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封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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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月大人。”
祈月合上手中的书本，看向来访的枫月：“什么事？”
枫月犹豫了一下：“我在想，咱们是不是有必要派人，去星芒族的村子走一趟？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只让那两个孩子回去向族人解释，我怕万一他们说不清楚，再闹出什么误会……”
祈月无奈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正因为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才只能如此。无论怎么说，他们的三位长老都是死在我们的地盘上，并且也确实是死在了我们手里。经过垣星这么多年的刻意引导，两族的关系本就已经十分脆弱了，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祈月叹息一声，“这个时候，我们的人还是暂时先不要出面的好。”
“可是……刚才我在山腰上，望见瞻星台上被他们用结界围了起来，村子里看起来空荡荡的，看这阵仗，像是召开了全族的集会。”枫月表情凝重，“我思来想去，无论他们是要悼念亡故的三位长老，还是开会选拔新的长老，都没理由张开这样严密的结界啊！这么明目张胆地防范咱们，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结界？”祈月微蹙起眉头，“是什么样的结界？”
“唔……应该是用来阻断视野一类的结界，从外边看就是一个银白色的球，里边的情形完全看不到。我本来想凑到近处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但我也是考虑到这时候现身，怕再引起什么冲突，所以最后也没敢靠得太近。不过他们全族人都在里边的话，我当时所处的位置怎么也该能听到些动静才对，但我却什么都没听到，我猜他们应该是把声音也隔绝掉了！”
祈月沉思了一会儿，看向枫月：“咱们虽然和星芒族有诸多相似之处，但各自还是有一些特有的习俗和传统的。何况这次三位长老全部在同一时间离世，情况确实也比较特殊……你觉得依你看到的情形，那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的某种悼念仪式？”
枫月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垣星最初跟我交好的那些年，经常会与我谈起各自族群中特有的传统，我从没听他说过他们族中有这样奇怪的仪式。再说，当年帝星族长出事的那一次，死的人可不比这回少！那时候也没见他们举行过类似的仪式……”
祈月思索着缓缓点头：“可以先留意一下，但还是不要轻易露面。那两个孩子毕竟还小，他们的话能否说服全村的人还未可知，假如情况真的在往坏的方向发展，咱们这个时候出面干预，只会让矛盾进一步激化。”
“那如果情况真的变成这样，我们……”
“别着急，这只是一种可能性……”祈月抬手打断他，“现在他们的三位长老都没了，他们总要再选几个新的领袖出来，等把族内的事务都处理妥当了，他们应该会主动来联系我们。到时候，他们今晚在结界里都做了些什么，就都清楚了。”
“那……如果他们一直没有主动联系我们呢？”
祈月沉吟片刻：“一周后，如果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话，你跟我一起下山一趟！”
“好！”
枫月刚要离开，一回身却撞上了一对黑红异色的眸子。
极微微点头示意，开口时语气依然透着明显的疏离感：“抱歉打搅，我想请问一下，能否让我见煌月族长一面？”
祈月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把金属质地的法杖，想起这是煌月在自罚禁闭之前，命剡月用被他损坏的月灵殿的地板石专门为这位异界人打造的。
月灵殿自从四百多年前为了悼念亡者而建成以来，墙壁和地板上就被施加了能与月光产生共鸣的魔法。在被月光浸润了数百年的时光后，不仅每一块石头都充盈着无可估量的月光之力，质地也变得坚硬如铁，冷冽如冰。在被打造成兵器之后，银灰色自带的金属质感更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感。
除此之外，法杖的顶端还镶嵌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白宝石。
这也是一件蕴藏着月之魔力的宝物，名叫月石——之前赤月选作传送的标记点扔给月荷的也是同样的东西，只不过相比之下品质就粗糙很多了——月石当中蕴藏的魔力越充沛，看起来就越是澄澈。而这块镶嵌在法杖上的月石，祈月一眼就看出是煌月的珍藏。
这块被称为“月之眼”的月石，无论大小还是色泽都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作为煌月最珍贵的藏品之一，其中蕴藏的魔力自然不必多说。
只是宝石下方隔了一段距离的位置，又呈十字形向两侧延展出类似剑类护手的结构，看起来十分怪异。祈月也不清楚这部分结构的具体用途，虽然有些在意，但也不好多问。
这样强大的一件武器，即便主体是用被损毁的砖石打造而成，也已经算得上是极为珍贵的赠品了。
煌月在各方各面都将这位高深莫测的异界人敬为上宾，祈月自然不敢怠慢：“是这法杖不合心意？”
极轻轻摇头：“恰恰相反。如此精良的法杖，堪称绝品，又与我相性绝佳……煌月族长为我如此费心，我总要当面道声谢才是。”
“原来是这样……”祈月稍稍松了口气，“煌月大人目前已然自罚禁闭，按说我们不该前去打搅，但……”他轻笑着，“以煌月大人对您的仰慕之情，您专程前来道谢，我想他应当不会拒而不见！这法杖能让极大师满意，相信他知道了也会更加安心。枫月，你……”
祈月说到一半顿了一下：“不，还是我亲自带您过去！”
祈月引着极来到了煌月禁闭的石室前，通报过来意后，里边却没有回应。祈月正准备再开口，极忽然抬手拉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不一会儿石门忽然震颤了一下，缓慢地向一旁挪动至半开，就停下来不动了。极走向前，经过那半开的门时很随意地一挥手，石门就迅速移到了位。
煌月一身素衣，盘腿坐在石室内，脸上带着笑意：“看来在下实在愚钝！我们的魔法，极大师都已经掌握了大半，可极大师的魔法，在下却连冰山一角都难以企及……”
