。勿念。”女子踩着雪，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十六环湘谷，勿忘。”
少年带着斗笠帷幔，背着手立在雪天之下。面庞稚嫩，却行为老练，像是一个经历了万年孤独的，沉默不语的“老者”。
他抬眼看了一圈，四周是冰封雪天，谷内却是五彩缤纷，虽说外面寒风刺骨，这里面确实温暖舒适。
一片雪穿过峡谷，透过顶缝，落在了少年的手心。
昨夜那女子挽着自己的手，当着众人，从天而降，她捧着他的脸，说:那是她和他看的第一场落雪红梅……
帷幔被风吹的肆意飘动，少年一双碧色的眼眸完全暴露在风雪之下，他背着手，吹响了往日腰间挂着的白玉笛。
风兮雪兮，望汝来兮。
思君朝暮，惟愿安兮。
相思相思，苦兮甘兮。
今之相会，乐兮乐兮。
悠扬的笛声抑扬顿挫，婉转缠绵。
她说让他在这里等她，少年有些苦涩的容颜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原来分隔两地的思念，再见时会是这般愉悦。
阿音，你会来吗？
风雪大了几分，少年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他几次走到山谷外面，想要出去找她，可又。害怕自己出去，那人来了会找不到自己。
于是，少年站在迎风处，撑着一把殷红的油纸伞，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她回来。
一场雪崩，淹没了山脚下的村庄，一时间，只能听见附近的村民的哭喊声。
女子叹了一口气，周身出现一抹流光。
白色的灾难终将消散，人们发出欢呼。
一口温热从心口涌了上来，落在了雪地上。
天空出现一阵响雷，只见原本灰蒙蒙的天际变得黑暗，骤然狂风暴雨呼呼大作。
尧音知道如今该来的还是来了。
雷神手持双锤，一道闪电冲破云尘，劈下了山顶的一角。
“上神，请随我回上界！”雷神的身后站着一个背着火枪的少年，他神情傲慢，看到那个传言中的战神，火神是丝毫没有将尧音放在眼里。
火神融焰降落到女子的面前，神情鄙夷“小神融焰，奉帝君之令，前来带上神回天界。”傲慢少年提高了音量，就连一个正眼都不想给尧音。
三界六道都说尧音战无不胜，乃是三界八荒真正的战神。
今日一见，倒是没有传言中的那样神武，何况，他如今可听见的是她勾结妖邪，挑起战乱的魔女！
她望了一眼远处的山谷，手指的神力突然变成无形的力量飞向了环湘谷。
“雷神，走吧。”年长的雷神眸子闪了一下，尧音的为人，他比何人都清楚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尧音便像是他的女儿一样，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从一个稚嫩女娃成为如今的少年战神……
“火神，是还有疑虑吗？”雷神回头看向融焰，却见他看着远处勾起笑意。“我忽然记起帝君让我拿回一物，便劳烦雷神护送尧音殿下回天界了。”
女子的眸子紧了一下，不自觉的回头看了融焰一眼，“还望殿下恕罪，小神有命在身，先行告辞了。”少年火神对着女子一笑，说着便俯冲了下去。
电闪雷鸣散去，女子随着众神前往天界。
少年的睫毛上落了一层雪，他掀开帷幔，看着风雪愈来愈大。
尧音，你会来么？
他握着手里的一株朱曼沙华，在风雪中等待着故人归来。
黑衣少年不停的踱步，清秀的容颜上满是担忧。
伞上落下了白雪，安静的躺在风雪里。
那人奔跑在雪地，心里不好的预感顿时强烈。
阿音！
他的面容变得狠厉，一个背着火枪的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帝君果然没有猜错，你真的在这里——混沌之魔！”融焰像是发现猎物一般的喜悦，背着的火枪已经喷出烈火，黑衣少年一个转身，怒视着火神。
“知道为何我能轻易找到你么？因为，是尧音骗了你！而你，却还如此信任她。”融焰讽刺的眼眸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说教？”黑衣肆意飞扬，一双凤眸不由得闪出一抹碧色。
君荼一掌打在融焰的心口，心高气傲的少年立即喷出血，“恐怕你还不知道，当日的落雪红梅，并非是她给你的。可知她为何不顾众人反对也要将你带回天界吗？不过是你和她死去的爱人长得相似罢了，而这少年，就是她当年历劫时的爱人。”
君荼的面容冰冷，无情，薄纱帷幔因为男子四周的魔气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他露出那张妖孽的面容，一把掐住了融焰的脖子。
“小小喽啰，竟还想扰乱我的心智！”男子额间出现魔神印记，一双眼睛因为愤怒，已经变成了恐怖的碧色。
风雪交加，男子一把将融焰扔在雪地里，踩着他的脸，眼里是魔神睥睨不屑的目光。
火神自是不敌君荼，看到那张妖孽的脸，他难以掩盖兴奋的心情。
烬衍说的没错，只要逼迫他激发魔性，混沌之魔便离死不远了！
