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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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晴芳吟唱起这当世无双，异世千古的绝世名词。
十三净耳倾听着，面色沉稳，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
这词作，明明是苏东坡的水千古绝唱‘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倒是没有怀疑杨无端是不是穿越者，而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次怕是穿越到了一个影视世界。
可是哪部影视，却一时不能确定。毕竟最初世中，他是一个雇佣兵，对影视剧观看的实在不多。
莺声流转渐入尾声，当晴芳樱口吐出一句，“千里共婵娟。”
盛长柏击节而赞。
“好词！好词！如此佳作怕只有杨无端先生才能作出了！
当然，晴芳姑娘的吟唱也是极好的。只是听了兄长的笛声，倒觉此词更应和笛声相配！”
十三玩味一笑，倒是没有附和，而是自斟自酌起来。
晴芳却是点头道:“尊客所言极是。”
而后，晴芳妙目注视着十三。
“这位尊客，小女子有一唐突请求，不知尊客可否答应？”
十三放下酒杯，神态随意。
“晴芳小姐请讲。”
晴芳眼神渴盼，神情中带着一丝紧张。
“尊客方才那一曲笛声，技艺之高，小女子也是自叹不如。而这一曲‘但愿人长久’，曲风高雅清奇，更是小女子未曾听过的，不知可否传于小女子。”
晴芳说着，见十三眉头一动，生怕十三拒绝，便放下了琵琶，起身揖礼。
“这秦淮河畔乐伎无数，才色绝艳者多矣，而小女子唯有这一把琵琶傍身。
小女子也知所求过于冒昧，但还请尊客可怜小女子生活不易。
若尊客不嫌弃小女子蒲柳之姿，小女子愿以春宵一刻换取尊客一曲，还请尊客怜惜。”
“额？”
十三神色一愣。
盛长柏还是少年，也是初次见到这乐伎献身换乐之事，当下只觉世事艰辛，众生皆苦。
但少年慕艾，又何曾不心生艳羡之感。
十三摆了摆手，倒没有丝毫荣幸之念。
“晴芳小姐请起，一曲笛声而已，何至于此？将你的琵琶拿来，我这便将曲子教你。不过，春宵一度就罢了吧！”
“多谢尊客。”
晴芳随即起身，神色喜悦。施施然将琵琶递出后，心头又难免失落。
求得一曲，却失了一夜欢愉。
她固然是乐伎，卖艺不卖身，可如十三这般的俏郎君，何尝不是她渴盼的？
乐理相通，十三虽用惯了竹笛，但盘龙世界近万年时光忙里偷闲的也学会了些其他乐器，尽管笛子是横吹管乐，琵琶却是弹拨弦乐。
泠泠琵琶声起，不同笛声的清扬悠远，琵琶版的‘但愿人长久’清脆华丽，带着一丝清冷。
但在十三的拨弹下，依旧悦耳动听，拨人心弦。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曲终了——
盛长柏与晴芳皆是意犹未尽。
十三注视着晴芳。
“晴芳小姐，可看清我的指法？”
晴芳面色一红，只觉得难为情。
“尊客神采飞扬，又有雅乐为伴，小女子一时情迷，实在没有注意尊客的指法。”
十三无奈一笑。
“那我便再教你一遍，这次可要用心记。”
与妻画眉，教美抚弦，人生雅事也。
盛长柏看着此情此景，心下艳羡的同时，也不禁为十三的风采暗赞。
如此一教一学，整个徐来客尽是乐声阵阵。
虽也有其他乐伎，却一时间皆是不敢演奏，如此仙乐之下，何人还敢献丑？
三楼，泰山厅，达官贵人之所。
扬州知府并各衙署主要官员，通判、判官，推官及扬州附郭知县等官员，正在为新到任的“淮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也就是淮南东路提刑官杨斟接风。
扬州是上州，更是朝廷淮南东路治所地，扬州知府官级从四品，却不是扬州城内最大的官员。
城中更有淮南东路转运司衙门，盐道衙门等，当然还有这提刑衙门，掌管着淮南东路一十二州府诸多事宜。
主官皆是正四品以上的上官。
这新官到任，总要和地方官员熟悉一番，毕竟这官场之上，没有绝对的公事公办，更多的还是人情世故。
只是这原本一团和光同尘的气氛，却在这琵琶声中变得有些宁静。
扬州知府同样意犹未尽，吩咐来着小二。