“煌月族长过谦了！”极面无表情地回应，“体内没有使用元素魔法所必备的法力，却依然能发动地属性的魔法挪动石门，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远不是常人所能及的了。”
祈月在外边使用月纹再次将石门关好，留下两人在石室中畅谈。
煌月起身迎上前：“这法杖用着还趁手吗？”
极轻轻点头：“非常。”
“那就好！”
煌月欣慰地笑着伸出手，极会意将手里的法杖递了过去。
煌月接过后神秘地笑了笑，忽然将法杖上下颠倒过来，如针刺般尖锐的末端被调转到了两人眼前，原本位于宝石下方的那十字形延展开来的护手也顿时不再怪异。
一柄寒芒闪烁的刺剑，就这样握在了煌月手中！
“这点小小的设计，想必一定没有逃过极大师的慧眼吧！”
煌月笑着将“刺剑”递了回去，然而这一次极却没有接：“我这次冒昧前来打搅，除了道谢，还想请问……煌月族长这是何意？”
之前煌月在跟极交流魔法心得的时候了解到，极的体内寄宿着一个无比强大的魔物，只要极的情绪产生一定的波动，它就会趁机激发他的杀戮欲望，借由他的身体大开杀戒。
当听闻这魔物的本体曾是一把骨剑的时候，煌月产生了一个想法。既然它曾被封印在一把剑里，那何不再造一把剑，将它再次封印进去？
极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当年他曾试过将骨剑毁掉，结果不仅致使自己的故乡几乎毁于一旦，还害得当时所有试图帮助他的人全都死在了那场灾难里！而骨剑本身虽然被成功销毁，但骨剑中寄宿的魔物却趁机逃逸出来附在了极的身上……
从那以后，他便下定决心不再与他人交好。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情绪又会失控，他害怕哪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再次看到亲友们面目全非的尸体……
所以现在煌月虽然好意要帮他，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让别人为他涉险了。煌月身为一族之长，了解到其中的风险之后，自然也不能不顾族人的安危。
于是铸剑的事便就此作罢了。
可现在，极收到了煌月为他量身打造的法杖后，却发现这东西本质上还是一把剑……
煌月笑着解释：“极大师请别见怪！你之前的担忧我已经了解了，所以这次我转变了一下思路！既然我们没有把握将你体内的魔物封印，那我们就来封印你！”
极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
“我记得你之前对我说过，那魔物每次控制你展开杀戮，都是要先激起你的情绪。也就是说，只有当你自身的情绪产生剧烈波动时，才会让它有机可乘！既然如此，只要我们能有效地抑制住你的情绪，保证你不会轻易动怒，那魔物就算依然寄宿在你体内，也不会对你和你身边的人构成什么威胁了，不是吗？”
他说着再次将“刺剑”递出，极接过后，煌月继续说：“铸造杖身所用的石料自带一股天然的寒凉气息，加上其中还饱含着月光的治愈之力，应该可以帮助你宁神静气，抵御魔物的侵扰。而法杖顶部的月之眼中也蕴藏着相同的魔力，并且更为纯粹！当你感到心神难以平静的时候，可以试着引导其中的魔力，应当会有所裨益。至于这法杖的形态……”
煌月轻笑一声：“在下记得极大师曾提起过，你从前是惯于用剑的，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命剡月做成了这种杖剑两用的设计！”
极端详着手中散发着淡淡凉意的法杖，认真感受着煌月刚刚所说的这些精巧的设计。他用指尖轻轻划过杖顶澄明无瑕的宝石：“这月之眼中的魔力非同小可，必然不是寻常之物，就这样赠与我……”
煌月笑着摇头：“极大师，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多奇妙的魔法存在！如此之多的种类，如此之多的形式，而且每一种都是如此的……美妙绝伦！我们相识至今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但我从你这里收获到的东西，远超我此前数百年的蹉跎岁月！这些无形无价的瑰宝，又岂是区区一个月之眼能比得了的？”
“煌月族长言重了。”
煌月接着说：“另一方面，极大师也知道，我惯用的武器是匕首。月之眼虽然是世间罕有的珍宝，但留在我这里也只能作为珍藏，并不能派上实际的用场，未免太过埋没。所以我才想，不如作为锦上添花的一笔加持在这武器上，赠与极大师，权当做这段时间极大师不吝赐教的回礼！”
极握着那法杖，沉默片刻，郑重地颔首致谢：“煌月族长有心了。”
“如此薄礼能入得了极大师法眼，在下不胜荣幸！极大师，何不趁此机会，为它命个名？”
极低头盯着手中的法杖看了一会儿，思虑再三，轻轻吐出两个字：“封魔。”
煌月眉头一动。
封魔……疯魔。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若封魔不得，便只得疯魔……
短短两个字，却让煌月一时间思绪万千。
极接着说道：“煌月族长，如此贵重的赠礼，我就这样平白收下，实在受之有愧……”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扁平石头，石头虽然不大，但红黄蓝绿四色分明，分别占据了石头的一角，“这元素石，还望煌月族长收下。这东西虽然比不上月之眼珍贵稀有，但有了它，即便是使用其他类型的魔法能量，也可以自如地施放原本必须由法力来驱动的元素魔法。如果煌月族长对元素魔法感兴趣，它应当能帮得上忙。”
“这……”煌月接过元素石，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极大师如此慷慨，在下实在是……”
“应该的。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了。”
煌月原本还有许多话想说，但这禁闭所用的石室确实不是个闲谈的好地方，他也不好多留对方：“……好。那便等在下结束禁闭之时，再上门讨教！”
极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门口，厚重的石门再次随着他轻描淡写地一挥挪到了一边。他向候在门口的祈月点头致意了一下，便自行离开了。
祈月走进石室，将枫月汇报的情况向煌月转述了一遍：“煌月大人，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们……”
煌月叹息一声，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元素石，默默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