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阉狗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亵玉!

谢清晏并不敢在幸世邈面前替宿宜年多说话，在这方面违逆他，只会让事情更严重。

在得到幸世邈再三保证后，谢清晏信了他口中不会伤害宿宜年的鬼话。

当她准备和幸世邈一同回太子府送宿宜年走时，幸世邈瞬间满脸阴鸷，他冷冰冰地说：“殿下这般关切，臣当真不信您与他毫无瓜葛。”

于是谢清晏再不好说些什么。

幸世邈进太子府，是没人敢拦的，他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便到了谢清晏的小院中。

当他踹开院门时，宿宜年正坐在谢清晏的书案边，描着一幅山水画。

见了幸世邈，宿宜年神情仍是淡淡的，只抬了一眼，便继续描着丹青。

“宿大人，近来可好？”幸世邈也不恼，嘴角噙着笑，如同跟旧友打招呼一般开口。

宿宜年并不愚钝，他知道幸世邈虽然表面笑脸迎人，但内心估计想杀了他。

不，估计要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他已有心理准备。

宿宜年放下手中的笔，极礼貌又极恭敬地对幸世邈轻轻一鞠身。

“本相忘了，宿大人说不得话。”幸世邈仍是一脸笑，语气却轻蔑。

都是男子，宿宜年自然是懂幸世邈的心思的。幸世邈作贱他，不过是为着谢清晏。

宿宜年拿出一张白纸，写下：我未曾碰过殿下。

饶是幸世邈这般多疑的人，也会信几分宿宜年，原因无他，只因他在前朝为官时，实在太端方雅正。

幸世邈脸上仍是冷淡：“怕是为求保命才忙着撇清的吧。”

他冲身边的幸承使了个眼色，幸承会意，将宿宜年带出了房间。

幸世邈已经几个月未踏足此地，房间中早已没了他的气息。

他不信宿宜年没碰过谢清晏，他趴墙根偷听的事都能做出来，难道两人日日孤男寡女地相处着，他反而成了正人君子？

他一边不屑着，一边探究着房中种种痕迹，试图证明或否定他的猜测。

谢清晏许是没想到自己会来这么一遭，两人相处的许多痕迹都还留着。

幸世邈越翻查，脸色越难看。

两人没少一起对诗作画，虽然其中不包含郎情妾意，但他一想到两人亲昵的场景他就十分...想杀了宿宜年。

他的怒意越升越高，在打开一幅卷轴时达到了顶点。

正是宿宜年之前碰落的那幅画。

天人之姿，风华清绝。是谢清晏的雕花小楷。

画中人没有脸，着一身玄衣亭亭而立。

谢清晏若无所求，不会上门求他，那这画中人自然也不会是他。

他余光一扫，又注意到了案上原本被忽略的木雕，刻的正是笑着的谢清晏。

幸世邈嗤笑一声，一年了，谢清晏对他露出过这种神情吗？

从来没有，谢清晏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脸。

明明...明明他比宿宜年好上千万倍，明明是他将谢清晏捧上太子之位，明明他为了谢清晏不知多少次违背了底线。

可她宁愿爱一个废人，也不愿意和他有半分真情。

当谢清晏说‘只有你’时，他是真的相信。

幸世邈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可笑。

不过他有办法，抹净谢清晏身上不属于他的痕迹。

幸世邈手上拿着宿宜年雕的小木人，踱步到门外,当着宿宜年的面，将小木人丢进了炭盆。

很快，炭火将小木人吞没。

宿宜年十分平静地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幸世邈，等待着死亡。

幸世邈自然也看透了宿宜年的心思。

这是谢清晏喜欢的人，他不会让宿宜年完美地活在谢清晏的回忆中。

“宿大人，你知道对人来说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宿宜年脑中闪过刑部诸多可怕的刑罚，却并不感到畏惧，仍是一脸平静，等着幸世邈的下文。

最终无非一死罢了。

幸世邈一双狐狸眼泛着冷冷的笑意，直勾勾地看着他。

“您是殿下喜欢的人，本相答应过留您一条贱命。”说到这里，幸世邈的笑变得阴鸷：“陛下的御用所还缺内监，那就劳烦宿大人补缺了。”

宿宜年原本平静的神情，有了不可掩饰的慌乱。

...

当谢清晏再回到小院时，已经找不到宿宜年的任何一点痕迹了。

只有梅树下两人一起深埋的酒，和一同种下的树，能证明她有过那么美好的回忆。

她心中不安，反复问了幸世邈几遍宿宜年的去处。

幸世邈笑着回她：“殿下，您想让他死吗？”

她便不敢再提。

谢清晏不知道，从那天起，宫中的御用所多了个清俊的哑巴小内监。

每每有人说他长得像死去的宿宜年，他都只是默默地把头埋得更低些。

他是官阶最低的小内监，身子瘦弱，性格内向，又是个哑巴，谁见了他都能踩一脚。

他脾气极好，别人找他替差事，他都会应着。

但只要是跟太子殿下有关的差事，他就会躲得远远的。

哑巴小内监有个爱好，他常常借着差事去皇后宫中的后院，呆呆地看着院角的一棵梅花。

就像是，在看什么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