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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活死人纳妾为冲喜 新娘子嫁人盼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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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活死人纳妾为冲喜新娘子嫁人盼回魂

床边一位十二岁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细心地为李铭擦脸,以妾的名分,正是老黑的女儿大妞。

在大妞的极力请求下,齐大爷促成了这一场婚姻,以为李铭冲喜的名义,为妾,人祭。

大妞是顾子詹教过的学生之一,是块读书的料,考上了县学馆,开春就去报到,是谷山村少有的几个读书种子之一。

李铭现在的样子,如果好了,肯定送大妞继续读书。如果没有好起来,读书的事估计就要黄了,而大妞的一生,和活死人也不会有多大区别。

小姑娘极其担心李铭,憔悴满脸,担忧满脸,似乎床上的人是她整片的天,穿了一袭红衣,新做的嫁衣,和衣不睡,整整三天了。

顾子詹看了一眼,轻轻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位穿着新嫁衣的小姑娘是齐大爷亲自送过来嫁人的,当着全村人的面,许给了李铭当小妾,正是老黑的大女儿——大妞,大名刘羽倩。

哪个人不是随波逐流,一生在命运的长河里,不能泛起哪怕一朵浪花。

但总有些人不甘心命运,想扑腾扑腾,想抓住更好的未来,想抓住每一份天光。所以,老黑以命挣扎;所以,大妞以婚姻挣扎;所以,齐大爷以铁骨铮铮汉子挣扎……

那一夜,大妞的父亲老黑战死了,大妞的天塌了。

那一夜,没能进入忠烈祠的大妞,被母亲当做饵,绑着堂屋床上,好给两个弟弟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大妞的母亲躲在米缸里,大妞的弟弟,一个躲在咸菜缸里,一个躲在水缸里。

房中有铒,是人肉。

盔狼来了,撞破屋门,要吃人。大妞活生生一团肉在床上,一动不动,当然是第一个。

关键时候,齐大爷来了。一把钢刀,得自大妞的父亲老黑。

老迈不堪的老人,拼起命来,也有万夫不当之勇。

齐大爷丢了一只胳膊,盔狼瞎了一只眼睛,盔狼退走了。

大妞和大妞一家人获救了。

天亮之后,齐大爷化作废墟的家,大妞扎着白孝来了。

“你确定要嫁吗?”

“确定。我爹死前给我指的亲事,我嫁。”

“李铭可是昏迷不醒。大夫说了,失魂之人,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我也要嫁。我爹指的亲事,我认。”

“李铭要是死了呢?”

“我给他守寡。”

“你才十二岁。”

“十二岁不小了。”

齐大爷半天不出声,不肯应承,更不肯替大妞做媒。

瘦弱的大妞,比老黑矮了不少,瘦了不少,噗通跪下:“求齐爷爷成全。我家过火了,房子烧没了,粮食也烧没了。我爹死了,我娘和我两个弟弟还要活下去,求齐爷爷成全。”

一个12岁的小姑娘,响头一个接一个,砰砰在地,磕出了血,只为求一个给活死人做妾的可能。

之前,大妞听说了父亲老黑的事,请齐大爷说媒嫁给李铭。所以,主动来了,也是被迫来的。

家无隔夜之炊,家无安身之房,想活下去,太难了。村子里展开了救灾,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辈子。

生也何欢,死也何苦。齐大爷看着磕头不已的大妞,很是心疼。

路都是自己选的,却有多少是自愿的,多少是迫不得已的。

老妻与两个孙子的遗骸在侧,等齐大爷下葬。老黑死前的嘱托,一幕幕重现,但那是以李铭身体健全为前提的,现在成了活死人,说媒的事自然应当作废。

做人得讲良心,不能前头救了你,后头就把人家女儿往火坑里推。

但陷入绝境的大妞一家呢?饭要吃,弟弟们要长大,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又能如何?

