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徐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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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摇头一笑。
“抱歉，安家立命之本，实在无法与外人言。”
英俊少年脸上没有一丝失望，依旧儒雅知礼。
“是小弟孟浪了。不过，我看兄台丰神俊朗之资，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吧！小弟盛长柏，请教兄台大名。”
“哦？”
十三打量着英俊少年，倒是十分意外，心想方才这少年的“赐教”怕不是借机结识的由头吧？
倒是确实对这少年颇具好感，索性这世界十三也无好友亲人，能和这本土人士结识一番也是好的。
“我姓李，你叫我十三吧！”
“李十三？”
盛长柏心中怪异，心生一丝疑惑。
以数字为名，这很正常。乡下农夫、城中小贩中比比皆是。
可十三这一身出众风姿，可与那些世俗的乡野村夫太不相符了。
但他也未怀疑名字的真假，尝试的唤了一声。
“十三兄长？”
十三点头一笑，回道:“长柏贤弟！”
简单两声称呼，便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盛长柏心中欢喜，指着那远处酒家幌子。
“能与十三兄长结识，也是幸事，小弟知道一处酒家，佳肴美酒，在扬州城内堪称一绝，兄长可愿同往？”
十三看了眼盛长柏嘴角绒毛，笑了一下。
“贤弟年岁不大，已能在酒国称雄？”
十三话语中带着调侃，盛长柏一阵尴尬。
随行的书童也是面色怪异，心道:“我家衙内从不饮酒，一心只读圣贤书，怎么刚结识这十三便要饮酒？”
却听盛长柏道:“家父扬州通判盛纮，公门中人迎来送往难免有些酒场之事，这听的多了也就对这扬州酒家有所了解。”
十三哈哈一笑。
“贤弟带路吧！我已许久未醉，早就盼着可以再次一醉方休了！”
“徐来客”酒楼，扬州城内久负盛名，店名取清风徐来之意。
盛长柏打发书童回家禀告父母，以安其心。
自己便和十三来到了徐来客酒楼。
“有客到！”
小二迎了上来，“客官几位？”
盛长柏虽也是初次来到徐来客，但却是轻车熟路。
“两位！小二，雅间还有吗？”
“有！二楼荷花阁还空着。”
“头前带路！”
“客官，请跟我来！”
小二领着，十三和盛长柏跟着便上了二楼。
这徐来客颇具规模，虽未到饭点却依旧人声鼎沸，足证其声名远播。
荷花阁不大，但却临着街道，推开窗户，便能看到秦淮河上船流不息的河面。
室内中央立着方桌圆凳，两侧是挂画的屏风，更有撑架、展架，放着点缀的花瓶、异石！
无处不美，无处不精。
更让十三意外的是脚下，地面上铺着一张带着异域风格花纹的地毯，这显然不是中土之物。
更证明这扬州城的贸易发达和繁荣富庶。
“仅凭这位置，这氛围装饰，这徐来客的生意便差不了！”
十三暗暗点头，回过头来，另一位小二便已经送上了瓜果小菜。
唱菜点酒，盛长柏毕竟是官宦子弟，和往日下馆子相比，今日只是多点了酒。
未一刻，珍馐美食并着一壶酒便送了进来。
“客官，请慢用！”
小二倒退着离了荷花阁。
盛长柏先为十三斟满了酒杯，然后方才注了自己的，随后便端起酒杯，礼敬起来。
“十三兄长，相逢就是有缘，我先敬你一杯。”
十三端起酒杯，一脸笑意。
“身在故国却为异客，萍水相逢自然是缘！”
十三一饮而尽。
不同于素娘小摊的劣酒，这徐来客的酒入口极为顺滑。
月是故乡明，酒是家乡浓。
明明是度数不高的黄酒，却让他心旷神怡。
盛长柏却听出了十三的话中音，心头升起无限好奇。
“十三兄长，这故乡异客作何解？”
十三自然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遂说道:“我自海外而归，这泱泱华夏大地，虽是故乡，却无一个亲人故友，这不是故乡异客又是什么？”
盛长柏毕竟是文人，脑海里立时便浮现出了那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异乡异客便已经是无尽的思乡愁绪了，如十三这般的故乡异客又当是什么样的心境？
盛长柏有心安慰，却无从话起。
“砰砰砰……”
房门却在此时被人扣响。
“客官，可需乐伎助兴？”
盛长柏灵机一动，当即应道:“要！”
一个抱着琵琶的清秀女子推门而入，先是揖礼躬身，方道:“小女子晴芳，不知尊客要点个什么曲牌？”
十三对这时代的曲牌并不熟悉，没有出声。
盛长柏思索一瞬后道:“调笑令，胡马。可能吟唱？”
晴芳一愣。
显然是对客人点的词曲感到意外，这时节世人皆喜欢杨无端的词，这点前朝词牌的却是不常见得。
但晴芳却还是点头。
