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拔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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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拔寨

随着郑军的继续推进，这些没有携带重武器的士兵凭借着一架架简易的云梯，很快便穿过了清军外围的第一道壕沟，但在这个过程中，还是有不少士兵中了索伦部八旗兵精心设计的陷阱，这些原本用来对付山间野兽的设计对人也同样十分有效。

不过，仅仅是密集咆哮的火炮和从浓烟中接连不断冒出的那一颗颗几两到一斤多黑色炮弹，根本无法阻挡郑军的步步逼近，这一点清军自己也是清楚的。

这些火炮虽然听着威力巨大，打起来也热闹非凡，但若是无法集中使用，火力根本不足，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清军只能把他们分散各处，想用它来压制郑军的攻击，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因此，为了阻击郑军的进攻，高明寺山堡寨的清军还准备了许多致命武器，火炮的散射只是他们防御方案的第一步。

当郑军抵近清军在堡寨外围构筑的第二道壕沟时，一个个被点燃的火球突然从山顶处滚落下来，熊熊燃起的火焰中，一些郑军士兵躲闪不及，直接被火球撞倒撞飞，惊叫着滚落山坡，还有的士兵在被撞击的过程中身上沾了火球上的桐油，瞬间就被烧成了一团火，一面惨叫着，一面跌落山底。

这些火球同样是堡寨里面驻守的索伦部八旗兵指导民夫精心打造的，以树木枝干做支撑，中心绑着一个大石块作为向下冲击的核心力量，其他地方则是塞满了浸泡桐油的柴草，不仅火势大，还有极强的冲击力，被撞到的郑军士兵几乎没有还能站稳的。

李安勇此时正带着麾下的一队士兵躲在一道小山脊的侧面，突出的山脊可以掩护他们不受炮弹和火球的攻击，但是他们后侧方的山坡上，那些正在进行的战兵们，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这里是“高明寺山堡寨”的正南方向，李安勇和周向财两人共同负责这个险峻地势的突破，两人此时各在一边，身后都同时传来了士兵呼喊惨叫的声音，一个个火球接连不断从山脊翻滚弹跳，和他们擦肩而过。

但他们必须跟着烟雾突进，并不能停留多久，否则一旦浓烟散去，局势将会更加危急。要知道，这样的地势，如果让清军看清进攻的郑军，集中火力阻击，他们就算是上千人，也几乎不可能攻得下堡寨，甚至无法抵近寨墙。

李安勇观察好路线之后，一挥手，就带着整队士兵冲了出去。他们全都弓着身子，一段小跑之后，便躲进了一个事先伪装起来的坑道之中，这里可以有效躲避清军的攻击。

清军的索伦部八旗兵固然可以运用他们的优势，给郑军的攻坚行动设陷阱，使绊子，但郑军也同样有着缜密的计划，为了推进攻势，早就提前做了许多准备。

李安勇给身后的手下传达了行动的指令之后，正准备探头出去观察烟雾退散的情况，然后就听到了轰轰的声音，就好像是飞沙走石一般。

他赶紧把头一缩，随即便看见一块滚圆的大石头从坑洞边上轰轰滚过，带起了一道飞扬的尘土，然后在地势的影响下，和其他石块一起汇入了山沟之中。

不过，在经过了缜密的地形勘察之后，这早就在参谋总部的推演之内，山沟那里并没有郑军的士兵行进。

而清军的攻势当然并不止如此，随着石块一起滚落的，还有那些插满了一寸多长铁刺的檑木，这种守城武器的杀伤力极大，一些士兵躲闪不及，身上的甲胄直接被扎出了几个血窟窿。

清军的一连串攻势在开始都颇为迅猛，火炮，火攻，石攻，檑木都用上了，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郑军的攻势。不过，郑军也是早有准备，行军的路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开这些攻击，虽然有所损伤，但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李安勇避开了那些石块之后，随即又带着手下的一队士兵跟着烟雾冲了上去，他们因为清军的各种攻击，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比较久，原本跟在身后的战兵此时已经冲了上来。

一架架云梯被铺在地上，组从了几道弯曲回转的行军道路，这里是清军陷阱十分密集的地方，距离寨墙也只有两百多步。只要郑军冲过这块区域，清军的火炮便失去了作用，其他的攻势也会因为没了一开始的准备，变得混乱，然后威力大减。

山顶隐隐传来了惊慌喊叫的声音，山腰处冲锋的军号声接连响起，郑军士兵不顾危险，如同潮水般呼喊着朝山顶冲去，飞虎队和哨骑半个多月的探查，足已帮助大军排除大部分危险。

与此同时，带着手下尖兵冲在前面的李安勇肩上也扛着一架云梯，这是身后士兵递给他的，以便随时可以架设在清军的陷阱之上。

密集的人群跟着烟雾一路向上，冲锋的过程中，不断有郑军士兵踩空摔进了陷阱或者壕沟之内，有一些只是被铁蒺藜伤到，刺穿脚掌和皮肤肌肉，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有许多是直接被尖木插死在了壕沟陷阱里面。

