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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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谢清平回京已有半月，谢常一年见他一次，生出许多以往没有的亲近来，多次召他进宫陪伴左右，修道清心。
这一日，宫中早早就有人来宣，说是可以带上王妃世子一起进宫用膳，谢清平犹豫再三，推脱道袁悠母子身体不适，怕进宫过了病气给谢常。
“幸相回京了。”袁悠帮谢清平理着裘衣。
“所以我不让你和孩子进宫。”谢清平说，“我父皇一定会除掉他。他这次搞出这么大的乱子，满朝文武都盼着他死，太子也保不了他...”
袁悠点点头。
“他被逼到了绝路，我父皇可能要先下手为强...父皇今天召我进宫，还让带上你和孩子...似有刻意保全之意。”谢清平眉眼凝重了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今日应该还会召幸世邈进宫，至于谢清晏会不会弃车保帅...这个我就说不好了。”
袁悠一怔，手中整理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你是说...陛下要快刀斩乱麻？所以才让你带我和孩子进宫？”
“你别怕。”谢清平轻轻笑了，“你带孩子去袁大人那玩儿，他手里有兵，又和那边走得近，不管事态如何，他都能保得住你。”
“那你呢？”袁悠拽着他的袖子。
“幸世邈后面还牵着谢清晏。”谢清平安慰道，“他敢明目张胆弑君不成？谁都知道他们一党，乱臣贼子的罪名，最后都得谢清晏和他一起担着。千古骂名，谁不怕呢？”
袁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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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年关，春节那日宫中会设宴宴请群臣，以示君臣友好之意。虽是天家恩赐，但也耽误了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因此，许多官员会先与家人过个小年，聊慰亲人之情。
靳微的父亲早已告老还乡，靳渺又是太子家眷，他不好走动，于是他约好了来袁锦府中蹭小年饭。
偌大的府中只有寥寥两人对坐，显得孤寂且冷清。
饺子元宵一类还没做好，两人坐着喝茶干瞪眼，靳微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闷闷不乐道：“咱俩好像是两个孤儿。”
袁锦呸他一声，没好气道：“瞎说，我不是你长辈吗？你怎么能算孤儿。”
“真的很冷清嘛...”靳微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袁锦，嘟囔道：“要不把你妹妹和侄子叫来一起吃饭？”
“...靳微。”袁锦正色道：“我觉得朝里要斗起来了。你也好，我也好，我们都该离家里人远些。这种波谲云诡的时候，我们中立，家人反而越安全。”
“你个兵蛮子懂什么。”靳微嗤地一笑，“你手里有兵，你跟袁悠走得近些，哪怕谢清平倒了，谁又敢伤你袁大人的妹妹？”
袁锦皱眉想了想，末了叹了口气，他一年见妹妹一次，确实也想得厉害。他刚想叫下人去请袁悠来，就见一人进来通传，说是王妃和小世子来了。
“快请！快请进来！打着伞去迎，别让他俩淋着雪！”袁锦喜出望外，冲左右人切切吩咐道：“你们出厨房，让他们赶忙做些红糖馅儿的汤圆和荠菜馅儿的素饺子，快去快去！”
靳微吹了吹眉毛，计较道：“好世伯，袁悠爱吃什么你记这么清，我爱吃什么你记不记得？刚才我来时你怎么不特意叮嘱厨房？唉，原是我不如你妹妹亲...不该比的。”
袁锦揉揉他的头，笑道：“你的还用特意吩咐？我府里厨房不都是你爱吃的。”
两人正说着，袁悠被一群人拥着进来了，容光明艳，锦衣华裳，足见谢清平待她多好。瞬间，袁锦跟摸了热炭似的，将手从靳微头上抽走。
“哥。”袁悠牵着谢平悠走近，目光却落在靳微脸上：“靳大人也在啊。”
靳微笑了笑：“来蹭饭的。”
“你胖了，哥看着是真高兴。”袁锦围着袁悠转圈，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将谢平悠高高抱起，笑着引他说话：“飞——飞——”
谢平悠有点怕他，并不与他熟络，竟吓得哭了起来，被袁悠抱住才止住了哭腔。
“啊...哥真是个粗人。”
“好了哥，别逗他了。”袁悠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低垂眉眼道：“比之前好很多了，起码能见人，能说一两个字了。”
没有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孩子健健康康地长大，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可偏偏这孩子三岁了还不会说话。若是平常富户家生个小痴儿出来还好，可这是天家，充满了阴谋算计的天家。袁悠并不嫌弃自己儿子蠢笨，却不由地担心他将来如何自保，如何分辨好坏是非，躲避刀光剑影...她和谢清平毕竟不能陪他一辈子。
这是她的一块心病。
“喝杯茶暖暖吧。”靳微倒了杯热茶，推到袁悠面前，笑着打趣道：“他脸黑，小孩子看着都怕，我小时候也怕他呢。”
“我...我是长得有点凶巴巴。”袁锦摸着头尴尬道。
两人竭力将谢平悠怪异这件事往另一处扯，遮掩住他本就有疾的事实，以宽慰一位母亲的心。
袁悠也明白这点，笑了笑。她将孩子抱到腿上，自己尝了口水温，再让孩子浅浅抿了一口，状似无意地开口道：“他也不是每个人都怕。跟皇长孙倒是玩得甚好，不仅不怕，还闹得起劲。”
她看向靳微，问道：“靳大人，小年你怎么不去太子府上跟太子妃过？”
眼下时局紧张，袁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靳微心知肚明。
“外臣不得结交内眷，况且她先是太子妃，再是我妹妹。”靳微淡然地解释道，末了看向袁锦：“而且这几年...我都是来跟我世伯过的啊。”
袁锦点了点头：“他的确每年都跟我过。”
靳微笑着扯出往事：“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袁家惹了奸臣被抄家之前，我就常来你们家玩。那时你还小，我给你买糖葫芦的事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他阴阳怪气说了一长串话，差点没直接明着说——我跟你哥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我俩一起玩的时候你还小着呢，我俩更像家人。我来这儿过个年，你怀疑我什么？
两人对视，互不信任，针尖对麦芒。
袁锦左右为难，最后只能冲两人摆摆手，哄道：“哎呀，都是一家人...多双筷子的事而已，大过年的。”
他既如此说，两人也不好再计较。
碰巧，厨房的各色菜式已然好了，鱼贯而入开始上菜，打破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