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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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弟！五弟...”谢清平哭得直不起身，膝行几步跪在谢清晏面前，扯着她的衣摆哭求道：“我们进宫吧...我们去求父皇写国书...让清璇回来...”

谢清晏沉默着，像个纸人般麻木，唯有脸上挂着两行泪，昭示着她的悲伤。

“五弟，你说话啊...”

谢清平悲痛欲绝，或许是谢清晏的平静让他感到害怕，亦或是为妹妹感到不值，他失了礼仪，摇晃着谢清晏的肩膀哭喊道：

“那是你的亲妹妹！她此去和亲就已是奇耻大辱，难道她死后还不能让她落叶归根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跪下磕头，额头撞得地板咚咚响，“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

没几下，地板上就已见了红。

谢清晏蹲下身，止住他的动作，艰难地开口道：“四哥，你就当...没听过这句话吧。”

“哪句...话？”

“你就当，清璇没托人向你带过这句话。”谢清晏说。

“畜生！”

啪的一声，极重的一巴掌落在谢清晏脸上，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白，很快变红，微微鼓胀起来。

“殿下！”近侍见此情状，连忙上前查看。

“都出去。”谢清晏说话时，嘴角流出一道血迹，她木讷地用手沾了看，然后用巾子擦干净。

“清璇一直把你当她哥哥！”谢清平悲愤道，“你根本不知道她在背后为你做了多少。”

“你出宫建府头几年，没仆从没银子，大冬天的连炭都不够用。你当是谁那么好心给你送炭？内务府把你当死人看，他们给你送东西都是因为清璇给他们塞了钱！她哪有什么钱？还不是省吃俭用匀给你一些！”

“她是个不被重视的女儿家，没哥哥没母亲，你受过的苦，她明里暗里一样都没少受，你以为她在宫中的日子有多好过？你离宫时她才几岁？”

“她真傻，怕你不好意思...顾忌你当哥哥的面子...”谢清平哭着笑了两声，“可你呢？你进宫看过她几次？你这个亲哥哥，了解她多少？为了避嫌，你明哲保身，躲着她走...”

“她不说，你就真不懂...临了她走了，你竟这般冷漠...真不值得...”

谢清平起身，擦了擦泪，准备往外走。

谢清晏叫住他：“四哥，别去求父皇了。”

谢清平停步。

“清璇已经嫁到北蛮，生死都由北蛮处置。”谢清晏语调平缓到没有情绪，“如果我们要求北蛮送还尸体，于礼不合，会伤两国和气。”

“两国和气为什么要一个女人承担？！”

“能用一个女人承担，就不必更多的人去牺牲。”

“那是你妹妹！你的亲妹妹！！！”

“你就当我是个畜生吧。”谢清晏说，“你不必去求父皇了，没用的。”

“你有亲情，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触碰过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好，好，好...”谢清平悲凉地嘲讽道：“好一个太子殿下...未来的新皇...”

“你真是越来越像他了...”

谢清平走了。

死寂般的沉默中，空气又冷又稀薄。

谢清晏一直在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起身，却一下跌在了地上，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她几乎是爬到了暖炉边，如果不是怕被烫伤，她大概会扑在暖炉上，去索取更多的温暖。

这个冬天好冷，怎么会这么冷？她要被冻死了。

她忽然很想幸世邈能来救救她，可她绝望地意识到——她心里有个空荡荡的洞，冷风呼啦呼啦地往里面灌，寒意顺着那个洞传遍全身，什么东西都暖不了她了。

这是一个无底深渊，多少东西都填不平。伤口如同一道鸿沟，将贯穿她的一生。

她望着暖炉中烧得正盛的炭火，想起了扑火的飞蛾，那些一生追求光明的小生灵，最后都死在了征途中——那是它们的命定之路。

它们被烧成飞灰时，哪怕心满意足，得偿所愿...也会觉得疼出声的吧。

“追求什么，什么就是你的命...”谢清晏呢喃着念出幸世邈曾说过一句话，片刻后，她无力地笑了：“你说错啦...”

“追求什么，你就是什么的奴隶...对吧。”

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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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海面冻结，船再难行，倭寇不便进攻，东南迎来了难得的安宁。

幸世邈在东南安定好军务，调整了用人和部署，便回了齐京，准备去迎接满朝文武的骂声。

他不止抄了江南豪绅的家产，还抄了许多周边富商的私银，甚至还理了理东南几省的盐税商税——能做的他做了，不能做的他也做了。没人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带着兵跟土匪似地到处追赃剿银。

抄出银钱越多，盼着他死的人就越多。

幸世邈心知肚明。

离京前他曾问谢清晏，为什么古今政客千谋万算却还是输多赢少，答案很简单——这些人总是心有余悸，留退路留后手，想剩一条命去享福。可事实上，如果你敢把命押上赌桌，就能胜过大部分怕死的人。

幸世邈到京这天，谢清晏正忙着，只有刚从北方回来的靳微和几个朝臣来迎他。

靳微看着幸世邈身后望不到头的运银车队，冷笑着说，大功啊，幸相。我兄弟一条命，换这么多钱。

幸世邈问他，还想穿这身鹤袍吗。

靳微迟疑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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