今年谷山村定然有不少卖儿卖女的?难道眼睁睁看着读书识字的大妞被卖到勾栏之地或者大户人家吗?

“好,我答应了。”同样是火坑,与其那样,还不如赌李铭有可能醒过来,即便醒不过来,至少可以衣食无忧。

为谷山村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挣下了那么多的钱财土地。可以说,只要李铭一天不死,大妞便能一天衣食无忧。

但仅凭为妾是不够的,李铭名下的钱太多,李铭立下的功劳太大,不可能便宜了大妞,便宜了大妞的家人!

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呢。大妞和她的家人一旦做得过分,死都是最好的选择。刘峰峦、朱越泽等人的刀,可是磨得锋利。顾子詹可也不是好惹的。

说亲的过程极为艰难,谷山村说得上话的人没有一个同意。

大妞非李铭不嫁的念头极为强烈。一半是父亲给的,一半是母亲逼得。母亲说了:必须嫁,好贴补娘家,将来两个弟弟好练武修行。

齐大爷替大妞下了个重注,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要给李铭冲喜,做人祭:

“李铭活,大妞活。李铭死,大妞死。活人殉葬,永世不悔。以妾的身份。”

如果有第二个办法,齐大爷肯定不会选这么一条大悲大喜的路。

但大妞有得选吗?如果不这样,刘峰峦会同意吗?顾子詹会答应吗?刘芷峦会不会反对?……

人言可畏,人言从来可畏。

没想到,顾子詹竟然第一个松口:“必须处子之身,必须从一而终。”

“你可是处子之身?”

“是。”

“你可愿从一而终?”

“愿意,李大哥死,我死。”

“不需要你死。守在家里,为他招魂一辈子,你可愿意?”

“愿意。”

“家中长辈可同意?”

大妞的母亲刘赵氏既心疼女儿,又渴望得到李铭那一大笔钱。一边流泪不停,一边窃喜不已。

想到未来穿金戴银的日子,牺牲一个女儿算什么,值得。于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验身。”

神婆及两位妇人上前,引入暗室,验明是否处子之身。

“禀刘村正、顾先生并诸位善男信女。婆子验过,未破身,是处子。”

村正刘峰峦看了眼刘芷峦,刘芷峦肯定地点了点头。

刘峰峦向前一步,走上前来,大声问大妞:

“失魂之症,非药石可医,你可知道?”

“知道。”

“李铭有大功于谷山村,非李铭,谷山村必将不存;非李铭,此处之人至少过半要死;非李铭,不会有数百具盔狼尸体落在我谷山村村民手中。这些,你可知道?”

“知道。”

“聘礼从我谷山村公中出,非李铭娶你,乃是谷山村以你举行人祭冲喜。你可知道?”

“我不需要聘礼,这是我父亲生前给我指的亲事。”

“必须要,这场婚事不是私事,乃是谷山村酬功于李铭的公事,与李铭个人无关,聘礼必须由谷山村出。”

做完解释之后,刘峰峦继续问道:

“其福其祸,皆尔自选,你可知道?”顾子詹拟的礼仪章程,刘峰峦越读越拧巴,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读下去。

“知道。”大妞肯定地回答。

“此乃人祭,人神共许。北疆不禁改嫁,但选择了人祭,不得改嫁,你可知道?”

“知道。”

“李铭一日不醒,你一日处子之身不可失。如果李铭醒了,留下你,还是赶走你,全在李铭一念之间。你可知道?”

“知道。”

“李铭若休汝,汝必须走。不得纠缠,不得索要财物,不得搬弄李铭是非,你可知道?”一会儿你,一会儿汝,刘峰峦快被顾子詹执笔的礼仪之词逼疯了,拿刀的人实在受不了掉书袋酸儒的古板与啰嗦。

“知道。”大妞又一次清清楚楚回答。

“若失了处子之身,我谷山村上下必将尔及尔母尔地满门沉塘,尔可知道?”

