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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火炮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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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火炮专家

方山东麓,闽江南岸的平野之上,明郑的中军大营巍然矗立,连绵数里,几乎占据了这块小平原的整个南面。营地四面的壕沟之外,到处点起了篝火,土墙之上还有无数的火盘亮起,一盏盏灯笼在营中四处游走,和明亮的夜空交相辉映。

明郑中军大营的外围依旧是挖了两道深深的壕沟,不过这两道壕沟比一般大营的都要深得多,也宽得多,内侧一道的宽度甚至达到了两丈,里面布满了尖木桩,壕沟边上还埋设了许多地雷,后者更是清军暂时观测不到的大杀器。

而在壕沟的后侧,则是一堵高大的土墙,上面明晃晃地架着十几门四磅炮和数十门百子铳。平野之上扎营,自然没有构筑三重土垒的条件,但这样的布置和火力,以陈泰当前的兵力,绝无攻破的可能。更不要说,郑军派出的伏路军也不少,其中几个关键的路口还是飞虎队,清军很难顺利摸到大营外围。

甘辉这段时间还亲自领着亲兵突击检查过几次,以确保这些暗哨时刻保持警惕,他们的松懈有时候会是致命的。

与此同时,郑成功还下令民夫在大营北面的江口修了两个码头,以确保中军的兵马随时可以通过闽江投入各个战场。长乐大营,梅花大营,以及江中大营,闽安大营的临江方向,也同样是如此。

和其他连绵成片的平原不同,福州平原的地形十分细碎,中间又被宽大的闽江由西向东,分成了南北两块,郑成功不得不将四万大军分散在了一大四小的五处大营中,以确保福州府城和长乐县城被完全隔绝。

但好在,明郑大军牢牢掌握着制江权,闽江南岸被山岭隔开的三座大营中间,特别是中军大营和长乐大营,虽然只有一道近百步宽的江边通道连接,但因为北面的几个江中沙洲已经被郑军完全控制,长乐大营还是可以和中军大营连成一体,随时呼应。

这时候,郑军围城已经有半个多月,各处营寨,堠台,码头渡口,以及火炮阵地都已经完成了部署,便是攻城所需的各类器械,民夫和工匠们都已经开始着手打造。

虽然大军没有开始攻城,但郑成功也一直都没闲着,半个月前,甚至是一个月前的情报这个时候纷纷呈递到了他的案头,这其中既有湖广方面孙可望,刘文秀,洪承畴等人的,也有广州方面李定国,尚可喜,江南方面济度,喀喀木,张名振的。

根据一个月前探查到的情报,郑成功估计刘文秀此时已经集结大军在辰州附近了,甚至卢明臣统率的水师,已经顺江而下,攻克了常德的门户桃源县。从一个月前湘西的情况来看,刘文秀的计划和原本历史上并没有什么改变。

按照刘文秀的计划,他将先攻占常德,切断洞庭湖西面,湖广南北的通道,同时派水师扼住洞庭湖和长江水道,以此堵截荆州的驻防八旗军,削弱洞庭湖以南清军的实力。然后,便是收复长沙、衡阳、岳州,和广西连成一片,后顾无忧之后,再北攻武昌。

而进攻常德城,采取的是“水陆并进”的方针,即派部将卢明臣率领一支水师乘船由沅江前进,担任前锋,他自己率主力大军由陆路进发,作为大战的核心。

只是,因为刘文秀本就无心作战,只是被孙可望逼得太急了,无可奈何才答应领兵出征的,因此在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春夏之交的天时,地利。甚至,从刘文秀以往的经历来看,他才是最不可能考虑不到天时地利的。

换言之,水陆并举,拿下常德的方针固然正确,而且是非常正确,但因为其中夹杂了太多政治因素,兵马的行动顺序不对,等到卢明臣率领的水师攻克桃源县的时候,刘文秀亲自带领的主力却因为连日下雨,溪水猛涨,道路泥泞,行进困难,根本无法同水路大军配合作战,白白错失了拿下常德,甚至是长沙的战机。