十三更是迷茫，调笑令，怎么听着如此的不正经？
他的脑海中的词牌记忆多是雨霖铃、水调歌头、念奴娇、破阵子这些。
一时间倒是颇为惊讶的看着盛长柏，原以为是个上进的少年，未想到竟是个纨绔子弟。
却见晴芳素手一拨琵琶，樱口唱道: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
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
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
晴芳的吟唱是极好的，声音虽不高亢，但轻易间便能勾起人的神思。
十三立时明白自己误会了盛长柏，这并不是一首淫词俗调。
这小词唱的是边疆迷路的胡马，可写的却是人生迷茫，心无归处的彷徨。
倒是极度符合十三的心境。
一时间，十三看向盛长柏的眼神变了。
人生难得一知己。
这少年仅从只言片语便能了解自己的心态，而后通过乐伎排解自己的忧伤。
如此洞察人心的灵性，和润物无声的安慰，无不反应出少年的天性练达和心性热诚。
十三的心底里也是彻底认下了这个少年朋友。
“谢谢！”
盛长柏笑了下，再次举起了酒杯。
“十三兄长无需客气！”
十三摇摇头。
“饮酒不急，柏哥儿你送我一曲琵琶，我便赠你一首笛声吧！”
盛长柏看着不知怎么出现在十三手中的竹笛，神情愕然极了，特别是听到笛声之后。
“嘀……”
笛声欢快而起，如雀跃绕枝的鸟鸣。渺渺雅音，为人带来内心的清凉。
那乐伎晴芳也是沉迷，如此动听笛声，着实撩人心魄。
妙音如同天籁，最是人间留不住。白衣宛若仙人，当是世间第一等。
徐来客很大，上下共有三层，但这笛声一起，却能笼罩整个酒楼。
多少人不禁闭目倾听，皆是神情一滞。
清风送来天外音，从此难闻世间声。
良久，笛声落幕，无数客方才回神。
荷花阁中。
盛长柏同样回神，但心中的震撼难静，积绪难述。
今日自他从岸口小船走下，抬望眼处就是一袭白衣的十三。
那开怀肆意的大笑，书童听着莫名其妙，他却闻之向往。
于这浊世中，还能如此旷达肆意，着实有些盛唐名士遗风。
且十三又是长相出众，一身气质更是卓尔不群，宛若仙人临凡尘。
这才让他有了结识之念。
却未想，事真如他所念，十三仅这一曲笛声，便足证其高雅，其难得。
“此曲本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十三兄长，今日长柏有幸聆听如此仙音，更是结识兄长这般的奇人雅士，真是三生有幸！”
盛长柏真心赞道，却也有疑惑。
“不过，兄长这笛声虽近似我朝之风，却好似不同于我朝。还请赐教此曲之名，又出自何处？”
乐伎晴芳闻声也是神色一动，好奇的看向那若谪仙人的白影。
她以乐娱人，本就精通音律，自是对如此玄妙的笛声关心不止。
十三神色一顿，微微迟疑，但最终还是出声。
“曲名，但愿人长久，出处便是我们脚下这片大地！”
盛长柏一愣，难不成是前朝雅士所做？
倒是没有怀疑十三的话语。
华夏文明源远流长，传承之时失去些词曲雅声十分正常。
晴芳却惊诧出声道:“尊客，您这曲子是新作吧？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去岁中秋，杨无端先生在东京曾作下一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其中便有这两句。”
十三懵了，脸上写满了疑惑。
“杨无端先生？他是谁？”
心说，我这曲子明明是最初世的现代产物，作曲者是现代人，作词者倒是古人，可那是千古词人苏轼，苏东坡。
怎么这世界还有个杨无端，同样写出了这旷世的词句？
当即道:“晴芳小姐，你可能将水调歌头吟唱一遍？”
盛长柏却是一喜，而后却升起一丝懊恼。
“杨无端先生去岁所作？我竟然没有听过！晴芳小姐，请快快唱来。”
“还请二位尊客雅正。”
晴芳应道，神色中却大为不解，怎么会有没听过此词的人？
杨无端为当世第一词人，所作佳词无数，引得无数人追捧。
这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一出，便流传整个天下，被誉为中秋词当世第一。
有甚者，更称此词一出，中秋词绝矣，后世词作绝无可能超过此词者。
可面前的两位客官却皆未听过，特别是那奏出仙乐般的白衣客官，能为笛曲取名‘但愿人长久’，却连杨无端都不识，这绝对是咄咄怪事！
却不知盛长柏家风严谨，自身也是勤恳努力，专注经史子集久已。
诗词虽同为圣学范畴，但却是小道，他素日里关注不多，自然就没有听过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而十三更是初来这世界，怎么会知道此世界的风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