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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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两边,他们是出入众人面前的恩爱夫妻,她是被人不齿的第三者,是明亮中怎么都择不掉的污浊。
叶衾良突然与我碰杯“我是温衎定下亲的人,姓叶。”
真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萧惊鸿一直都出奇的安静,一双大眼滴溜溜的看看柳红白再看看花溪,选择低头吃饭。
他说全凭家里财力进的天下第一斋,可他若只是个蠢笨不堪的人,怎会收他入斋,他的过人之处,大智若愚。
萧惊鸿听得叶衾良都已经介绍了自己便抬起头“我是萧惊鸿,也是七秦人。”
花溪并没在意他,一门心思打量柳红白道“柳姑娘可喜欢这一桌菜?”
“甚好。”柳红白冷漠回答。花溪哼了一声不甚嘲讽“我瞧着不满意,我一直与凤歌说,既然是招待朋友何必替我精打细算,你瞧他又忘记了。例如这个,就选的不当。”她伸手将素菜推向柳红白“听仆人说,这素菜是人赠的,大概是做商人的习性,最讨厌送上门的东西。话说得俗些,就是娼妓,也值几分,不要钱的……呵呵。”
凤歌握着酒杯的手在颤抖,几欲开口。
柳红白还是面无表情望着他,她不在乎花溪究竟说什么,如何折辱她,她在意的是凤歌的态度。
我拉过那盘素菜“各花入各眼,花家主不喜的菜,我们未必不喜。”我故意看着凤歌继续问“是吗?凤公子。”
夜晚寂静,园中蛙鸣声渐强,燥热弱下去。呼出的气息在面前环绕,连带着呼吸声也是一清二楚。
凤歌呼吸一滞,垂眸不语。
为的就是逼凤歌放弃一人,可他这种态度惹怒了花溪,她脸涨得通红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对着柳红白发出邀请“这菜我再让人重做一席,不如柳姑娘和我去后厨挑些喜欢的。”
花溪濒临爆发的边缘,现在离开是给凤歌留最后的颜面,柳红白起身跟着她一同离开。
叶衾良小口小口抿着酒漫不经心道“你何时这般糊涂了?”
“……”凤歌将酒一饮而尽再倒一杯。
“记得当年你曾也是欢阁副阁主,却抛弃一切与花溪成亲,原以为你二人必定一直相亲相爱,可你好端端的招惹他人,如今花溪怎会轻易饶过你们。你该如何,嗯?”叶衾良最后一字拉长音,想等着凤歌回答。
“还请凤公子和你夫人恩爱如初,放过柳家小妹。”我端着酒杯敬他,凤歌抬眸望着我苦笑“我爱红白。”
“你若爱她,怎不在花家主面前护她?由得她受辱。”我冷笑将杯砸在桌上。
“我对阿溪有愧,我不能离开她。”
叶衾良探身双目灼灼问道,他那好奇的样子丝毫不顾那曾是凤歌的痛楚“怎地有愧?”
我说过,叶衾良对他人冷血的很,哪怕是对曾陪伴他最长久的凤歌。他的暖意,绝大多数情况都是伪装。
凤歌回答“三年前,我因欢阁遭人报复,花溪为我挡剑后缠绵病榻几月,受尽苦楚。此事,是我对不住她,我这辈子都不会抛弃她。”
我能体会他的这份心,我曾与傅成竹也是如此。傅成竹还在时,他的那份恩我承着,他活着我便顺遂他心一刻。
可凤歌又与我不同“凤歌你既然念着花溪为何又挂着红白。柳红白一生高傲,何曾卑微过,却为了你甘愿来这里受花溪折辱,而你一言不吭,何必再纠缠。”
“不,她……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同她分开。”凤歌拍桌站起,我望向他身后簌簌落泪的花溪,她手里端着的那盘瓜果直接被她扔在了地上。
凤歌转身看着花溪只喃喃道“对不起。”
最后残余的理智彻底化为灰烬,花溪抬手就给了凤歌一巴掌“你怎能如此对我!”
