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红尘炼心修香火道 识海破幻走阴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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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红尘炼心修香火道识海破幻走阴神路
这一日,夜,无月。
“你来了。”
“我来了。顾先生像是在等我。”
神色肃穆的顾子詹没有回应,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化为了废墟的学堂,双眼紧闭,不睁开。
几多不舍,三十年光阴如弹指,黑发人变做白发人。
李铭没有打扰,他能感受到顾先生此刻的悲凉。寻一蒲团坐下,陪着顾子詹,坐在学堂大片大片的荒芜之中,等朝阳。
火烧之后,皆为废墟。冬日太冷,住的地方第一时间重建或者修复,学堂不是急务。
沉默,不说话,两个人。夜虫未鸣,天地大寒。万物凋零,皆待春风。
李铭知道,顾先生不是一个求死的人,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事,必须以死才能解开。
如那天晚上的两个神秘人,只是站在李铭床前,李铭的神魂都感到压迫,必非常人,必是大修行者。
顾子詹知道,李铭一定猜出了些什么,只是不肯说出来。
隐姓埋名30年的顾子詹为了替李铭治病,为了解开谷山村盔狼之灾的种种异象,出山了。
一为求医治李铭之人,二为求解开盔狼之灾疑惑。
神药不死草还不曾为李铭求来,李铭的“失魂之症”好了。但他顾子詹该暴露的,不该暴露的,都暴露了。
不日之间,或有雷霆之火,降下。
顾子詹不为自己担心。他担心谷山村,担心李铭,担心谷山村每一个他教过的学生,担心谷山村每一个他认识的村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30年啊,一代人他看着出生,长大,结婚,生子。为师生,教认字,教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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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书育人日日;
传道授业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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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顾子詹是反贼,而且是在朝廷挂了名号的反贼。
他顾子詹很可能被有心人察觉到了,刀光血雨,不日将至。
顾子詹想了很多,他必须离开,他想在离开之前,安放这三十年经历的人和事,不留遗憾。
所以,今夜,他只想怀念,只想以顾子詹的身份怀念这三十年过往,只想一个人静静凭吊这无怨无悔走过的半生。
这是香火道炼心所必须。他已红尘炼心30年,但此心仍未通透,却不得不停止。盔狼来了,李铭要死了。
炼心,即为修心,乃是香火道修士人人必须走的红尘之路。炼心大成,则破心魔,铸阴神。
香火道修士炼心路上,无不扶危济困,广施恩德。人之感激,人之称赞,人之认可,人之颂扬,皆为守护。神魂愿力,无形却有形,冥冥之中,护佑香火道修行者堪破心魔三关,铸就阴神。
顾子詹今夜要破心魔三关。
明日之后,他就是詹子顾。成,则贵为一尊阴神;败,则化做一堆枯骨。
谷山村学堂是顾子詹待的最久的地方,二百余岁老翁,早该死了,偏偏不死,看起来像个五六十年岁小老头。
谁能想到,增寿五十年的增寿丹,他詹子顾吃过两颗;谁能想到,增寿数百载的宝药养神芝,他詹子顾吃过一株……
余生,他詹子顾还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至少可以挥霍数百年。
但他决定走了,就在今晚,见过最后要见的那个人之后,修香火道,走阴神路。
遥想当年,屿山之上,兄弟们敬他、信他、护他,而他自诩算无遗策的詹子顾呢!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老兄弟,挥刀向前,力竭战死,魂归大荒。
他们这一群人立下心魔大誓,为天下苍生争人人平等,为天下苍生争衣食无忧,为天下苍生争贵贱无分,为天下苍生争布武天下……
做到了吗?没有。荧荧之光,星星之火,未燎原。
炼心路还未走完,但他顾子詹等不及了。
成也好,败也罢。
今日之后,为人为鬼又什么?魂消魄散又如何?
死则与兄弟们相会,不离不弃。生则大旗再举,再战诸夏。
遗志永在,此生无憾,来世无悔。
兄弟们赴汤蹈火,为他詹子顾求不死药,为他詹子顾求救命丹……
生肌活血不死草,养魂孕魄救命丹。一株活一人,一丹救一人,服之得长生。
一个人的长生又有什么意义?而世上哪有不死之人,神也好,魔也好,寿数皆有尽头!
