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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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就是三位长老在山上被月辉族杀害了，我们即将举族反抗他们的压迫，时间就在下个月。咱们的族群能否继续存续下去，就看这一战了。”苍星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开口说出了这些，显然是早就提前想好了要怎么应付他们。
三人听完之后互相看了看，耀星皱眉：“谁要听这些了？这些事你们刚才在星芒会上不都说过一遍了吗？我们要问的是……”
苍星打断他的话：“你们要问的事也在星芒会上说过了！垣星长老真的在死前指定了冬为下一任族长！我们没有撒谎！他会这么做，可能也是觉得冬本性不坏，加上冬又亲眼见证了他们和月辉族的战斗，如果由冬来指挥大家作战，胜率肯定会更高！但考虑到冬还没有成年，怕他的命令没有人愿意服从，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任命。”
耀星听到最后都笑了：“你这话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吐槽好了……别的先不说，就说任命族长这个事！他任命冬当长老不行吗？长老的话大家同样会听啊！族长是什么概念？咱们都四百多年没有族长了！他凭什么？”
冬星诧异地瞪起了眼睛，耀星赶紧摆手安抚他：“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啊！这个人换了谁都一样！就说咱们族里，除了垣星长老以外，谁配得上这个位置啊？他自己到死都没坐到那个位置上去，后边不管换谁坐上去，族里都不可能有人服气吧！垣星长老他就想不到这一点吗？还说什么怕族里人不听他的所以才让他当族长……让他当族长这件事本身就会让人不服他啊！”
苍星刚要解释，耀星抢在他前边又：“再说！如果真的非要从你们两个人里边挑一个出来当族长的话，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点的人……”他话说到一半停在了这里，旁边的阵星和望星都乐了，耀星自己也没忍住开始乐，“你懂我意思吧？”
他们本以为冬星这会儿会直接拍案而起，跟耀星骂成一团，或者干脆直接扑上来跟耀星干一架。
但冬星就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冬星的反常让三人都有些意外，苍星趁这个空当开口解释：“今天我们在星芒会上说的话，基本上都是实话。”
耀星有点没太明白。
苍星只好明说：“我真的是垣星长老的曾孙！”
三人同时惊得张开了嘴，半天都没想起来合上。苍星接着说：“他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做不来这个。至于你前边说，认为冬胜任不了族长这个位置……”
“你等会儿！不是我觉得他胜任不了……”耀星打断他后停顿了一下，“好吧我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但问题不在于我怎么觉得，而是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胜任不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那如果他带着咱们打赢了呢？”苍星平静地看着他。
对面三人再次没了声音。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帝星大人在牺牲自己拯救咱们的族群之前，也未必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所有伟大的人，不都是被一件件光辉事迹堆砌起来的么？如果冬成功地率领咱们族群推翻了月辉族的统治，让咱们彻底得到解放，你觉得在咱们星光族的历史上会不会留下他的名字？到那个时候，你们还觉得他配不上这个位置吗？”
苍星的话不仅让对面三个人愣住了，连冬星都有些恍惚。
这些事他之前还真没想过，现在听苍星猛地这么一说，冬星心里顿时有些……他也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慌乱。
星光族的历史上，居然要留下他的名字了？
还是以族长的身份？以和他从小到大无比崇拜的帝星大人同等的身份？！
……虽然在知道真相后他对帝星大人的好感度已经大打折扣，但这件事还是在冬星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震荡，以至于他们是什么时候把话题又扯回去的他都不知道。
“就是像我在星芒会上说的那样！垣星长老不允许家里的人提及我们跟他的亲属关系，所以我没法跟你们说！”
从苍星的话判断，他们应该是又说回到“曾孙”这个话题了。
“连我们都不说，真不够意思！”耀星撇着嘴抱怨了一句。
苍星哼笑一声：“小孩子的嘴多松啊！我小时候压根不知道这回事！这事还是前两年垣星长老才告诉我的！”
冬星坐在旁边默默听着苍星满嘴跑火车，明明嘴里没一句实话，却又每一句都说得无比真切，毫无破绽。
这让他不由得羡慕起了苍星的表演天赋，但很快，这种羡慕就变成了心疼，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下山的时候苍星跟他说过的话：
【冬星：继续过之前的生活？说得容易……今天晚上看到的，听到的这些事，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苍星：不用忘，像我一样装傻就好了！我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在过去他们相识的这十几年里，他是不是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出于各种各样无奈的原因，在人们面前熟练地表演着喜怒哀乐？
【冬，我说过我把你当兄弟。你、阵、耀，还有望望，我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们了。我虽然是老东西的血脉，但我跟你们更亲，我相信这一点你应该能感受得到。】
在垣星长老的“悉心”教导下，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尔虞我诈的环境当中，对苍星而言，他们几个本该是可以让他卸下伪装的最后一方净土。可现在……
由于他把解释的工作推给了苍星，导致苍星不得不对阵星他们漫天扯谎。
虽然他知道苍星对这种事肯定早就麻木了，一定不会怪他什么，但……
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就推给苍星，你可真是个自私的怂b！
冬星在心底认真地骂了自己一句。
“对了，那你们是怎么跟展星他们混到一块去的？”阵星问，“还有那个……血纹？你们两个不会也……”
“我们没有！”苍星说，“展星跟他手底下那些人是垣星长老生前就一直在培养的，让我们下山后第一时间跟他们会合也是垣星长老的意思。”
“那你们跟他现在算是……？”耀星问。