“对不起。”还是那三字。
花溪声音都在抖,整个人泣不成声“你竟与她有了骨肉,而我,为了救你这辈子都不能生育!凤歌,这岂止是一句对不起能遮掩过去的。”
头越来越疼,红白竟然怀了凤歌的骨肉,事情愈加复杂了。萧惊鸿拉拉我的袖子低声说“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我感觉该走了。”
叶衾良打趣“吃饱了?”
“饱了,走吧走吧。”萧惊鸿提着长袍蹑手蹑脚,柳红白一直在等着凤歌的答复,就算是现在撕破脸皮也依旧没有听到他半分让她心安之词。
“孩子没了。”柳红白阴郁开口,在二人之中犹如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红白……”凤歌慌张开口“别骗我了,我会和你养这个孩子,你不要和我置气。”
“呵,用孩子将他绑在你身边是吗?”花溪走向她紧握住她的衣领,咬牙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柳红白推开花溪理着褶皱的衣领,平静如水“我没有骗你们,哥哥知道后就为我熬了药,让我喝了下去。”她看着花溪“于你,是我之错。可于凤歌,我没半分的错。”
花溪挑眉喊着“来人,去给我问问柳先生,是否已经给柳姑娘喝了药。”
“是。”
在这等待的过程中凤歌站立不安,萧惊鸿咽口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想开点儿。”
“她真的喝了药?”凤歌问萧惊鸿,萧惊鸿嗯了一声“我看到了。”
“柳红白!”凤歌愤怒甩袖,仍然不肯置信,踉跄两步走向她。却被花溪拦住,她说“我可以原谅你的一切,我们回家。”
那之后我曾问过柳红白,若那时凤歌还是选择迈向你,你可会再次牵起他的手?
她说“可他根本不会抛弃他的发妻,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正如她回忆起的这天,凤歌终究是选择花溪,柳红白看起来,如同笑话。
在仆人回禀了花溪柳红白的确喝了药后,花溪就带着凤歌离开。
我背着一走出宅院就跌坐在地的柳红白向着济秋堂走去,叶衾良和萧惊鸿默不作声跟在身侧。
她无声浸湿我的衣背,只一场错付让她溃不成军。曾经潇洒明朗的人,此刻是一只拔掉了所有刺的刺猬。
她一连睡了几日,柳青蓝带着茯苓端着药站在门口等着屋内人走出。
我看向茯苓手中的药碗问“柳先生,这是什么药?”
“安胎药。”茯苓回答。
柳青蓝瞥了一眼茯苓怪她多嘴,她嘟起嘴低下了头。
“原是这样,红白喝的药是安胎药。”
柳青蓝愤愤把药碗递给我“你给她送去。”说罢转身就离开,他常同柳红白说些难听的话,此时他却比所有人都关心她。
柳红白沉睡几日,他就站在门外不眠不休陪同几日。这世上,他二人相依为命。
我端着药轻声唤着柳红白,她从床上坐起身,面无血色看着我手里的药碗“给我吧。”
一饮而尽苦涩的汤药,她擦擦嘴角又再次躺下。我想开口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兀自叹气站在一边。
良久她背对我开口“生下这个孩子后,我还要去七秦。”她手攥的紧紧,指甲刺入掌心涌出暗红血液染红衣袖。
“你若从前去七秦为的和花溪一争高下,现在去七秦,为的是什么。”
“阿笙,我不甘心如此作罢,我们向来不信命也不服输,凤歌最后也只能是我的。”她再次起身倾身望着我“往日我曾笑人贪恋情爱难得周全,今朝切切实实体验了一次方得圆满。可阿笙,我所受之辱定然不会白白咽下,给我几年时间,我定要让花溪跪下求我。”
看着她期冀的双眼我笑了“好,你想要的我们都拿到,只要你好好活着。”伸手抱住她拍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听得她沉稳呼吸我这才放下心来。
只怕她钻牛角尖,如今有事可以做,再难也比万念俱灰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