长生种与短生种的区别而已。
心魔三关,第一关来了,往生关。忆过往种种,爱恨情仇俱在。
破心魔障碍难,忆平生事迹易。往事一幕幕浮现,浮光掠影,拥挤在识海之中,密密麻麻,如一个皂角泡泡。
每一个都是一段往事,有相爱相杀之人,有情深义重之事,有一场场算计,有一场场被人算计,还有谷山村三十年过往人与事……
詹子顾如刺破皂角泡泡一样,一个一个刺破。一个泡泡一断回忆,那些求不得生贪念,那些不如意生嗔念,那些爱别离生痴念。
相爱的她,负了半生,化作白骨。曾几何时,晨风携裹了一廊梦,两个人沉睡不醒来人间,你侬我侬。
相熟的兄弟,魂飞魄散,阴阳相隔。大碗饮酒,大块吃肉的日子,再也寻不回。
相识的僧人,携手同游,天地辽阔。数年青灯木鱼,数年黄卷袈裟,终不能剃下烦恼丝,皈依我佛!
人间奔波,诸事忙碌。哪个人的一辈子,不是顽强抗争命运的一辈子。
但爱一人便爱了,结识一帮兄弟便结识了,僧人那个梦碎了就碎了。
一切皆作遗忘,一切皆应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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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
夜风刮十里水,他仓促道别说晚安无愧。
衣衫鬓影白发三千丈垂下沧桑抚慰,却说爱之一字索然无味。
他爱过一人,已经饮酒醉;
他恨过一生,不记她是谁!
说遗忘了遗憾了太多年痴长又一岁;
枯荣百态,不问是非。
朝圣路上他一个人下跪,匍匐在地天路漫长一步不后退。
虔诚问心,他心无愧;何处人间?芳菲落泪!
他皱纹刻满刀痕,苍生谁问?僧衣僧人。
僧袍下骷髅是哪个美人!
红红一个吻,千年痴情人。
莫要发问,着意逃亡这滚滚红尘。
红尘炼心,谁一去百年无音讯?
神佛仙魔须臾都一瞬。
老了老了谁悔恨?
是爱是恨,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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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丛生,一一斩去,往事如烟随风,消散,消散。
李铭在一旁静静看着,只觉得每过一段时间,教书先生顾子詹都会有所不同,更飘逸了,更超脱了。
走阴神之路,破心魔幻境,本该避人,顾子詹却偏偏找来李铭,以将死之人的名义,让他来送行,让他看,让他揣摩,用眼睛观察,用心神感悟。
万一将来某一天,李铭不得不走阴神路,看过、亲历过,会更容易一些。
两个人不发一言,一个看得懵懵懂懂,一个在幻境中再走过一生。
最后一步了,盔狼之灾。因他而起,顾子詹怎么也不肯原谅自己,非要自杀谢罪。
顾子詹眉头紧蹙,怒在脸上,悔在脸上,恨在脸上,不可原谅在脸上……
这是出事了,隐在背后的两个人刚要出手,李铭先一步呼唤教书先生顾子詹。
“先生,先生,快醒醒,快醒醒。”
好大一团愿力从李铭身上涌入顾子詹识海中,心魔幻境破了。心魔三关,第一关往生关,顾子詹平安度过。
要出手的两个人尴尬地看了看彼此,还能这样唤醒陷入心魔三关第一关往生关的人,像儿戏一样。
此时,醒过来的顾子詹有一搭没一搭和李铭聊天。
问刚才看了那么多,有什么感受;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请教。
若问世间什么最珍贵,知识与经验,尤其与对抗心魔相关的知识与经验。
顾子詹嘱咐李铭要多看看道藏,多看看佛经,像什么《道德经》,像什么《菠萝蜜多心经》……
顾子詹一再叮嘱李铭,鬼神易除,心魔难解,一定红尘炼心,一定不要忘了,所谓心魔不过是人心在作祟。
并且毫无防备地说出了自己正在尝试堪破心魔三关,要修香火道,要走阴神路。
修行知识近乎一片空白的李铭,如听天书。心里定是好事,顾先生不会哄他、骗他。用心听,用心记,用心感悟。
此时,顾子詹的识海正在经历第一次脱变,化作了一个模糊的光与影拼接的小人,和顾子詹长得一模一样。