山顶上还是在不停扔下火球，石块和檑木，不过和一开始相比，已经不成气候。山顶上的清军此时饱受浓烟困扰，行动十分困难，扔完了寨墙上的储备之后，他们也无法迅速补充，甚至还有两个火球因为操作失误，在寨墙上滚了几圈，导致原本要扔给郑军的檑木砸向了清军自己。

而随着郑军穿过第二道壕沟和附近的陷阱，军号声越来越密集，山顶上的清军也开始吹起了喇叭，他们在根据郑军军号响起的方向召集援军防守寨墙。但这只是郑军为了干扰清军行动，有意为之的声东击西之策罢了。

如今吹响冲锋军号声的士兵大部分都没有在主攻的路线上，但是也有少数在的，这可以让清军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进而不得不分散兵力，处处防守。

与此同时，那些吹军号的士兵还有一部分跟着飞虎队冲到了距离寨墙七八十步的地方，然后趴在地上大吹特吹，同时他们后面的士兵也在大声呼喊，给清军造成大军已至的假象，以此消耗清军的弹药。

山顶上的清军看不清楚，果然上当，一轮又一轮的火枪鸣响和弓弦振动声中，无数铅弹和箭矢同时射出，但全都打在了地上，堡寨清军的火力很快就越来越弱，也越来越混乱。飞虎队还不断发出了各种惨叫声，大声呼喊着撤退，假装冲锋的时候损失惨重。

李安勇和周向财此时已经汇合一处，他们手下有三十几个尖兵，身后蓄势待发的大批兵马也早就迫不及待，随着军号声再次齐齐吹响，上千名冲到一线的郑军正式发起了攻击。

此时烟雾已经准备散到墙头，上面依旧传出了接连不断的枪声。清军虽然已经渐渐开始看清了寨墙下的敌人，但是多轮火枪齐射造成的混乱使得他们只能各自为战，射击的速度更是慢得可怜，郑军只是损伤了几十个士兵，就呼嚎大叫着冲到了寨墙之下，一排排云梯随之被架了起来。

墙头上的清军看着下面举着盾牌，扛着云梯，乌泱泱涌来的郑军，阵脚已经大乱，他们原本以为刚刚那轮猛烈的火枪齐射已经击退了对方的进攻，却没想到烟雾一散，面对的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不过，这些清军依旧还在坚持作战，不断往下扔火罐灰罐，无数火枪兵和弓箭手也开始涌到墙头，朝着云梯下的郑军射击，顶着盾牌往上爬的第一批郑军士兵很快就被火枪弓箭击杀，摔落梯下。

震天的喊杀声中，一架架云梯被清军掀翻，然后又被郑军重新架上，不断有被打烂的盾牌，头盔，甲胄碎片飞出，清军依旧在负隅顽抗，烟雾散去之后，他们的反应能力已经大大提高。

与此同时，寨墙下的郑军也开始了掩护作战，一队队火枪兵和弓箭手朝着墙头射击，不断有被击中的清军士兵惨叫着摔下，清军的阻击瞬间减弱，许多人在这样的猛烈打击下，都选择了缩回墙头，郑军士兵则乘机迅速往上攀爬。

李安勇嘴上咬着一把云梯刀，一手撑着一块盾牌，一手握着云梯，他面前还有一个甲兵，身后则是源源不断正准备挤上云梯的士兵，寨墙下的郑军士兵已经越聚越多。

就在他面前的那个甲兵马上就要爬上寨墙的时候，墙头上突然出现了两个清兵，他们忽然刺出了长枪，伸缩之间就把那个冲在前面的郑军甲兵刺伤，那个被刺伤的郑军甲兵被拔出的长枪一带，身子歪到一边，然后惨叫着跌落下去。

这两个清军战兵和紧接着冒出了三个弓箭手一样，很快遭到了此时已经在寨墙下排成了两排，正在齐射掩护的郑军火枪兵和弓箭手的打击，他们被打翻了两人之后，又立马躲了回去。

李安勇见状，直接扔掉了盾牌，左手扶梯，右手往下一探，猛的从身下的长枪兵那里夺过了一支长枪，然后手脚并用，大喊着往上冲去，周围是不断往下跌落的士兵，既有阻击的清兵，也有往上攀爬突破的郑军士兵。

而不等他爬上去，寨墙上又出现了一个清军长枪兵，那个长枪兵一看到李安勇，马上就想要挥枪刺来，但李安勇反应更快，右手往上一用力，锐利的枪头直接顺着甲胄的缝隙，刺入了那个清兵的大腿，然后他又趁着那个清军吃痛失力的瞬间，手脚并用，迅速上爬。

李安勇有力的右手借着长枪推着那个已经被这样迅猛且不要命的攻势吓破胆的清兵不断后退，他后面的甲兵见状，直接用双手推着他的屁股往上冲，全身上下只有嘴里还叼着一把云梯刀。