“知道。”

做不好,还要杀人,刘赵氏被吓得不轻,有点后悔女儿做人祭了。将心比心,她刘赵氏都守不住,女儿怎么可能守得住。

“刘赵氏,以上所有你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刘赵氏战战兢兢回答。

“可有反对?”

“没有反对。”到最后一步了,想后悔也晚了。刘赵氏下定决心,为了一家人的脑袋着想,一定要把女儿看紧看牢。

“这门婚事,我允了。”仪式终于走完。

齐大爷作为女方长辈,亲自送亲,为妾,做人祭。

李铭的家人远在万里之外,刘峰峦作为“师父”,即为家长,他替李铭答应了这门亲事。

仪式完毕,刘峰峦退下,顾子詹上前,向众人拱了拱手,开口说道:

“古老相传的事,说它真,他就真。说它假,它就假。”

开篇明义,一听就是要说神神道道的事。

“就像屿山沛祀大峡谷的沛祀大英雄,谁能想到他成就了阴神!人族有史记载以来的大修行者,沛祀阴神必居其一。”顾子詹说得慷慨激昂。

“哪怕如今久不显圣,谁又敢肯定沛祀阴神已经烟消云散!你们看哪个大妖敢在沛祀大峡谷放肆?哪个大妖路过沛祀大峡谷不是把尾巴夹的紧紧的!”

略一停顿,顾子詹继续说道:

“沛祀阴神修行有成,其妻居功至伟。

丈夫戍边,妻以至诚,白首苦等,化为望夫石,日日盼君归来。

而终于归来,沛祀阴魂归位。大妞为何不能!李铭为何不能!

如果我谷山村有了沛祀阴神这样的大修行者,别说盔狼,就是屿山里那头蛟龙来了,我们也不怕。”

顾子詹越说越露骨,就差说李铭要走香火道了,你们都要相信他、认可他,都来祭祀他、颂扬他。

但偏偏人们吃这一套。

“对,对,顾先生说得对。”

刚刚经历了盔狼之灾的谷山村村民,纷纷点头,婚事成了,即为小妾,用不着三媒六聘,一顶轿子抬进了村内一间相对完好的房子,充作婚房。

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丧事在办,喜事也在办。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喜,有人悲。

明日就是停尸满三日之时,要下葬了,要下葬了。

#####

明日谷山村,家家尽是哭丧人,声声凄惨不忍闻。一生君莫问,何必呀荣华富贵记在心!

停尸三日满,下葬归黄泉。奈何桥上谁吁叹,归去难!孟婆汤我不喝、不忘记她容颜。

谁的泪水咸?谁的哭声震天?

一杆白幡,撒撒纸钱;四人抬棺,下葬黄泉。

#####

齐大爷家,齐大爷看着妻子、孙子的残破尸体,老泪纵横,落个不停,却无声。

手边的剔骨刀,拿起来,又放下。他想死,又怕家人孤魂归来,再无旧人相识。他不在,家就不在,孤魂归来,连个家都没有。

老迈之躯,何谈永年!能等到他们明年魂魄归来吗?但如果不等,一定等不到。那么为什么不活着?不好好的活着!

他齐大爷要活下来,活得精彩,活给他们看,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们,他的孙子们。顾先生说得好,守得住家,等得来亲人,哪怕是一缕幽魂。就如沛祀妻子对沛祀阴神的等待和思念。

有了盼头,那么就要用心活下去。齐大爷开始收拾残破的院子,清理废墟,烧水做饭,吃顿饱饭。

雇了几个人,下葬三个人。坟头无祖上,只有两个坟。是两个儿子的衣冠冢,战死疆场,尸骨无存。

李铭依然没有醒,刘芷峦悉心照料,喂水、喂流食,擦身子,大妞在一旁生涩地配合。

因为嫁过人,不再是处子之身,刘芷峦连人祭的资格都没有。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连尊严都不要,却还是败给了处子之身,败给了世间的条条框框。

如今,李铭破境武徒,立下了泼天之功,正妻的资格,她刘芷峦更是遥不可及。

那些梦终要烟消云散,却是腻的发甜发烫,不舍得挤出脑海。那么,为妾呢,残花败柳之身,怕也是难了!