顾子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当前的感受都告诉了李铭,甚至是一些可能被用以针对他顾子詹的弱点和禁忌。
舔犊之情,赤子之心,李铭永记在心。
心魔三关第二关乃是业障关,第三关乃是立命关。
心魔三关,度过之后,神魂化作阴神,寄魂世间,传香火,聚信仰,得神位,久视长生。
谷山村学堂,顾子詹还在度心魔三关。
第二关业障关,顾子詹正在堪破。
只见学堂废墟之上,顾子詹一个人静静坐着。心不起波澜,已生波澜。
心魔生幻境,一步一险恶。
炼心路走得并不完整的弊端又出现了,顾子詹又陷进幻境中了,为犯下的罪孽,为做下的错事,为死在他算计下的亡魂……业障好多,多的数不过来。
识海幻境之内,顾子詹神魂化作的小人,跪拜于地,忏悔忏悔,求原谅。但因顾子詹而死的太多,人连山排海而来,比过江之鲫还多。
顾子詹额头冒汗,全身大汗淋漓。
一团团愿力从四面八方而来,有屿山的,有北疆的,有江南的,有沁水郡的,有谷山村的……
谷山村的愿力比之铺天盖地而来的愿力,九牛一毛也不算不上,但品质尤其高,隐隐金色,闪烁其中。
在愿力的化解下,连山排海而来业障,纷纷化解,执念去,幻像破,幻境出。
第二关业障关堪破了。
第三关立命关开始了。
闭眼如初,昏昏沉沉似睡去。
幻境自生,乃是谷山村学堂,残垣断壁,顾子詹站立其间。
头顶繁星点点,脚下尸横遍野。
他一生所求为苍生,苍生却因他而死。
还有什么资格为天地立心?还有什么资格为生民立命?还有什么资格为往圣继绝学?
今晚,他就要离去。今晚,他只想最后一遍怀念故人。那些悔,那些恨,那些遗憾与错过,业火焚焚,烧之不尽。
幻境中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划过脑海,一个又一个音容笑貌出现又消失,对他们的承诺,他詹子顾没有兑现;对他们许下的誓言,詹子顾不曾做到……
幻境里,近处,谷山村那夜的火焰还没有熄灭,还有浓烟在天空中张牙舞爪;远处,屿山义军营盘依然战火纷飞,硝烟弥漫……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是因果之源头,我是祸患之开端……”
顾子詹神魂颠倒,将要迷失。
今夜,夜黑如墨,顾子詹不见光明。今夜,形单影只,顾子詹犹为惆怅。
活着的意义何在?一生坚持下去的意义何在?一个个鲜活的名字,昨日是人,今日是鬼。
莫名地,顾子詹哭了出来,哭啊哭,泪流干了,声音嘶哑了。
而幻境之外的顾子詹真的在哭,在吼,在叫……
幻境与现实正在相融。
李铭在一侧,一刻也不敢离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扰到了正在堪破第三关立命关的顾子詹。
识海之内,顾子詹的神魂化作的小人,正历经万像幻境,困在其中,不得出。
求死之心太浓烈了,越是有主见的人,越是不愿意改变决定,哪怕只是虚幻的。
现实中,也是如此,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掐的脸红脖子粗。
李铭第一次确认,顾先生求死之心是认真的。
但李铭受一村人所托,必须劝解顾先生,必须让顾先生活,第一时间分开掐脖子的双手:
“生死有命,皆由不得自己。死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劝人的话,李铭尽可能说得文绉绉。
但好像没有任何作用,不得已,李铭连掐人中、拍脸、拧大腿、拽头发等能想到的招数都用上了,不行。
灌大粪,李铭也想到了,可惜不能走远,怕顾先生出事,要不然,定会试试这一贴民间偏方。据说,包治百病,百试百灵。也不知道,当初他李铭有没有被灌过。
想到这个,李铭差点吐出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当时患了“失魂之症”的李铭有多惨,此时陷入心魔幻境的顾子詹就有多惨。
“不管管吗?太不像话了!”
