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闲谈夜话塔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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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清歌恍然道：“原来如此。”
苍野轻挥衣袖，双手覆于膝上，说道：“我以前也见过不少此类情景，或仲夏长夜的腐草荧光，或西风萧瑟的密林幽谷，长风呼啸如箫管悠扬之调，见识得多了，心中也便不以为奇。从前我见识过种种奇闻异事，但觉有趣，也就一一记下来了。”
牧清歌追问道：“是如何记下来的？”
苍野答道：“或以术法咒阵记载，或记录于书籍上。刚才说过，我是学者，也就是一类闲散人物，除潜心研究古籍与物性而深居房屋的人外，也有学者游历四方以增长见识。”
牧清歌问道：“那先生你就属于后者了？”
苍野笑道：“是啊，不过我偶尔也在书房之中久闭不出，但大多时间仍是在旅途上且行且学。你也不用叫我什么先生，叫我苍野就行了，听着别扭。”
“好。”牧清歌说道，“那你也直呼我的名字吧。”
“好啊。”苍野说道，“那你想听些什么？”
牧清歌问他：“你为何来大漠山呢？你不担心军团之间的战争波及到你吗？”
苍野哈哈一笑，说道：“这世上到处都有战争啊，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说我这千年以来的旅途，就是我从前还在家乡的时候，战争也久久不息，无数英雄豪杰命丧黄泉，而尸骸则成为食腐乌鸦的珍馐，不过司空见惯之事，何足为奇呢？再说了，大漠山附近的四大军团常年兵哥不息，我来此之前，也是知道的，但也像世界上多数战争一样，军团之间的冲突也是常有的事情，他们没必要弄到过于惨烈。”
牧清歌反问一句：“战争哪儿有不惨烈的呢？”
苍野不由得哀叹一声，答道：“惨烈固然惨烈，也许昨日对酒当歌，欢笑豪饮，今朝却已生死两别，魂归坟土。唉…”他忽而惆怅起来，接着说道：“你还年轻，今后岁月中，这等事情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倒也不必感怀。我自幼年时，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也渐渐习惯了。若是陌路之人殒命，固然可惜，但不及在意之人的身亡更令人悲痛。”
牧清歌再问：“那么哪里的战争少一些呢？”
苍野稍稍思索，而后答道：“依我一路所见，人烟稀少或弱者群居的地方，就是那种人人实力弱小，无力发动战争的地方，比较和平一些。一般来说，不同势力接触之地往往战争频发，那些越是强大的势力之间，就越是如此。”
“哦。”
“说来，我以前游历世界的时候，也遇过许多危险，但也一一化解了。”
牧清歌自知阅历浅薄，还需请教他行走天下时应注意些什么，免得今后再去他乡时手足无措，开口道：“那么你去过许多地方，可否和我说说，旅途上应注意些什么？”
苍野颇有兴致，笑颜舒展，明媚如朝阳，道：“如果独自长途跋涉，的确要好好准备些物资，尤其是钱财，这可是重中之重啊。”他缓缓道：“这钱财，可不止用于交易，如果遇见商队，固然可购买物资，但是我们一般把能源作为货币，所以哪怕不进行交易，也可吸收元币或灵币的能量来补充自身。”
“哦。”牧清歌附和着他。
苍野继续道：“所以平时一定要多储存些钱币，以备不时之需。哦，对了，如果旅途中遇见了商队，双方谈得来，你情我愿的话，就可以把自己的物品卖给对方，我就是常常这么做的。还有一些人，相比较元币和灵币，他们更喜欢灵晶，或者是矿石，也就是灵石。大漠山就有种类繁多的、有助于修炼的矿石。比如这个城堡旁，就有矿脉。嗯…还有啊，还有啊，如果身上实在没钱了，还可以去接悬赏，做任务来换取酬金，对，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悬赏吗？牧清歌摇了摇头，道：“我对这个不熟悉。”
苍野略感诧异，面露惊讶之色，疑惑道：“你竟然不知道吗？”
牧清歌说道：“我的确不知晓。”
苍野问他：“那你来这儿是怎么生活的，住哪儿？”
牧清歌答道：“我帮了一个小孩子的忙，他就让我去他那儿住下。”
苍野问道：“是个来历不小的人物吧？”
牧清歌说道：“算是吧。”
苍野说道：“我以前踏遍四方的时候，时常可见到各种悬赏，或是捕捉灵兽，或是猎取灵晶，还有一起探险…各式各样的任务，只要标明了价格，再发布出去，有人觉得合适，就会去做。像军团啊，也会发布这种悬赏。嘿嘿…说来我最近钱似乎也不太够用了，该找个机会接一些任务，用手头的富裕来免去我囊中的羞涩。”他时说时笑，甚是开心，便又谈起自己走过草原和沙漠时，见过的各类人物，随兴而说，或提起此处，又说起其他。