“利益相同，暂时合作的关系。”苍星忽然正经起来，“说到这个，我必须跟你们说一下，他们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看你们跟他称兄道弟的，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呢！”耀星酸溜溜地托着下巴看着他。
苍星没顾上管他：“听着！虽然现在冬是族长，但三个长老都是他们的人，族里的实权目前是掌握在他们手里的，说话各方面的，在他们面前尽量都注意点！”
他的话让在座的其他人都跟着严肃了起来。
“我其实一直就对展星这个人……”阵星似乎是没找到合适的措辞，略微摇了摇头就换了个话题，“你说你们的利益相同……是指什么？”
苍星说：“帮垣星长老达成遗愿，也就是下个月那一战！”
“星芒会上我就想问来着，”半天没怎么说话的望星忽然提出疑问，“你们一直在说下个月，下个月的……为什么一定得是下个月？垣星长老既然已经培养了这么多厉害的人，前几天要是直接带着人冲上山去，星澜……还有他们，不就不用死了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直接带人冲上去，一旦失败了要死多少人？”苍星认真地说，“而且失败之后，咱们就再没有下次机会了！所以咱们要打，就必须得打一场胜仗！三位长老这样做，无非也是用他们的命来帮我们探一下月辉族的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望星毕竟还是年纪小，一想到战争这些你死我活的事，不由自主地抱紧膝盖往后缩了缩。
到现在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冬星轻笑了一下：“放心吧！真打起来，那些会用血纹的人会第一个冲上去的！再不济，族里能用星纹战斗的大人也多得是，轮不着你冲锋陷阵！”
“你们刚才在星芒会上不是说全族人都要参与么？那我肯定也得去啊……”望星不情愿地低着头。
“说起这个……”冬星看向苍星，“咱们总不可能真的让所有人都去，那孩子怎么办？”
“所有人都参与进来就只是一个说法，孩子肯定都是要留在村子里的。至于年龄嘛……”苍星忽然坏笑着看向望星，“你想去吗？”
望星的样子明摆着是不想去的，他皱起眉：“……你要干嘛？”
“你要想去，到时候就让13岁以下的人都留在村子里；你要是不想去，就让15岁以下的人都留下！这样不就好了？”
望星顿时有种受到歧视的感觉，撇了撇嘴：“少来了！你们要是都去的话，我肯定也得去啊！”
“你确定？”耀星也坏笑着在旁边跟着起哄。
“我没跟你们开玩笑！”望星很认真地说，“我虽然星纹用得还不够熟练，但应该也没那么差！到时候……应该……能帮上一些忙吧……”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没底，倒不是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而是他确实胆子有点小。跟月辉族开战这种事，光是想想他都已经有些害怕了，他担心真上了战场自己非得被吓个魂飞魄散不可……
冬星看着他直乐：“不用想那么多！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们，不会有事的！”
望星这才踏实一些：“对了，冬！刚才一直没来得及说……”他的嘴角终于带上了一些弧度，“恭喜你！”
冬星忽然懵了：“……啊？”
阵星无奈地帮着解释：“啊什么啊！恭喜你当上族长！而且还是史上最年轻的族长！”
“不行，我还是接受不了！”耀星抱着胳膊直摇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让他当上族长了？他都还没成年呢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啊！就是嫉妒！”阵星无情戳穿。
“我……我嫉妒什么啊！我……”耀星脸唰地就红了，其余四人顿时乐作一团，“那行！我承认了我是嫉妒！怎么了！什么事没干就能直接当族长，我为什么不能嫉妒啊！”四人乐得更厉害了。
再之后，阵星他们的问题基本都围绕在他俩在山上的见闻这一块。苍星再次情真意切地胡言乱语了一番，把前天晚上的月陵山一战吹得天花乱坠，给阵星三人唬得差点连气都忘了喘。
冬星全程在旁边沉默微笑着，他倒是没太注意听苍星的故事，因为他光顾着欣赏对面三人时而惊叹时而愤怒的表情了。
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知道对面这三张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了，但他还是忍不住一直盯着他们看，像是要把这几张面孔都记下来，连同这一刻，全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等把事情都解释得差不多了，望星就主动留他们几个人都在他家过夜，正好也能多在一块待会儿，哪怕天南海北地闲扯几句也是好的。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别说像以前那样疯玩了，他们基本上都没怎么放松下来在一块待过。
但苍星还是非常果断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冬星才刚当上族长，虽然现在实权掌握在三个新长老手里，但正因如此，他才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也不做，不然到时候他这个族长就真的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了。
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道理他们都懂，而且阵星和望星对于冬星当族长这个事是全力支持的，所以到最后无非也就是耀星口是心非地抱怨了两句，就把他们两个放走了。
临走之前，耀星冲着冬星喊了一句：“你在星芒会上揭望望伤疤的事还没完呢啊！我们可都记着呢，别想赖掉！”
“知道！”冬星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退到门外，关上了门。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
隔着门，他们还能隐约听到一点屋内三个人的欢声笑语。冬星沉默地面对着那扇门，在冰凉的夜风中伫立了很久。
苍星则默默站在一旁陪着他，他能想象到冬星现在的心情，毕竟他不久前刚刚亲自做出决定，跟屋里的几个兄弟划清了界限。
所以苍星什么话也没说。
不知过了多久，冬星才低低地开了口：“苍……”
“嗯。”
“假如打输了……你有办法保住他们吗？”
苍星沉默了几秒：“没有。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冬星顿了一下，抬头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了那个地方。苍星跟着他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那就只能赢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