“那你出手把李铭打晕。”
“那军师会不会把自己掐死?”
“你说呢?”
另一个人不说话了。
李铭猜测顾先生只是隐姓埋名在谷山村,很可能另有一个惊天动地的身份,但不能问出来,必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半刻钟后,顾子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隐秘处存放的魂灯渐变渐小,即将熄灭。
“要出手吗?”冷面剑客问道。
“不能,心魔关第三关立命关必须自己走出来。否则,痴痴傻傻都是清的,很有可能魂飞魄散。”
“他现在快要死了。”
“人人都要死。”
“军师不能死。”
“军师也能死。如果不是屿山义军拖累,凭军师的天资,凭军师得到的沛祀阴神传承,必然早已一飞冲天,雄视这方天地。”
“你不想做老鼠了?”
“你愿意做老鼠吗?”
两个人沉默不语,皆神情肃穆紧紧盯住军师詹子顾。
学堂内,李铭摸了摸顾子詹的身体,冰凉僵硬,似乎死了。摸了摸鼻息,还有一点点。
“没死,没死,该怎么救呢?”李铭抓耳挠腮。
“用吞噬吗?哪会害死顾先生。能不能把之前吞噬的魂魄吐出来喂给顾先生呢?”
想到了,就去尝试。折腾了半天,无从下手。连他李铭吞噬的是否是魂魄,李铭都是猜的,怎么会有现成的方法。而且据说魂魄无影无形,又怎么吐出来喂顾子詹。抓都抓不住,怎么喂。
李铭急坏了,顾子詹出气多,呼气少,似乎快要不行了。
“怎么办?怎么办?”李铭愁得都要把头发揪掉了。
顾先生对他恩重如山,以朋友相交,却与师徒无异。
李铭盼着顾先生好,一生平安顺遂,一生无灾无病,一生诛邪不侵……这一股意念极为强烈。
突然,从李铭的神魂中,又咕咕冒出来好大一股愿力,金色的,直接进入顾子詹的识海。这一股愿力比之前那一股愿力精纯了许多。金色愿力,已经算是信仰之力。
有了李铭金色愿力相助,第三关立命关,顾子詹破了。
“怎么回事?怎么又像上一关往生关那样,莫名其妙度过了?”瓮里尸不解,大不解,却尸眼望向李铭,极为忌惮,又极为炽热。
魂火一下子从两个眼窟窿中冒出来,一簇一簇,忽东忽西,忽上忽下。
“凡大气运者,必为天地所钟情。你可不要自寻死路。”
随着冰冷剑客话音落下,瓮里尸眼眶中冒出来的魂火,溃散空中,消泯不见。
说话间,顾子詹的心魔三关第三关立命关已稳固下来。
詹子顾活了二百多年了,将来要干什么,此生想干什么,早已烙印神魂之上,绝不更改,至死无悔。
三关皆过,元神已成。和詹子顾一模一样的元神小人,破身欲出。
顾子詹睁开双眼,眼中有血有泪,为亲朋故旧而流,为万般罪过而悔,为天下苍生而哭。
看了一眼陪伴他走过心魔三关的李铭。
几次危险,莫名而解,詹子顾感激在心。不管李铭是怎么帮到他的,他绝不过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刨根问底,不是君子所为。
学堂内,两个蒲团之上,坐了两个人。
一番感悟,全部交代。余事已了,该弃了这一具皮囊了。从此人间烟火处,皆有他。传香火,聚信仰,得神位,成阴神。
“人皆殁去,我独存活。半生悔恨,只欠一死。”
詹子顾又回到了顾子詹,为这数十年因果做一个了断。
沙哑的声音,泣血出声,好似幽鬼吐语,身在地狱。
一旁的李铭,以为顾子詹还再为正年华好死去的谷山村学堂学生难过,劝解道:“您的大部分学生都还在,学堂正在重建,建好了,学生们还盼着您给他们上课。”
“都死了,我也该死了。”
“什么都死了?什么该死了?您是谷山村的魂,您死了,谷山村的魂就没了。”
两个人,自说自话。听的人听不明白,说的人只管想起来什么说什么。。
但两个人都那么聪明,懂的都懂,不懂的也不会多问。
但顾子詹想说一些听的人,能听懂的话。
“听说过义军吗?”
