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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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更胜一筹
明郑为这次大战可谓是做足了准备，郑鸿逵更是年前就已经收到了郑成功亲自签署的命令，提前征召了原本要派往南洋和日本贸易的部分商船，为大军运送士兵和辎重粮草，特别是攻城所需的巨炮，这将大大减少行军路上的损耗。
参谋总部原本的出征计划主要是考虑到春耕的人力和行军的成本，主张郭廷的亲军营和周鹤芝的两镇水师在闽江南面的方山，长乐，梅花所，以及闽江入海口的琅琦屿等地站稳脚跟之后，各军由海路进发，届时便可直接在福州府城南面的江中沙洲和方山等要地安营扎寨。
但郑成功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让已经进入兴化府的中军，后军各营，以及分散在延平，汀州，邵武各府的左军三营走陆路进入战场。这些新收复的地方其实还不够安稳，他希望可以利用这个行军的机会，向蠢蠢欲动的地方乡绅豪强们展示明郑大军的军威。
当然，除了这个之外，郑成功还有训练兵马长途行军能力的考虑，以及增加军队和各地百姓接触，进行政治宣传，提升士兵觉悟，收拢民心的目的，比起参谋总部的计划，他更多考虑的还是政治和军队建设上的收益。
行军途中的百姓对于这支唱着激昂军歌，精神面貌饱满，非但不扰民，甚至许多时候还会在军官的指挥下主动助民，踩坏了东西也会主动赔偿的军队，充满了好感，一开始的那种提防戒备心理很快就纷纷放下。
其实，他们中有部分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郑军，只不过上一次是打仗，王秀奇要求军队沿途不得逗留，百姓们只知道过了一支忙着追击清军，来不及抢东西的兵马，心里还偷着乐呢！
郑成功很清楚，百姓终究是淳朴的，只要他的兵马能够做到最基本的，行军路上破坏秧苗茶果林木主动赔偿，买东西给现银，临时征发的额外徭役给银子和管口粮，那便能赢得名声。
不仅如此，那些得了好处的百姓还会自发为他们做宣传，甚至因为事情太过离奇，和别人说起的时候，往往会是一种夸大式的宣传，就好像自己和这支不可思议的军队是一体的那般。
而且，行军途中免不得有突发的意外，这些原本百姓避之不及，唯恐落到自己身上的临时徭役，甚至是“拉壮丁”，在右军第一批士兵经过之后，都成了沿途百姓翘首以盼的事情。
当这些百姓通过挑货郎和亲邻得知了这样一支军队的存在之后，再看到自然是主动迎上去，推销自己的货物，甚至延平有些地方田地少，劳动力富足的，还主动要求“服徭役”，不给工钱也成，管饭就好，到时候回来发点口粮便是美差了。
他们知道，给郑军干活，是能吃饱饭的，而且吃的还是番薯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吸引力的了。要知道，别说是饱饭了，如果郑成功顿顿管他们番薯粥，他们不介意给这位鼎鼎大名的国姓爷加件黄衣服。
明郑的军官们自然也是早有预谋，还告诉了他们很快就会有下一支部队经过，这次没被选上的，可以等下一批，他们一定能被“拉壮丁”，吃上国姓爷的饭。
这些地方郑成功刚刚收复，减租减息的政策因为新一年的夏粮没开始收获，还没有惠及到他们。而当地又没有设立工坊的条件，他们的生活此时都没有像泉兴等地那般，得到极大改善，要求自然是低很多的。
而明郑的财政也不宽裕，自然不会四处散财，延平，汀州，邵武等州府山地纵横，道路崎岖，需要征召大量民夫，为军队押运辎重粮草，这是本来就存在的需求。
虽然郑成功也可以选择直接征徭役，但多拨点钱粮，然后徭役征一部分，每一个州县都有偿再征集一批民夫，等他们在夏粮丰收的时候，体验到减租减息政策的好处之后，明年这些地方的征兵自然就不用愁了，这些山民可都是极好的兵源。
当然了，对待经济落后，生活困苦的山区是这样的法子，对待兴化等地的百姓，就得派出教导队，宣传司，以及文艺队，在这些的基础上，展开文化攻势了。
郑成功相信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再去做这样的事情，这些如何看起来是亏本买卖，但赢得民心之后，想要赚回来，那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
南线，西线两路大军同时进发，南线的主力很快便穿过兴化和福清之间的海边狭窄通道，进入了福清，在看起来已经空荡荡的城中休整一日之后，郑军主力又继续北上，随即进入了闽江以南的平野，长乐县城的周边。
经过近一年的残酷斥候战，甚至郭廷还指挥亲军营出动过数次，长乐县周边的村落已经十分破败，到处都是废弃的村子和荒芜的田地，周边更是基本没了百姓。原本富饶的福州平原，因为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变得一片荒凉凋敝。