在原本历史上,清朝的五省经略洪承畴和宁南靖寇大将军陈泰得到刘文秀大军入湘的消息后,迅速反应,不仅从衡州等地抽调军队回守长沙,还在五月初十,调遣荆州满洲八旗兵赶赴常德,以加强这个战略要地的防御力量。

而在刘文秀大军离奇滞留路上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面,清军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到五月二十三日夜,卢明臣所部水师突然出兵,进至常德城的时候,旋即遭到了早有准备的优势清军伏击,由于得不到主力的支援,激战到次日,水师主将卢明臣中箭落水而亡,水路明军几乎全军覆没。

只能说,稍微有点政治敏感的人,在了解完事情的经过之后,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跷,辰州到常德,不过三百里,走了快两个月,而卢明臣被迫在距离常德咫尺之间的桃源县待了一个多月。

当然,洪水的存在是客观因素,陈泰所部清军就因道路被洪水淹没,受阻于监利,不久之后陈泰还病死在了路上。而常德城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更是有一面城墙被洪水推倒,实际上已经没有了坚守的依仗。但清军是被迫应战的,江水猛涨是早有预兆的,这一切是不是在刘文秀的算计之中,其实很难说。

毕竟,他这个时候已经来到湘西一年多,本身就是水性极好的人,夏汛不可能不考虑到,而他麾下有白文选和冯双礼两部大军,步骑兵六万,战象四十余,卢明臣所部也没有洪承畴向顺治报功时所说的两万大军,只有一百多艘舟船,数千人马,作为弃子被牺牲也无碍大局。

结合之后刘文秀在卢明臣阵亡之后,立即以“前锋失利,大军士气低落,不宜再战”为由,放弃了攻取常德的计划,带领军队退回贵州,郑成功很难不多想一些什么,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个“忠良”。

前锋失利,主力完整的情况下,如果锐意进取,应该是继续寻找战机的,但他却不战而返了。而孙可望这一次对刘文秀的不满,甚至是又一次解除了他的兵权,让他返回昆明闲住,军中根本无人觉得冤枉了,白文选和冯双礼两个副将也都不站出来替他说话了。

要知道,当初保宁之战,刘文秀同样是犯了战术错误,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白文选还为他求情了。这一次只不过是损失了数千前锋,卢明臣还是他的老部下,和郑成功一样,从刘文秀的表现中多想了些什么的人,恐怕都心寒得很。

毕竟,如果不撤,或者说关注天气的话,这支足足六万之众的大军进抵的,将是被洪水冲倒的常德城,以及早就和孙可望眉来眼去,甚至已经私通密信,后来还被传出早就做好准备领兵反正的常德守将胡茂祯。

不然,洪承畴正是用人之时,事后怎么会直接上奏顺治,称自己当初力荐的胡茂祯有病,还是大病,应该让他退休调养。而胡茂祯还赶紧辩解说自己是有点小病,但是已经好了,还能打。但最后在洪承畴的努力下,还是“患病属实”,回籍调理去了。

经营了快两年,好端端的一面城墙就这样倒了,洪承畴要是什么都没怀疑,那他就不是洪承畴了!

只可惜,刘文秀的不作为导致了这次行动的半途而废,而洪承畴也及时发现了自己防线上的漏洞,不仅乘胜加强了面对辰州的防务,还在湘西,鄂西,以及武昌设置了三支水师,单单是常德水师,就有三千多兵额。

郑成功结合自己曾经了解过的史料,脑中对这些情报一一分析,刘文秀他是不抱什么希望,但这也就意味着李定国危险了。而李定国危险,惠州也不安全,崇明-太湖的张名振,陈六御,周瑞,钱达又在苦苦挣扎,局势到了如今,看起来还风平浪静,但其实已经迫在眉睫。