泪在多年前已经流干,刘芷峦不生悲,不生喜,只希望钟情之人-李铭,尽快醒来。

五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李铭仍旧没有醒来。

活着的人,勇敢地活着。死了的人,藏在心底。笑容要在脸上,努力绽放。

谷山村的疤痕擦去了很多。该埋的,埋到土里;该烧的,烧为灰烬;该卖的,卖给商人。

粮食、石料、木头、砖块,一车车运到谷山村,顾子詹主持重建,把琐碎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刘峰峦亲自去郡城买回了灵药回魂散,比培元丹贵多了,喂给李铭,依然不见醒来。

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能见到的高人,都请了。失魂之症,无药可医,除非鬼修大修行者出手。

小小的谷山村,别说鬼修了,连法修都没见过。哪怕存世最多的较强修行者-武师,也没有哪怕一个来过谷山村。

谷山村太小,修行者的世界太大。熬着吧,也只能熬着了。

某天夜里,从屿山来了两位贵客。

一个是活人,走到哪里都握着一把剑,比冰块还要冷。一个是死人,瓮里藏尸,肉身修佛,无风自动,到哪里都笑呵呵。

“军师,魂力枯竭,没救了。”冷冰冰的活人一番诊断,得出了结论,持剑的右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黑袍罩身,一丝不漏。

“军师,魂在肉身,抽之不出,香火道的路子走不通。”既为瓮里尸、又似肉身佛的活死人头陀,合掌诵经,跌坐于地,为将死的李铭超度。声音缥缈,见四大皆空,见人间诸苦,见业火燃燃,见空空如也。

“内贼的事查清楚了,和顾氏有关。”

“沁水郡顾氏,还是北疆顾氏?”

“沁水郡顾氏。”

“谁?”

“嫡次子。”

“可杀吗?”

“不可杀。”

“那位的暗子吗?”

“是。”

“确定吗?”顾子詹不相信,再次确认。

“确定。”这一次是瓮里尸,声如洪钟,肯定地回答。声音却只有三个人可以听到,功法通天,手段超绝。

“难为两位统领了!”

“不如军师辛劳。”

“圣王找到了吗?”

顾子詹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的李铭。

三个人皆摇头,皆叹息不已。

“我们两个只要来过,这里必藏不住。”

“藏不住就不藏了,也该回去了。”

“军师归位,魑魅魍魉必为之一空。”

“积重难返,非重起炉灶,大破大立,不能化蛟为龙。”

“很多人会死。”

“有些人必须死。”

“军师,值得吗?”

“值得。”

“军师,下定决心要走香火道了吗?”

“下定决心了。”

“我二人为军师护法。”

躬身作揖,隐入黑暗,双双不见。

冬日渐深,愈冷愈寒。

雪落了一场又一场,大地白茫茫了一片又一片。

而今日,天终于放晴,裹了一身狼皮的李铭被推出屋子,晒太阳。

阳光照在李铭的脸上,李铭的眉毛似乎动了一下。

刘芷峦没有在意,以为是风。

很快,李铭的眉毛又动了一下,刘芷峦的身体一下子绷直。然后,李铭的眉毛又动了一下,刘芷峦确认了,就是李铭的眉毛在动。

一群人得到消息赶来,刘峰峦、顾子詹、朱越泽、司彦斌、齐大爷……

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无不兴高采烈。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听得到,讲不出来,那就是李铭。半个月前,李铭识海里的那把弓成型了,识海不再翻江倒海,李铭的神魂不再如一团浆糊,清醒了。