中军提督甘辉比郑成功提早一步来到了前线，此时已经统领亲军营的兵马占据了福州城南面的方山，并立起了大营。郭廷则是领着新建的亲丁营包围了长乐，赫文兴的骑兵居中策应，他们连续击退城中清军的三次突袭之后，长乐的守军根本就是已经放弃袭扰战术，彻底安静了下来。
而东线的金门，平潭两镇水师也比郑成功来得更早，提督周鹤芝控制闽江入海口的琅琦屿，并按照计划在岛上扎营之后，虽然因为亲军营兵力不足，不能调动，还没有拿下闽安镇，但随后便控制了福州府城南面的江中沙洲。
换言之，等到郑成功领着虎卫营，武卫营，以及左军和后军上万大军进抵福州，长乐外围的时候，周边的局势简直好到过分，陈泰似乎没有任何捣乱骚扰的意图，至少不见清军有行动的迹象。
到了前线战场之后，郑成功也第一时间核准了最新的军情，然后召开了一个简单的军事会议，针对战场局势的最新变化，对大军原本的部署做出了细微的调整。
在这个过程是，甘辉，郭廷和赫文兴这三个提前抵达战场作战的主将，意见就十分重要了，他们对于当前战场的情况是最了解的，同时也都清楚郑军的整体部署。
而一番问询和商议，敲定了大军部署的具体调整细节之后，郑成功随即示意黄山发布命令，传达各营。
左军提督黄廷，后军提督周全斌接到最新的命令之后，按着参谋总部制定的计划，在福州府城南面各处安营扎寨，随军的一万五千多民夫组成的运输和施工队伍一面协助押运，搬卸大军的辎重粮草，一面到周边砍伐树木扎营。
他们按照军队的要求，十人或者十五人，成群结队开展行动，因为吃饱了饭，还有工钱拿，这些民夫干活十分卖力，效率也非常之高，整个安营扎寨的场地上，皆是一片热火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种自家的地呢！
到了第二天晚上，明郑大军的营寨刚刚落成，部署在外围警戒的兵马也随即大幅撤回营中，原本一直示弱的陈泰果然派出了兵马夜袭，但被早有准备，又占着水师之利的明郑大军直接挫败了。
这其实也是陈泰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明郑的水师优势使得近在咫尺的长乐成为了一座孤城，没有十足的胜利把握，他根本不敢派出兵马，否则很容易就会全军覆没。
而在明郑大军刚刚扎营，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便是最好的机会，只是陈泰还不知道他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对手，这种他认为的机会，根本是抓不住的。
飞虎队和哨骑早就已经行动了起来，福州和长乐城中有一点风吹草动，郑成功都能及时接收到。最关键的是，郑军是经过长期夜战训练的，选择夜袭对于清军来说，无疑是一次失败的决策。
不过，明郑大军毕竟刚刚进抵，郑成功也不敢疏忽大意，没有采取所谓诱敌深入的策略，他还不认为自己麾下这支十七世纪的军队，可以在夜间完成这样复杂的战术，还能保证大营绝对不出意外。
于是乎，陈泰的夜袭兵马刚刚出城，就被郑军夜袭了，可谓是出师未捷。一直受到济哈席影响，日积月累，也在一定程度上对明郑大军心生畏惧的陈泰，自然是选择了鸣金收兵，及时止损。
只是，陈泰虽然也早有准备，城中部署有数支兵马接应，但这些清军仓皇撤退的过程中，还是免不得损失了数百人马，最后完完全全就是狼狈不堪，灰头土脸地退回了城中。
而经此一战之后，随着大营地巩固，周边工事的修建，明郑大军便算是在闽江南岸彻底站稳了脚跟。
随后，亲军营也立马行动了起来，郭廷和周鹤芝合力，以两个千总部，三协水师，近三千兵马，四门火炮的军力，只花了一天一夜便拿下了福州府城的东面门户闽安镇，名义上切断了清军援兵进入福州府城最便捷的通道。
当然，这只是心理上的施压，对清军的士气进行打击，济度的八旗主力大军一到，战场不可能守闽安镇，那毫无意义。北岸并不是他预设的战场，在那里不仅八旗主力无法展开，他也无法展开，还会腹背受敌，使得自己处于不利的境地。
与此同时，和中军同时行动的西线右军七千余和随军的五千余辅兵和民夫，此时也已经在王秀奇的统领下，在沙县会师后，乘船顺流而下，然后驻守在了闽清县城，紧接着便是休整大军，指挥民夫巩固城防。
右军提督王秀奇接到的命令就是这个，他虽然知道这一步的战略目的，但是并不认为清军会如此冒险，只是军令如山，他不得不执行。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面，他要做的就是在城中训练大军，然后等待参谋总部调遣的军令了。除此之外，不能擅自进行任何军事行动。
而随着郑军的水师控制了整个闽江中下游，右军的后勤补给也从由延平府补充，变成了水师统一运送。除了不时出现的清军哨骑之外，一切都在参谋总部的计划之内。
但这也不足为虑，飞虎队在前线战场上大显身手，他们的侦察技巧，搏杀技能，以及团队合作本领更胜一筹，在和清军索伦部斥候的交战中胜多败少，人数上还占着优势，在郑成功领军抵达之前，陈泰统领的福州守军，便已经成为了半个瞎子聋子。
很快，余新所领的前军由海上乘船出发，最后抵达了福州，他们按照计划在梅花所登陆，然后在附近构筑足够容纳数万大军的巨大营地和防御工事。与此同时，余新还下令民夫还在北面修了一个简易的码头，并在周边构筑营寨。