“小二，你们店中何时来了如此技艺的乐伎？还不帮我叫来，请新任提刑杨大人雅正一番。”
“知府大人！”小二有些难为，“这不是乐伎所奏，而是到店的客官所奏！怕是难为诸位大人请来了。”
“哦？”
扬州知府神色失落，但倒是个讲理的人。
“那便算了，只是倒让杨大人失望了，如此席宴却无乐相伴，真是遗憾！”
杨斟也是一阵失落，“如此雅乐，能得一闻便已经是幸事。只是自古雅乐出奇士，如嵇康与广陵散，如此人物不能与之相识，确实让人遗憾。”
闻声，通判盛纮也是有心之人，遂道:“小二，那奏乐之人你可认识？”
小二摇摇头。
“和一位少年来的，皆是生面孔！”
盛纮惋惜道：“如此便只能让杨大人遗憾了。”
杨斟却是一副豁达之态。
“无妨，无妨。”
环视一周，杨斟目光锁定了推官周子安。
“周推官，本官新官上任，诸同僚盛情相邀，我自然是盛情难却，可本官更希望你没有出现在这里。
昨日白天，街面上突然涌出‘死神降世，天下大乱’的乱世之言。
夜晚，南漳巷便暴毙一十七条人命，如此混乱的局势，你怎么还能坐的住？”
周子安面色尴尬的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前躬着。
“杨大人教训的是，扬州城内这两日确实不太平静。下官本不想来，但又怕大人误会下官是蔑视上官，这才到此。既然大人如此不在意，那下官这就离开。”
“很好！”杨斟点点头，“未来扬州之时，本官便听过周推官有‘周青天’之名，希望周推官速速破案，上不负朝廷使命，下不负黎民百姓！”
“下官谨记！”周子安拱手一礼，随即便离了泰山厅。
扬州知府脸色火辣，虽然杨斟没有训斥他，但这敲山震虎的含义，却传达出来了。
推官虽主掌刑讼之事，但知府才是一府之尊，境内发生如此人命大案，他更是难辞其咎。
“杨大人，我扬州境内素日里还是十分安宁的，这两日发生之事绝对是偶然！大人放心，市井乱言和这南漳巷人命案，下官会亲自督促的，一定给大人个满意交代！”
杨斟含笑点头，神色看似淡然，却让人不敢直视。
“我当然放心，扬州府三年来吏部考评都是优，我怎么会不放心扬州官员呢？”
杨斟说着，眼神瞥向了盛纮。
“盛通判，据说东京有人举荐你进京入职，这最后关头，可千万不要松懈啊！”
盛纮闻声色变，“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一定不会懈怠公务。”
“哈哈哈……”
杨斟大笑，端起酒杯道:“怎么都不动筷了，本官倒是有些煞风景了。我的错，我的错，接风宴上谈公事实属不该，我自罚一杯！”
一场接风宴，就此变的没了滋味，草草寒暄片刻后，扬州府官员便一个个告辞而去。
杨斟则是在扬州知府煎熬的陪同下，最后起身。
出了徐来客，望着秦淮河畔那繁华的街景，杨斟不禁道:“刘知府，繁花也有落尽时，我辈可不能懈怠啊！”
扬州知府也是深有感触，“杨大人说的是！”
这时，二楼的琵琶声再次响起，曲子还是那个曲子，只是却不似方才那般流畅，两人同时面露无奈苦色，话别而散。
夜幕降临，秦淮河畔进入另一种繁华。
十三扶着烂醉的盛长柏走出徐来客，那学曲的晴芳则抱着琵琶送到了门口。
“十三先生慢走，小女子在此盼君再来。”
十三没有回头，一手扶着盛长柏，另一只手轻轻一挥。
“别送了，营生要紧！”
十三扶着盛长柏走了一段，虽不费力，但盛长柏却被拘的很不舒服。
十三索性将他背起，向一个路人问清了盛家的所在后，向盛府走去。
心中也疑惑这盛家怎么如此放心自家哥儿，不担心会宿醉难以归家。
却不知盛长柏，在家中最是稳重不过，素来从不饮酒，这醉酒还是人生第一次。
盛府和秦淮河畔有些距离，但对十三而言也不算太远，一刻钟不到，一座豁大的宅院便出现在眼前。
“砰砰砰……”
十三扣响了侧门，一个声音从里应了起来。
“来了！”
吱呀一声，门子探出了脑袋。
盛长柏毕竟趴在十三的肩头，并不能看清面目，而十三与门房而言，就是个陌生人。
门房瞬间便将侧门又关了起来。
“若有公事找我家主君，明日请早到衙门。”
十三吃了个闭门羹，一时也是无奈的睁大了眼睛。
“我是送你家衙内归家，门房老哥你看下我背上是谁？”
门房这才又一次开门，借着门口高挂的灯笼，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是自家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