而就在这时,中军大帐外面吹响了唢呐,黄山已经开始召集各营主将,准备召开接下来的作战会议了。大帐里面其实已经来了两个提督,三个营官,参谋总部的几个参谋也都一直待在前两日才刚刚堆成的简易沙盘之前。

郑成功很快从大帐后面走了出来,坚毅的脸上同时换上了自信的笑容,他在福州府的战事进展其实还算顺利,陈泰设计的所谓夜袭被轻易打退,几轮哨骑战在优势骑兵的参与下,也都是以明郑一方的胜利告终。

很快,五个提督,十一个不用值勤的营官,还有参谋总部,亲军营参谋部的参谋长刘国轩,几个主要的军法官,军需官都已经到达,他们一一向郑成功行过礼之后,便按序围坐在了沙盘的大桌前。

在郑成功的示意下,黄山随即开始主持会议,首先是全体军官起立,朝着本次大战的主帅齐齐敬礼,然后黄山才开始说明会议的流程,回顾了半个月来的战事成果,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并顺着这些问题,进入了会议的正题。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陈泰已经完全收缩在福州,长乐两座城池之中,除了北面通往浙江方向的塘马依旧活跃之外,其余各处的哨骑都没有任何主动出击,或是刺探军情的迹象。他知道咱们兵强马壮,不可能轻易击败,应该是下了决心要死守了。”

郑成功点了点头:“张名振和陈六御传回的军报,大家也都看过了,他们牵制不住济度,甚至自身都难保,清军一时半会固然灭不了他们,但是他们也无法打开局面,又不能看着钱达被剿灭,只能说是在那里耗着,但济度随时可以南下,这就是陈泰结硬寨,打呆战的倚仗。”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那些满州兵还在江南适应天气,若是陈泰撑得住,他们可能会到八月份再南下,一路徐徐行军,最终在九月份,秋高气爽,甚至是十月,已经有了些许寒意的时候,再与咱们决战。”甘辉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道。

“陈泰这个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他没有反击的能力,任由咱们轰城,若是不计弹药火炮,恐怕他连三个月都撑不住。”万礼冷笑道,他见识过攻城臼炮的威力,这几日和哨骑一起抵近侦察之后,他其他营官一样,甚至觉得福州府城和长乐县城外的那些土墙,抵挡不了臼炮三个月的连续攻击。

“确实如此,炮兵那边也已经侦察过了,福州府城虽然十分坚固,但二十门臼炮不停轰击,清军就算有能力修补,也撑不了半年。而长乐县城是陈泰入驻福州之后才开始加固的,上一年咱们收复泉兴之后,又紧急增加了土墙和马面,和福州府城比起来,规模还是要小很多,可能两个月就能拿下。”

不过,黄山刚刚说完,王秀奇便凑了过来,他对于火炮的研究十分深入,因此这个时候很有发言权。只见他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完全赞同:

“从咱们之前的火炮实验来看,确实是这样的,但如果清军仗着有援军,顽强抵抗,修补破损城墙的能力恐怕会超出咱们的想象,若是如此,坚守半年到十月,也绝非不可能。攻城臼炮是比原本的红夷大炮强,但也并非无坚不摧。”

王秀奇一开始痴迷于火炮的时候,便是因为其威力巨大,他曾经也坚信火炮在手,郑军将会无坚不摧。但随着参加参谋总部的军议越来越多,了解到的近三十年从关外到关内,大大小小的数十场轰城战之后,他早就改变了这个看法。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对火炮战术的进一步研究,只是认清了战争的胜负绝不是某个因素可以决定的,也从一开始因为无知产生的狂妄中走了出来。

其实,这样的感悟看似简单,但如果真的能在实战中做到,而不只是一时的想法,对于王秀奇来说,无论是作为一军提督,还是作为郑军中的火炮战术研究专家,都是十分重要的一种提升,郑成功也多次鼓励他继续下去。