奈何意识虽然清醒了,身体却还是动不了,连眨一眨眼、动一动手指头,都不行。

刚才,晒太阳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加上阳光刺激,或许下意识地,或许有意识地,李铭的眉毛动了一下。

动了一次之后,李铭高兴坏了,反反复复寻找那种感觉,不断尝试。李铭想醒来,太想醒来了。

反复验证之后,李铭发现,每次被抬出门,都有一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至少持续半刻钟。每次被抬进屋里,都不曾出现久旱逢甘露的感觉。

好像有莫名的东西存在于空气中,被他李铭的身体吸收了。

李铭认为,正是因为身体吸收了那种神秘物质,他的眉毛才莫名地动了一下,阳光和风只是外因,空气中那种神秘物质才是内因。

李铭想到了以前,他躺在屋子里,因为冬天冷,窗户不打开。窗户不打开,则空气不流通。屋子里空气中存在的那种神秘物质太少,他的身体即便全部吸收完了,也不够。

好几次,刚一出门,李铭的身体就会产生回到了母亲怀里那种感觉。可惜,总是时间不长,又被抬进了屋子。外面太冷,怕他冻着。

意识封闭在身体里,耳朵听得见周围的动静,却做不出相应的回应,活死人一般,难受死了。

此刻,李铭听着周围人对他的关心呵护,极为感动。只是越听,越心拔凉拔凉。

“应该是冷热刺激的功劳。”

“咱们先问问李铭?”

“能听到我说的话吗?眉毛动一次代表听得到,眉毛动两次代表听不到。”

李铭赶紧动眉毛,却似铁锈到了一起,半天没反应。

“我来试试。”刘峰峦亲自上阵。“眉毛动三次代表还认得师父,眉毛动四次代表不认得师父。”

这问得什么问题!李铭无力吐槽。

“我来,我来。”这是顾子詹。

“你想去屋外,眉毛动一次。想留在屋内,眉毛动两次。”

还是教书先生顾子詹靠谱。

李铭努力动眉毛,一定要动,外面对他的恢复肯定有大好处。

试不试,或许是心诚则灵,李铭的眉毛动了,动了一次。

“抬出去,抬出去,以后每天都在外面。”

“十二个时辰都在外面吗?”刘芷峦不确定地问道。

“没看到李铭都想去外面吗?眉毛动一次,代表想去外面。”顾子詹极为肯定地说道。

之前,李铭的眉毛要么不动,要么乱动,整得想通过眉毛交流也交流不了。

“应该有什么东西有助于李铭恢复,今天终于确定,是外面。

外面有什么呢?太阳、星星、月经、树木,还是人的阳气……”

顾子詹为李铭操碎了心。

当天,李铭就在外面过了夜。半刻钟的久旱逢甘露,一晚上的寒风刺骨。

此刻,李铭想哭,想大哭。这可是冬天,北疆的冬天,会冻死人的。

第二天,顾子詹等人又来了。

“外面太冷了,能不能?”

不及刘芷峦说完,顾子詹直接回绝。

又是各种尝试。顾子詹提出问题,让李铭通过眉毛动的次数来回答。

仍在屋子外面的李铭,快被冻死了,身体僵硬,神魂迟钝,整整一天,李铭没有答出来一道问题。

答案简单,一听就知,奈何奈何!

李铭的眉毛又是要么不动,要么动起来没完没了,半天停不下来,尤其是今天,极为反常。

“这是不是因为天太冷,冻着了,和腿抽筋是一个意思?”一位村民小心翼翼说道。

“我看像。”回答的村民比另一个村民的声音还小。

最近刘村正疯了,配合县府刑曹曹正,一会儿杀这个,一会儿流放那个,连管家刘伯都没能幸免。

好像也有例外,一口咬定司彦斌收贿受贿的那些举报,一宗也没有认定是真的。

反而说是诬陷,流三千里,直接流放到屿山里边去了。九死一生,九死一生。

三天后,眼看李铭要被真的冻死了,才被挪进屋子。如果有眼泪,李铭一定会喜极而泣。

“难道是晒太阳对李铭的恢复有好处。”顾子詹猜测。

“会不会是李铭的身体需要更高的温度?”师父刘峰峦也会思考了。

“要不两个一块儿。”顾子詹不自信地建议。

“一块儿。”刘峰峦同意。

“太阳为光。火既有光又有暖。”

