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赵子锐之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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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目光都落在张忠身上,他涨红一张脸,恼羞成怒,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孙适财,“你……你休要乱往本官头上扣屎盆子!”
此话一出,在坐的诸位大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殿下面前,岂能如泼妇一般,屎啊尿啊的乱飞。
“张大人……”工部尚书周青枫起身拉了他一把,“张大人,稍安勿躁啊,莫要在殿下面前失了礼!”
张忠并非帮周青枫说话,只是讲出心里的疑惑而已。御史是朝廷之中最中正的存在,不会偏帮谁。
说不过孙适财,心中的怒火也咽不下去,便烧向了拉架的周尚书。
他挣脱开来,语气不善道:“周大人,张某并非帮你,只是这件事关乎工部、户部,你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一句话都不说,到了这时候拉架证明不了你的清白。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脱罪吧。”
恶语伤人,周青枫一噎,这是什么人呐。
张忠带着怒火朝太子一拱手,“殿下,今日之事不管如何,御史台都会追究到底,不管是谁在这件事当中谋私利,都不能坏了殿下的名声。请殿下下令彻查此案!”
事情走向有点魔幻,明明质疑的人,突然极力促成此事。
萧致冷笑,看似秉公无私的人,急于自证清白,不还是自愿走进孙适财的陷阱么。
这便是这群满口仁义礼智信的大臣。倒不如贩夫走卒来得实诚。
不知怎么的,脑中忽而闪过新任司马的脸。被人刺杀,回了王府之后还惊魂未定,从怀里取出赵子锐留下的东西交给他。
东西落进手中他还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是抖的,可见吓得够呛。
心中狐疑,此人完全不像在战场十多年的样子。别说这胆小的性子,就是细嫩的皮肤、白皙的手,还有纤细的身子,哪一样也不像在边关御敌十年的。还有遇险时的惊慌和不知所措,更不像镇国将军教出来的儿子。
若不是封逸确认了他的身份,他都要怀疑这个詹家大公子是个冒牌的。
不过,弱是弱了些,但交代给他的事情,倒是办得漂亮。
刀都劈到面门了,也没讨饶一声,更没有把东西拿出来保命。比之这满堂的高阶禄官,竟然还可靠些。
有意思!
萧致来回摩挲鼻尖,骤然笑了。
清然特意跟王府的太医要了些金疮药给凌峰送去。
他住在王府后身的小巷里,许多在王府当差又成了家的人,几乎都住在那边。
她叫欢喜去街上买了只烧鹅连同药一块,独自找过去了。
院门开着,屋里静悄悄的,她站在门口试着喊了一声。无人应声。
她放轻了步子,抬脚进去,像是不肯破坏这份静似的进了厅堂。桌上还有两盘残羹剩菜,颜色不大分明,看不出是什么菜。
她把烧鹅搁下,进里屋看了一眼,人没在。门没锁,应当没有走远。
瞧瞧这个简陋的家,只怕他都没在这住个什么。
她今天穿的是见日常旧袍子,卷了袖子把碗筷收拾进旁边的厨房,舀水倒进盆里想就手洗了。但她忘了,她可是个没进过厨房的大小姐,什么都吃现成的,碗更是没洗过。这会后悔没把欢喜带来已经晚了。
人家为救她受了伤,生活上稍稍照顾下是应该的。
凌峰回来的时候,听见屋里有动静,悄悄抽了腰上的剑轻手轻脚进屋,见堂屋桌上隔着个油纸包,淡淡的肉香飘出来便有些纳闷。
突然,厨房方向传来瓷片碎裂的声音,他快了两步到厨房门口。
却看见一身青衫的清然正要蹲下去捡碎掉的碗。
“别动!”凌峰急忙出声。
清然回头,见他回来,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微微低下头。
水盆里还浸着没洗完的碗,她手上湿湿的,无措地看他。
凌峰心口紧了紧。
虽然他穿着男装,但这幅样子很难不引人遐想。
他今年二十五岁了,成家早的孩子都十岁了,这么多年屡屡独行,夜里总是喜欢坐在房顶上看漫天繁星。说不寂寞是不可能的。
他也曾想过成个家,养个孩子,可是,见过那么多女人,从没哪个女人走进过那片宁静的地方,唯有她。激起了巨浪。
只是,她这身份,注定不会有结果。
“对不起,我看碗没洗,想帮你洗了,但……”
她觑了一眼地上的碎碗,“这种事,我好像没干过,干不好……”
凌峰说无碍,叫她出来。
领着她到堂屋坐了,把剑挂上墙说,“那些事不用你做,我的伤没事,生活也不成问题。”
清然抬手贴住油纸包,“还热着,担心你没东西吃,带了只给你。还有这个。”她从袖子里摸出个小药瓶。
“这是我找太医要的金疮药,你的伤应该用得上。”
做了这么多年的侍卫,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从没喊过一声疼。可现在面对她的关心,他却觉得背后的刀口生疼。
“多谢!”他忍着疼痛道谢。
清然看看天,不早了,便要告辞。
人出了门走到院中,凌峰陡然唤住她。
她回头看过来,等着他说话。
喉头突然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轻轻摇摇头说,“没事,回去当心。”
清然看了看院外,不过穿过两条巷子便到了,他却过分担心了。
她扬起笑脸,点点头。
赵子锐之事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工部、户部、巡城兵马司众口一词,都说自己没干对不起朝廷的事,都是按章程办事,还拿赵子锐父亲说事。
说赵子锐父亲为了给傻儿子谋个前程,和友人李大为合谋诽谤朝廷,想要榨取更多的利益。
巡城兵马司还派人还远赴甘州,带回了李大为上殿质问。
李大为辞了工部之职之后,回乡广置肥田,豪宅数间,现在已经是当地有名的富户。
一个小小工部材料案的小吏,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购置田产。就连工部尚书一年的薪俸不过一千二百两,刨开吃穿用度,哪里还有余钱置办那么多田产。
定是非常所得。
内侍带着李大为上殿。他一辈子连工部大堂都没有资格踏入过,更何况是这金殿了。
头一次来,地板锃亮,仿佛能照见妖魔。巨大的斗拱飞檐伸出数米,粗壮的华表柱撑起七架巨梁,就像一个巨人,顶起一片天。更别说雕梁画栋,色彩丰富的彩绘了,早看花了眼。
巍峨壮阔、雄壮威严,这就是天子住的地方。
材料案与营造案不同,他们常年在全国各大深山里找寻采购原材,并不如营造案建造宫室能看见巍峨的宫殿。
他步履不稳,跟着引路内侍上殿。
听到身着紫色官服的大人口若悬河,说了好些话,直指他居心叵测,试图构陷朝中官员,要问罪于他。
他吓得伏在地上告罪,想要辩驳,忽而想到远在家乡的妻儿,又不得不磕头认下罪名。
李大为说,赵家父子找到他,要与他合谋,想利用朝廷官员爱惜名声来,诬陷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偷换设计,改建房屋,从中谋利。好替他脑子呆傻的儿子谋取一官半职。而他则是为了帮亲戚多挣两分利,便同意了与他共谋。
萧致与站在殿前的太子对视一眼,眼底布满阴翳。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萧致以为今日的结果至多是抵死不认,没想到他们会倒打一耙,反诬陷赵子锐父子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