“之前看哨骑和炮兵侦察的汇报,我也以为咱们有三十几门攻城臼炮在手,三四个月攻破福州府城必然不在话下。但今天实地考察之后,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陈泰这个对手不简单,他学的很快,甚至有一些可能是他受了咱们的启发之后,自己想到的,福州府城加上了那些正确堆砌起来的土墙和马面之后,防御能力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王秀奇的驻地在闽清,这就导致了他一直是通过军报和会议了解福州府城和长乐县城情况的,这也使得一直无法眼见为实的他之前也对局势产生了误判。毕竟,堂堂一军提督,他在今天之前,根本没机会亲自侦察。

至于万礼,他倒是亲眼看过,但术业有专攻,他的水平和其他人差别不大,比不上专业的炮兵军官,自然看不出来差别。

郑成功听了,哪里还能意识不到局势的严峻,若是他迟迟表现不出攻下福州府城的实力,逼迫济度提前南下,那这场仗明郑就处于完全被动的位置了。

而一番问询,甚至是叫来了几个炮兵军官论证之后,王秀奇作为火炮专家,同时对于防御工事也颇有见解的信力再度提升,但大帐之内的气氛却是一时阴沉了下来。

福州一战,明郑大军的攻坚能力是关键,如果没有这个,或者是陈泰的防守能力更强,那参谋总部的一系列计划,就都不成立了。郑成功辛苦积攒出来的三十几门臼炮,还有另外的上百门各式火炮,也都成了摆设。

只能说,陈泰的本事根本不是蓝拜,济哈席等人可比的,不然也不会受到顺治如此赏识,而郑成功猜测,没有监利的那场洪水,夏季的疫病,这位清廷重臣恐怕没那么容易死。

而就在这个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站在黄山身旁的刘国轩突然举手道:“这么说来,咱们应该先拿下长乐,然后再开始轰击福州城。陈泰既然要确保自己固守成功,大军的精华必然都在福州城内,而以长乐县城的坚固程度,一个月能不能撑得住,都很难说。”

“继续说!”郑成功闻言,显然是也想到了什么,不过他不打算和手下抢风头。

刘国轩得了郑成功的点头,脸上的肌肉一抽,喜悦根本掩饰不住,随即又在众人的注目下继续道:“正如王提督所言,火炮固然厉害,但福州城也不是那么好攻的,而且济度一定不会让咱们攻下福州,否则咱们把北面的那几个关隘一堵,他就算有十万大军,也无济于事。

所以说,咱们不一定要真的有能力在八月之前攻破福州府城,只要展示出这个实力就可以了,陈泰不敢赌,济度也不敢赌,他们输不起,只要有输的危险,他们就会急,一急,那便会乱了方寸,到那个时候,赢的就是咱们了!”

刘国轩越说越自信,说着还侧身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竹枝指向了沙盘上长乐县城的位置:

“既然如此,福州城完全可以放在一边,咱们先拔掉长乐这颗钉子,到时候五个大营也能连成一片,大军的气势会更上一层楼。

而且,拿下长乐之后,一来可以打击清军士气,让轰城臼炮的威力在他们心中进一步放大,二来也能给陈泰心理压力,破城的压力下,他恐怕自己就会催促济度速速领兵南下。这不就是藩主一直和咱们说的,战场上的心理博弈吗?”

长乐作为福州南面的门户,军事要地,可以说是十分重要,其东北前沿梅花所,也就是余新驻扎的地方,位于闽江口南岸突出部,是海上出入福州的要隘,而沿江的营前、琴江、金刚腿与江北的马尾,闽安又隔水相对,互成犄角,扼住了闽江咽喉。

如今这些外围的据点虽然都被郑军拿下了,但只要长乐一天还在清军手上一天,郑成功便始终难以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对于后续的决战,更是影响极大,被分割的郑军将会一直处于被动。

所以说,长乐是郑成功一定要拿下,然后夷为平地的,福州城则只是围点打援的诱饵,拿不拿下不要紧。刘国轩能想到这一前后顺序分明的战略,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在此前数次参谋总部的推演会议上,抓住了郑成功进行此次大战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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