“得让李铭盖得厚厚的,除了火炕以外,还要在屋子里另外生火。”

……

顾子詹和刘峰峦商定了用火,用大火,敲定了一系列细节。

大妞站在一旁,心有欢喜奉茶,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

很快,李铭开始了一段非常寻常的烧烤之旅。

六个小伙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烧炕。同时,李铭的身上被盖了厚厚的被子,足有三层。

李铭汗水如浆,滚滚。

刘芷峦、大妞,轮番给李铭灌糖盐水。糖好贵,盐好贵,花的都是李铭的钱,李铭好心疼。

但是烧炕的人欢喜,喂糖盐水的人欢喜,独独躺在床上的李铭,心里难受。

现在,李铭吓得不敢动眉毛了,每动一次,仿佛确认一次烧火是对的,保暖是对的,相当于变相鼓励了一次,火烧的更大更旺了,糖盐水灌得更勤更多了。

也就每次开门关门,能进来一些神秘物质,让李铭的身体吸收。

李铭不知道的是,他期待的那种东西,正是元气。世界上,元气无所不在,除了灵脉之中,其他地方极少极少。

实际上,元气可以穿墙穿地,之所以李铭感觉屋子里边不如屋子外面,是因为元气在墙壁和地面中,没有在空气中传递的快。

实际上,李铭的身体每天都在吸收元气,每天都在恢复精神力,只是因为屋子内量太少,李铭感觉不到,效果不如屋子外面好。

身体可以吸收元气的,都是法徒种子,待开辟了识海,即称为法徒。

“你们说,李铭的眉毛时不时动一下,我们可不可以通过眉毛动的次数和他交流?”某位村民说到了李铭的心坎里。

经过这么多天、这么多次练习,李铭早已经掌握诀窍。身有屠龙技,奈何无用武之地。

顾子詹不来问,师父刘峰峦也不来问。

“听得到我说的话。听到了,眉毛动两下。”

李铭的眉毛动了两下。

“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听懂了,眉毛动四下。”

李铭的眉毛动了四下。

外界和李铭的信息交流渠道终于打通。

一个又一个人来,一个又一个人走。探望李铭的同时,通过李铭动眉毛的次数和李铭交流。

几乎一个人一个标准,这个人说眉毛动两下代表同意,那个人眉毛说动三下代表同意,换了个人又变成眉毛动一下表示同意。

躺在床上的李铭,自己都快错乱了。这能交流了,还不如不能交流。

终于,终于,在教书先生顾子詹的干预下,动眉毛次数代表什么意思的标准统一了。

开始一件一件告诉李铭。

李铭躺在床上,时不时用眉毛回应一下,确认一下。

说没醒来吧,有意识了,能简单交流了,交流的渠道是眉毛。说醒来吧,却开不了口,说不了话,起不了身,下不了床,仍然是一个活死人,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活死人。

“李铭,喂你吃饭,你有感觉吗?眉毛动一下是没有,动两下是有。”

“李铭,我们约定一个你想尿尿的信号,眉毛连续动三次,表示想,连续动四次表示不想!”