“君荼，其实你一直在被尧音利用，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想要得到你的魔力，然后杀了你！”
男子一脚踢开火神，道：“我又岂会相信你所说！”
冰天雪地之中出现一团琉璃净火，焚烧着雪地的罪恶，开出了一片朱曼沙华。
天庭
尧音立在殿前，一个金袍男子走了进来。“你回来了！”烬衍的声音冷冽严厉，威严的眸子扫过尧音，像是在审视她一样。
“想必外面传言你已经听闻了，我自知晓你的为人，到底，是那魔头蛊惑人心，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对外界来说，所有一切只会是混沌之魔所为。如今三界安定，妖族不日便会彻底俯首称臣，你只需做好紫徵东方女帝，与我一同掌管三界，看宇宙万世！”
男子的眼看闪着光，那是野心在源源不断的燃烧，是他对权力的极高渴望。
天帝虽为三界六道之天帝之主，可和生于混沌之时的神魔相比，他到底在尧音之下。
女子看着烬衍的眼睛满是欲望，道：“既然错了，我会承认，清白立于天地，我无愧于心。没有看护好妙颜，是我失职，至于惩罚，我会领罪。可若是将莫须有的罪名推卸给他人，这不是我尧音的作风！”
女子的脸上出现了怒气，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同意烬衍所说。
当初混沌之境，并非是那人的蛊惑，而是自己的确动了恻隐之心。
若是如今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将本来不属于君荼的罪名扣到他的头上，她宁可以死谢罪，也不会祸及他人。
“尧音！”男子顿时大怒，他走到女子面前，睁着怨恨的眸子瞪着她。“因为一个魔，你竟然如此堕落！”
“他虽是魔，可他没有像你一样，被欲望蛊惑。无论神，魔，一旦有了贪欲，便会无法看清自己。陛下如今想要的太多，最终都将会失去。我不怕他们诽谤，因为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整个万物苍生！”
烬衍只好望着女子踏上神山，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衍哥哥……你是头痛又发作了么？”狐族公主岚漪满是担忧。“还好有你在。”烬衍拍了拍粉衣女子的手，冰冷的脸上逐渐有了一抹安慰。
“衍哥哥别担心，我定会向父兄禀告情况，陛下一统六道，指日可待！”男子不自觉的搂住岚漪，眼里却是厌恶“我既答应你的，便会兑现。迎娶天后那天，你便是整个天界，唯一的天妃！”
那粉衣女子的眼眸顿时妩媚，等她成为天妃，那么狐族便会稳居六道之首，若是尧音一死，别说六道，恐怕三界……
尧音站在神域外，远远望着看不清的菩提神树。没有想到再次回来，却不知道以何身份去面对师父。
师父，请原谅弟子的不孝，愿您能够保佑阿音，成功取出魔骨，助他成神。
而今君荼的魔骨魔髓重新生长，她只有取出魔骨，渡他成神，方可庇佑万物。
女子跪在神山之上，一声不吭的抗下了通天柱降下的神罚。
脚下是寒冷刺骨的冰面，她跪在上面，忍受着一箭穿心之痛，雪滴在了冰面上，渗透到了雪原。红色的长裙刺出几个破洞，血肉翻卷，白骨可见！
她吐出几口温热，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仿佛看见了混沌之境中，那个亦正亦邪的男子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君荼，知道我为何要救你吗？因为，你和他长得真的很像……”她感觉自己在做梦，摸到那人眉心的触觉却是那样真实。“你真的爱那少年吗？”一道温柔又冷漠的声音闻道。“爱……当年人间历劫，他是弃子，我遇见了他……”女子咳出一口血，笑着道。
她的眉眼温柔，眼里是无法说尽的爱意。
“那你 ，可有真正喜欢过我？你对我好，是因为那个少年吗？”
碧色的眼睛像是深渊巨口一般，他走在漫无边际的冰天雪地，只觉心里被人掏空一般的疼，哪怕是百年一次的惩罚，也不及她的一句：爱……
女子笑笑，放下了手。
君荼眼里骤然落寞，不管融焰之前怎样挑拨离间，他都不会相信那人所说。他只知道，尧音是在意他的，是喜欢他的。那时，他明明听见，尧音对着普元承认了她对自己的感觉……
可笑的是，当他亲自听见，尧音爱的是那人间少年，他的心，为何会这样的疼？
自始至终，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她救他，只是因为，是那少年的影子！
“阿音，你会因为他而杀了我吗？”君荼忍着痛，闻道。
“我不会因为他而杀你，但我会为苍生而杀你！我救你，不过是想亲自杀死你罢了！”女子恶狠狠的说道。
君荼的手一抖，差点载到在了雪地里。
高贵的黑金长衣肆意妖娆，他露出苦涩的笑容，睥睨一切的魔瞳有了杀气，“原来，你是想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