“听说过。”
“听说过屿山义军吗?”
“听说过。”
“听说过屿山义军军师詹子顾吗?”
“没听说过!”
“顾子詹,詹子顾,难道您就是屿山义军军师?”
李铭吓了一跳,本来坐着,惊吓得站了起来。
“很意外吧。三十年前我就应该死了,却偏偏不死,活到了现在。”
“您,您……”李铭“您”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李铭把顾子詹的身份尽量往高处猜了,却没想到高的及天。
“想骂什么就骂吧。每次,官府即将剿灭我们的时候,总是诸夏的敌人,兽人、蛮人或者妖族正好来援。
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们没有求援,他们偏来救援,这骂名是怎么也洗不掉了。”
顾子詹,不,应该叫詹子顾,哽咽落泪,泣不成声。
“北疆是个好地方,你文有郡试案首扬名,武有武徒修为立足。恰逢此大争之世,必可冲天而起。”
转折好快,竟劝人造反,还劝得好理直气壮。
“不多说了,你比我生的时候好,赶上了,赶上了……比我名声好,好,好……”
齿间藏毒,吞咽入腹。唇角流血,人已亡去。
最后那一句:“圣王降世,救我苍生。圣王降世,救我苍生……”
反反复复响起李铭耳边,李铭似乎听到不止一个人在念。
“请军师寄魂合卺穗!”
冰冷剑客与瓮里尸躬身而请。
“留给李铭吧。”
“附近宵小是否除尽?”
“尽已诛杀,只是误伤了那头蛟龙的手下--桃夭。请军师责罚?”
“想要什么责罚?”
“护圣王,争天下。”
“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一人,一尸,一鬼,离去。
盔狼来袭,谷山村满目疮痍,官府的目光必将投过来,加上内贼有意泄露,加上屿山义军两位大修行者到访。把别人当成傻子的,自己才是傻子。
堂堂屿山义军军师,北疆要犯,高居北疆通缉榜榜首之人,死了好,一人死,百人活、千人活、万人活。
斯人已去,久久,李铭的耳边,犹一遍遍响起屿山义军军师詹子顾留下的绝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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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百之年欠一死,绝无偷生苟且存。
骨头偏学石头硬,不肯低头向至尊。”
……
“头颅悬向众生苦,却说孤苦此一生。
木鱼敲碎山海梦,十年江湖起秋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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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何的才情,才能一首首诗不停顿?也许只是死前想显摆一下,好给童子试案首李铭瞧瞧,老朽我也不差。
然后,带进土里,化作云烟,尽皆消散。却没想到,破境之后,李铭变得耳聪目明,近乎过目不忘,记下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他留下的每一首绝命诗。
一介书生,江湖梦不醒,发誓要做大侠,除暴安良铲不平。遇上了一帮好兄弟,做下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好景不长,好兄弟们一个个枉死而去,留下他狼狈逃窜。
发誓要做修行者,修香火道,走阴神路,红尘练心,来了谷山村。
隐姓埋名为教书先生,想着在谷山村这一隅之地,建一方人间净土。
结果呢,即便躲在了这一隅之地,心血与梦想,也被一场狼灾化为乌有。何处有净土,净土为什么不肯留在人间!
詹子顾好痛,加上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他选择了以死求生,解脱不安了一辈子的灵魂。
炼心路尚未走完,强行闯心魔三关。闯过去了,活。闯不过去,陪兄弟们,阴曹地府,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再杀他娘的贪官污吏,抢他娘的土豪劣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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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生平
风雨飘摇不定,水面波涛汹涌。他非当日钓鱼翁,徒留江面谁人等。听到叹一声,薄酒恨倾城。
算生平,杯酒入喉咙。徒买一醉,不言不语不说人间平等。妖魔世界我回应:无太平,且纵横,战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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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天再捅一捅,捅一个窟窿。世界是勇敢者的世界,要争,要战斗,要打破樊篱。
顾先生的事,李铭谁也没有说,藏在心底,但愿一辈子都不用说出来。太招灾招锅,而且是灭门灭村的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