“还有入大厕,连动五次,需要;连动六次,不需要。”

“还有想吃饭,连动七次,想;连动八次,不想。”

“喝水,连动九次……”

“出门,连动十一次……”

……

李铭的眉毛累坏了。一天什么事都不用干,专门用来动眉毛了。

都安排到连续动眉毛九十五次代表什么意思了,也不知道照顾他的人能不能记住,能不能数得过来。

之前,拉屎拉尿都在床上,虽然每次都及时清理,但那股子味在屋子里,久久不肯散去。

之前,动不动换被褥,动不动换被窝,喂的多,吃的多,屎尿多,拉屎拉尿没个准时间,不是尿床上了,就是拉床上了。照顾李铭的人辛苦,意识清醒之后的李铭更痛苦!

之前,李铭听了好多不该听的,承受了好多不该承受的。比如刘芷峦的私密事,比如大妞的烦心事,比如教书先生和两个怪人对他的检查,比如动不动秉烛夜谈的师父刘峰峦的往事,比如大师兄朱越泽对某些女人的臆想,比如二师兄司彦斌的后悔和忏悔……

之前,一些人对着一动不动的李铭自说自话,谁会想到,这是个假植物人,脑袋比谁都清醒,记忆力比谁都好。

煎熬总有尽头,十一天后的早晨,又是一觉醒来,梦中的李铭睁开眼,现实中的李铭竟然也睁开眼了。所谓的病-失魂之症,就这么好了。

李铭识海中那把弓是零级法术模型,由神魂之力凝聚而成。神魂之力,即为魂力,又叫精神力。

如果不是李铭的神魂吞噬了不少魂魄,零级法术模型凝聚那一刻,早把李铭的神魂吸成人干,要傻一辈子的。

如果不能很好控制吞噬魂魄之类的能力,再吞噬凝聚法术模型之类法术,魂力一旦不够,这种情况还会出现。

一切事物并不是十全十美,并不是没有弊端。吞噬也有弊端,此即为其一。

法修、鬼修、香火道修行,说白了都是神魂修行,魂力是薪材,是资粮,是凝聚法术模型的根本。

魂力与法术模型的关系,像铁与刀剑的关系。魂力是铁,法术模型是刀剑。没有铁,打制不了刀,打制不了剑。制不成刀,制不成剑,铁永远是铁。化铁为水,制刀制剑,才能发挥出铁应有的威力。

元气则是发出法术的消耗品。法术模型与元气的关系,就像弓与箭的关系,法术模型是弓,元气是箭。有了弓,没有箭;有了箭,没有弓,都不行。缺一不可。

李铭没有魂力修行方法,靠吞噬魂魄增加魂力,增强神魂,就像吃生肉下肚,不烹饪,不煎炒,生吃多了,早晚要消化不良,甚至吃下寄生虫。那把零级法术模型弓,就像是凶兽级头狼神魂内的寄生虫,李铭吃下去,消化不了,弓还是弓,不光消化不了,还肆意挥霍李铭原有的魂力。

与自己神魂不匹配,鸠占鹊巢。什么时候化为己用,什么时候有害的东西变成有益的东西,什么时候与神魂匹配了,弓才是自己的。说白了就是用自己的魂力,替代零级法术模型弓原有的魂力。

魂力,又叫精神力,每天都会自动恢复。吃好、喝好,即可。如果有对应的功法,恢复的更快。

这么多天之后,这把零级法术模型弓终于被李铭化为己用,消耗了无数的魂力。

晕倒的突然,醒来的也突然。很快,一大堆李铭极为不认可的事,纷纷被纠正。

如大妞,李铭坚决不肯承认是他的妾。

心有所属,怎能纳妾。再说,十二岁的妾,那不是在祸害人吗!

谁说都不行,哪怕是齐大爷,哪怕是顾子詹,哪怕是刘峰峦,哪怕是刘芷峦……

“负心人”三个字牢牢地套在了李铭头上。快死了的时候嫁给你,活过来了不认账,太不像话了。

但无论别人怎么规劝,怎么唾弃,李铭不为所动。

最后,赔了一笔不少的钱,认下做干妹妹,算是画上了句号。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学堂顾先生枯坐学堂,寻死觅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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