后军的总兵力虽然只要五千，还是从海上而来，但随军的民夫足足有一万余，这些民夫就是为了构筑这个巨大工事而来的，他们将驻留至梅花所大营和工事构筑完成，再由运兵船运回闽南。
郑成功在一年之前，便已经对闽江南北两岸的地形有了细致的了解，他那时候便注意到了这块对自己有利的地方，并从那时开始加以研究。同时进行研究的，还有那个时候刚刚成立不久的参谋总部。
选择有利战场，占领关键的位置，进行优势战争，一直以来都是郑成功在战场上贯彻的准则，运动战是如此，阵地战，也同样是如此，这便是他每每都能更胜一筹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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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泰透过远镜，看到了福州城南面那块巨大的江中沙洲，沙洲中心的土山上，此时正伫立着的一个连绵二里多的郑军营寨。而这个营寨的周边，是许多新建的堠台土墙，以及这些堠台土墙护卫着火炮阵地。
不过，陈泰对此并不在意，福州府城和长乐县城他已经经营了近两年，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两座城池中分别有数千兵马驻守，其中大半都是八旗和绿营精锐，郑军就算有火炮之利，也绝对不可能轻易能够攻下。
只是，有了之前的种种教训之后，此时的陈泰也不敢随便出击了，他知道郑军的防备十分严格，单单是每座营寨前的两道壕沟，以及第二道壕沟内侧的土墙，大门前的望楼，箭塔，拒马，便足以说明郑军的强大。
而且，济哈席不止一次说过郑军堡垒的恐怖，那些壕沟里面，壕沟周边，指不定有多少陷阱。没摸清楚状况之前，就主动出击，展开夜袭，恐怕几千人都不够填的。
但问题是，如今他根本没办法摸清楚状况，自从第一支郑军主力出现在长乐城外之后，郑军的斥候便突然强大了起来，那些索伦部勇士组成的哨骑根本不能对抗，清军除了维持和北面的联系之外，其余各处基本上是收缩状态，能获得的情报少之又少。
“巴尔卡迪确认过了，郑成功就是派出了飞虎队，而且这支郑军斥候的规模似乎比起半年前，有了极大的扩张，他虽然设计杀死了三人，但还是改变不了咱们所处的劣势。”
济哈席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起了半年前在九龙江的可怕经历，他自从那次兵败之后，就经常做噩梦，梦到漳平突围的那晚，被郑军的火炮杀死。
“郑军主力已经悉数抵达，派出的斥候比咱们多，也实属正常，这没什么好怕的。”陈泰冷笑了一声，随之又道：“但斥候终归只是斥候，郑成功想要破城，单靠这些斥候也没用，得用人命来填，就看他敢不敢用了！”
“将军，对郑成功这种阴险狡诈的人，还是要小心，任何的疏忽大意，最后都......”济哈席说着，又把话咽了回去，类似的话他似乎说得太多了，自己都觉得不合适了。
陈泰听了，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远镜，然后扭头看向济哈席，眯了眯眼道：“不过是吃了一次败仗，就被吓成了这副模样，难不成郑成功的兵马强到了那种地步，真是天兵天将不成？”
济哈席低头不语，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想要提醒陈泰不要轻敌，但之前吃了那么大的败仗，是陈泰保的他，此时在对方面前，他根本没有任何底气。
“郑成功确实有点本事，兵马也真的强悍，本将军也是打了几十年仗的人，兵马强不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倒不是让本将军惊讶，真正让本将军不明白的是，前些日子扎营的时候，那些民夫干活怎么会那么卖力，郑成功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能让这些没有鞭子就偷奸耍滑的人老实出力？”
陈泰眯了眯眼，他想不明白，也不打算再想，忽然摇了摇头，然后又道：“但是这样的强兵，用来攻城，却是无用的，除非郑成功的炮也强得离谱，可以轰开本将军精心构筑的城墙，否则，他就只能望城兴叹了。在这一点上，本将军是胜他一筹的。”
“是，将军说的是。”济哈席赶紧出言附和，“奴才只是想要提醒将军，对付郑成功那厮，一定小心为上，以免重蹈奴才的覆辙，绝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意。”
“这个本将军自然知道，福州城就算在坚固，也顶不住围城一年，郑成功这点轰城的火药还是拿得出来的。”陈泰脸色一变，突然笑了笑，他虽然受济哈席的影响，对郑成功也有了畏惧和提防，但并不多。
“守三四个月，等济度和喀喀木领着大军来，到时候本将军叫郑成功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