“我还把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记于书上，你瞧。”他从玄囊中掏出一本本书籍，放在地上，摆列整齐，书籍式样古朴厚重，翻开来看，飘逸的字迹漂亮地落在每一页上，时而有手绘的插图掠过眼帘，一个个精致利落的图案。
“都是我以文字记录下来的见闻，有的是几百年前的了，图也是我画的。”苍野说，“这也算是我的游记了，我是一名学者嘛。”
“真厉害。”牧清歌赞叹道。
苍野轻声道：“情诉纸墨，笔落年华。不过这些游记还需再删减修改一番，才可传下去。孤身一人却无可诉说，无人分享的旅途，终归是孤单落寞。”他抬眸，视线转向山谷的树林，凝视海上升腾的雾气，正缓缓向这边飘来。
“大概是海里的灵兽活动得剧烈吧，这雾气有点大了。”
牧清歌也顺他视线的方向看去，那里一艘艘船正隐没在海雾中。此时，忽从耳畔传来声响，循声看去，原来是下方众人围成一圈，圈内两人兵刃相接，冷光如电，一人持刀，一人执剑，兀自斗个难解难分，引得观战众人喝彩阵阵。
苍野起身，微挪几步位置，找一视线开阔处观战，瞧得二人斗得精彩，也不禁流露赞许之情，夸道：“招式倒不错，有几分精妙。”
牧清歌转身，如垂钓般把视线落在场中，似坐在池边。他瞧了半晌，说道：“这两人似乎对彼此招式颇为熟悉。”
苍野解释道：“不错，想来二人平时也常常交手。军团之中尝试如此，战友之间彼此切磋，既可以用实战提升修为，也可作为表演供人观赏，以此来打发时间。我从前游历各处，见军团中常是如此的。”
他们二人正一边观战，一边闲聊，不打扰他人。吹来雾气的风经过山谷的孔穴，再传来如箫声的音调，恰好此时也另有丝弦之乐飞来，与之应和。原来是柯青坐在一旁，拨弹他的琉特琴。
“琴艺不错。”苍野看着柯青，赞道。
一个个跳跃的音符，滑过一轮月色的银盘，奏在一曲华美的乐章中徜徉，拂过耳畔，扣在心弦。
场中斗武的二人手中兵刃翻转，一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圈，掠过彼此，转身再度锋刃相接。刀行厚重，剑走轻灵，执剑的一人忽得凌空跃起，直刺一剑，落在持刀的一人身后，耍了一个剑花，晃了一闪白光，引得对手劈来一刀防御。刹那间火花破碎，复又熄灭归于清冷的月色中。执剑的那人趁对手正全力凭刀锋压住自己剑刃之时，弃剑不用，任凭对方把自己手中长剑打飞，自己则趁此机会，抓住对方旧力方竭，新力未生之时，迅疾上前，一手抓住对方手腕，一手抓在其心前，猛得一摔，把他砸落在地。因二人方才相距过短，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结束战斗，持刀那人来不及反应，又限于招式没有施展的余地，只好任由宰割，听任对手把自己摔落地上。
场外的众人兀自喝彩不绝，齐齐称妙。胜者俯下身来，伸出右手，把平躺地上呈“大”字形仰望星空的那人拉起，却不慎被抓了肩膀，来不及反应，也是被摔了一招。
“哈哈，我可还回来了，你也被我摔了一招吧。”反败为胜的那人站起身来，低头望着他恣意地欢笑。
“好啊，你敢暗算我，亏我好心拉你起来。”他随即也笑骂那人几句，便拍拍身上尘土，站起身来。
他走到柯青身前，笑道：“嘿嘿，统领，要不你也下来给大家表演几下，露几手给大家开开眼界，可好？你这曲子虽弹得好，大家伙儿也早早听腻了。”
柯青仍弹着，抬眸对上那人视线。
“我就不与你们比试武艺了。”
“那你换个新花样，别老弹这一首曲子啊，咱们都是粗人，哪儿懂得这风雅之事啊。”
一旁众人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换个新鲜花样。”
正巧一曲弹完，柯青扫视众人一圈，询问他们：“你们想听什么曲子？”
众人先是沉默会儿，再有一人开口道：“咱们是些莽夫，也不懂，你就弹些激昂的，有气势的，就成。”
其他人也赞同道：“是啊，就弹些精彩的。”
“弹些声音大的，像打雷下雨的样子。”
“要吓人的那种。”
各人纷纷说着，或有些言不及义的，形容不大妥当的。柯青明了众人意思，也点点头。
“好。”
众人听他说好，果真弹起激昂的曲子，又说：“咱们听着厉害点的曲子，接着再打几场。”
“好，好。”
“刚才比过兵刃了，谁再上来比比拳脚。”
又有人应道：“我来。”
来的是一位粗犷的汉子，须发乌黑，身形高大，果然威武无比。
“真是热闹啊。”牧清歌看向那粗犷汉子，见他浑身肌肉遒劲，线条清晰，穿得一身暗淡棕色衣裳走了上来。
“看起来是兽人族。”苍野说。
牧清歌回头看向他，问道：“是吗？”
苍野坐在墙上，身姿微微向后倾仰，左脚放下晃着，右脚踩在墙上，右手臂则支在右膝，视线仍落在场中，静静地看着。
“是啊，”他说，“虽然兽人的特征不太明显，但我感觉他的确就是兽人族的。应该是从外地来此，加入了军团。”
“哦。”
“妖族和兽人都是种类繁多的族群，但我还不确定他是什么兽人。看样子，估计是蛮力比较大的那种。熊？嗯…或者狮子，虎什么的？”
苍野正在猜着，下方场中有一人喊道：“我来和你切磋。”
“来！”粗犷汉子豪爽一笑，向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