很快，李安勇上下借力，左手一撑寨墙坡面，右手借着长枪再一拉，整个人便跳上了“高明寺山堡寨”的寨墙，那个被他刺中大腿的清兵因为受力，正朝着李安勇迎面撞来，但被他一脚踹向了身后想要攻击他的其他清兵，这也为他争取到了缓冲时间。

墙头上的清兵见有郑军甲兵攻上来，仓皇之间当即就要反击，跟着李安勇上来的那个甲兵手里刚刚换上云梯刀，见李安勇已经冲向了寨墙过道上的清军，也随即冲了上去，但他的武器太短，很快就被清军的长枪刺死。

李安勇手中的长枪突刺如飞，他直接抵近攻击，根本不给清军弓箭手和火枪兵反击的机会，这段墙头上残余的十几个清兵大多都是弓箭手和火枪兵，剩下的三个长枪手被堵在后面，根本无法施展，一群人很快被他一人一枪逼退，枪头伸缩之间，便杀死了好几个清兵。

而他的身后紧接着也冲上了好几个郑军战兵，并在那三个清军长枪兵从混乱中挣脱出来，想要反击的时候，加入了李安勇的进攻队列，他们相互配合，很快杀死了面前的好几个清兵。

片刻之后，周向财那边也攻了上来，刚开始冒头的是一个飞虎队成员，但他迎面撞上了三个清军长枪兵，在用手中的长枪杀了一人之后，就被刺死了。

但他后面的周向财根本不惧，紧接着就直接往上冲杀。李安勇见状，更是当机立断，随即带着此时已经涌上墙头的六个战兵举枪朝着他这边冲杀而来。

李安勇和周向财驱散了周围的清军之后，等不及后面的战兵爬上来，随即开始指挥身边的十几个士兵沿着寨墙的过道冲击。

他们把盾牌放在前面，长枪兵排了三排，直接结成了一个简单的队列，这是他们训练了千百遍的动作和规范，就算其中有几个不是隶属于虎卫营和飞虎队的兵，也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看到空缺往里一站，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和作用。

此时“高明寺山堡寨”中，还有不少地方烟雾弥漫，不过能见度已经大大提高，越来越多攀爬上寨墙的郑军汇入了进攻的队伍，他们沿着寨墙的过道不断攻击，有一些甚至直接沿着城梯攻入了堡寨之内，追击着那些背对着他们逃窜的清军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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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远镜里面已经变得清晰的寨墙，以及此时正架着云梯，源源不断往寨墙上涌的郑军，站在偃武门城楼上的济哈席久久没能缓过神来。那段寨墙似乎早就没了防守的兵马，因为那些攀墙而上的郑军士兵并没有遭到他想象中的猛烈阻击。

他和郑成功一样，一直都在观察着“高明寺山堡寨”的战况，只是因为偃武门城楼在偏北的位置，堡寨东南方向山坡的激烈战况他一直都没能看到，并不知道郑军居然在如此猛烈的炮火打击下，并没有损失多少人马就攻了上去。

否则，看完了郑军的整个行动之后，他就不会如此惊讶，以至于失了一个战场宿将该有的稳重，到现在还没能缓过来。

毕竟，精心策划数月，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山顶堡寨，没告诉他过程和原因就说已经攻破了，这搁谁身上谁能接受得了啊！

不过，这也很难说，毕竟打了那么多年仗，一支兵马强不强，两支兵马谁更强，济哈席还是看得出来的。如果被他看到了郑军的组织度和强攻寨墙的凶狠劲，或许他会更加惊讶。特别是东南方向原本防备森严的寨墙被郑军一个个突破，寨墙上的士兵根本没能组织起有效反击的时候。

“主子，咱们还......”这个八旗军官很明显从济哈席的脸色中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也不敢多问。

“计划不变，带兵马出城，但是不要强攻郑军军阵，派出骑兵两翼袭扰，步甲稍微攻一下就佯装败退，想办法把城外的那支郑军引过来，他们不是河滨的那种精锐，一动起来阵型可能就散了。”济哈席没有放下远镜，他还需要这个东西来暂时掩护他的神情，更需要这个动作来佯装镇静。

“可若是郑军不上当怎么办？”那个八旗军官看了看城外严阵以待的郑军，眉头紧皱道。

“不上当就让步甲撤回来，骑兵继续袭扰掩护，然后假意漏出破绽，再引诱一次，郑军此时士气高得很，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济哈席又道。

且说，他原本是打算直接歼灭城外那一营看起来要好打许多的郑军的，但现在局势突变，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如果守军在“高明寺山堡寨”之上没能取得优势，那他此时派兵出城打歼灭战，就是自寻死路了。

但城中的军心士气刚刚恢复一些，如果这个筹谋已久的计划取消，“高明寺山堡寨”失陷的消息又传来，那城中的士气还将更加低落，这是济哈席同样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他还是需要假装打一场，虽然不需要大胜，但至少要不落下风，打破郑军靠数次胜利建立起来的威名。

而且，济哈席也得借着这次机会，派出兵马去探探路，摸一摸郑军的底了。如今局势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郑军的强悍更是如此，他和陈泰原本制定的计划此时都已经不再适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