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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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黑到天亮,宿宜年一直坐在窗边。
他专注地雕刻着脑海中的谢清晏,一遍又一遍回味她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动作有些快,手中的刻刀不可避免地划伤了手,他平静地擦干血迹,然后继续雕刻。
他是喝不了来年的梅花酒了,希望来年...幸世邈帮她挖酒时,不要伤到她心爱的小梅树的根。
天亮时,宿宜年终于雕好了,在细细地打磨后,他将小木人放在了谢清晏的书桌上。
不小心的,他将一幅卷轴碰落在地。
卷轴散开,是一幅画。
他蹲下身准备捡起来,目光触及时却愣住了。
他擅长丹青,于是谢清晏央着要学...他耐心地教,谢清晏天资也极好,学得很快。
这是谢清晏的所有画里,唯一一幅他没见过的。
画中是一名男子,身姿挺傲,遗世独立。没有画上面容,不知是谢清晏学艺不精,还是其他原因。
旁边配着一行雕花小楷:天人之姿,风华清绝。
宿宜年苦涩地笑了笑,笑自己心中不自量力的妄想。
画中人身着玄色长衫...而他,从不穿玄色。
他将画放好后,去了小厨房,煮掉了所有他们一起包的所有饺子。
他不用等她了,现在不用等,以后也不用。
...
每次和幸世邈行事后,她睡醒都会向幸世邈要一碗避子汤。
避子汤不苦,但她每次喝时,都会微微蹙眉。
谢清晏其实很想有个孩子,可惜她是太子,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生出自己的孩子。
既生不出,她也不愿作孽杀生。
“蜂蜜加少了?”幸世邈问。
谢清晏摇摇头。
幸世邈顿时了然她在想些什么,他搂过谢清晏,温热的双手伸进衣衫,捂在她的小腹上。
“殿下可以不喝,臣会有办法。”
谢清晏知道,幸世邈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可是她不敢赌。
她昨夜被折腾了许久,身子极乏,再加上幸世邈的怀抱太温暖,她没来由地想再睡会。
可她想起了谢清璇。
“幸相...”
谢清晏只有在有所求的时候,会跟他的下属官员一样尊称他幸相。
幸世邈勾勾嘴角,等她的下文。
其实谢清晏不说,他也知道是什么事。
既有所求,便要放低姿态。
她说的有些艰涩:“幸相...我不想妹妹嫁去北蛮...”
谢清晏一开始以为此事是幸世邈一手促成,威逼她就范,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谢常的决定。
她尚在禁足,进不了皇宫求谢常,于是只能求幸世邈。
幸世邈早就料到她求的是这件事,他为难般地思索片刻,然后回答:“这是陛下的意思。”
“可是,你...”
可是,你是权臣...朝堂边关,全是你的党羽。
她的话说一半便被幸世邈打断,他挑挑眉,一副忠臣蒙冤的样子。
“怎么,殿下还真当臣是奸臣当道,可违上意?”
谢清晏头埋进他的怀里,撒娇般地嘀咕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求你了...”
幸世邈觉得,他真真是被谢清晏捏住了命脉。
男子建功立业,尚且需要刀尖舔血,运筹帷幄, 丢了性命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成果。
而谢清晏只消撒撒娇,他就忍不住想将天下奉上...他不愿这般任她摆布,可并无解法。
幸世邈将怀中的小脸捧起来,让那双水汪汪的眼中只有他的倒影。
他是谢清晏的全世界,无权无势无亲无爱的小可怜只有他能依靠,他怎么能不千依百顺。
“臣有一计,但是得问问殿下的意思。”
谢清晏眨眨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存的是戏谑的心思,说得却极为认真:“若臣求娶您的妹妹,陛下定然同意,便不必去北蛮和亲了。”
谢清晏愣住了,这的确是个法子,可她却难以抑制地难过。
原本晶亮亮的眼慢慢变得灰暗,掩饰不住的失落。
她沉默了良久后,才开口:“你也喜欢清璇啊...”
幸世邈看得饶有兴致。
他是高高在上的人,任她驱使,自然要有些条件。
谢清晏,说你爱我,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你永远都只属于我...虔诚地望着我,将我奉若神佛。
“臣没见过您妹妹,不过朝中都盛传她极貌美。”幸世邈嘴角噙着笑,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想来...殿下的妹妹定然差不了。”
谢清晏怔怔地看着他,像一只被丢掉的小狗。
“你想想别的办法,你不要喜欢她...”她这话说得极幼稚,像个小孩,生怕别人分走手里仅有的糖。
她真的真的很羡慕谢清璇,谢清璇拥有的比她多太多。
这是她的一点小自私,小阴晦,她还有一个小奢望——幸世邈永远都只是她的。
可谢清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早晚会婚配,而他的妻子永远不会是她。
但,这个人不要是谢清璇可以吗?她仅有的,唯一的,可以不要给她的妹妹吗?
谢清晏的眼似乎马上就能坠下泪,幸世邈只当她是小女儿家的拈酸吃醋,心情大好。
“傻奴儿。”他欺近她,鼻尖相抵,轻声安抚:“又大了一岁了,怎么还是一吓就要哭?”
她又被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淹没,初闻时觉得极清冷,现在闻着,却觉得极安心。
幸世邈想起了什么,眼神冷了冷。
“臣会有办法,但是,殿下...”
他的声音藏着危险的气息,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被人侵犯了领地的狼。
“宿宜年,不能再留。”
幸世邈多疑,在他心中并不相信宿宜年与谢清晏朝夕相处几个月,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的人被其他男人碰过...幸世邈很介意。
谢清晏知道,他早晚会说这件事,可幸世邈冷厉的语气还是让她心上一颤。
宿宜年...
她早已把他当成知己。
谢清晏知道,在这种节点上,自己不能替宿宜年求情。
一来谢清璇的事还得仰仗幸世邈,二来,她求情只会让幸世邈疑虑更多,怒气更重,宿宜年也会更惨。
幸世邈从不会真正地对她发怒,有怒气也是撒到别人身上——他知道谢清晏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别人因她受罪,会比她自己受罪更让她难受。
可是,她十几年来唯一的朋友就是宿宜年,她又怎么能做到一言不发呢?
谢清晏看着幸世邈冷厉的神情,怯怯地说:“我与他...真的没有男女之情,一点逾矩都没有...留他一条性命,给点银子让他走,可以吗?”
她说的极小心,用词也十分斟酌,生怕触及了幸世邈的雷区。
可她还是说的太多了。
幸世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声音十分温柔:“好,听殿下的,臣会好好安置他的。”
谢清晏难以置信,又小声问:“真的吗?不骗我...”
“真的,臣怎么会骗殿下呢?”他笑得更清朗了些。
在谢清晏看不到的暗处,幸世邈的握紧的手骨节分明。
他原是...想给宿宜年一个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