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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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猎杀
“咱们就该留在虎卫营，贪那点银子，现在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啊！”周向财趁着山间休息的间隙，朝着刚刚追上来，正在和他商量路线的李安勇抱怨道。
“来都来了，还说那么多干啥，要是王哥在，早就踹死你了。”李安勇平日里为人是畏缩软弱了一些，但一贯是更能吃苦受累的，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这段时间的天气都不错，今天虽然没有日头，但天上的云不多，野外的光线还是很好。
“大队长说得没错，不想死咱就得小心一些，你以为他为啥叫咱们隐蔽一点，还不是怕咱们被鞑子杀了？人家有那个本事，咱们没有，就不要逞强，听话就是了。”
周向财听罢，撇了撇嘴，他平时不怎么把李安勇这个脑子不够活的兄弟放在眼里，王大雄那种又能挨又聪明的，才让他真的佩服。但自从入了这个飞虎队，李安勇因为更能吃苦，耐性更强，很多地方都胜过了他。
“咱们这些天其实也不过是杀了六个鞑子，还有两个是哨骑，若是鞑子真的在这里部署了十几人，咱们稍微冒失一点，恐怕就没命了。你别忘了，大队长以前是军情司的，他说的一准没错，那些鞑子一个比一个能藏，这么轻易就被咱们发现的，说不定是诱饵。”李安勇随即又说道。
“那两个逃掉的就绝对不是诱饵，要是诱饵都那么狠，咱们一个都别想活。”周向财说着，想起了军情司和参谋总部给他们的简报，肚子里的怨气也差不多消了。他知道何杰是有真本事的，而且在特种作战方面比他强得多。
且说，自从军情司和右军的哨骑发觉这些来自关外的凶悍猎人进入漳平县，并引起了参谋总部的特别注意之后，“飞虎队”就迅速组建了起来。
而后，明郑派往北面侦察的哨骑屡屡被袭杀，甚至就是加派了兵马协同掩护也无济于事。郑成功随即就意识到清军也开始了反侦察行动，然后便下令万礼派出“飞虎队”。到如今，他们已经在这荒山野岭里面行动了数日。
不过，这些猎人似乎是清廷专门挑选过，甚至是已经派到湖广等地磨砺过了，这个时候福建的气温已经很高，但他们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战斗力依旧惊人。
“这些家伙的底细咱们也还不清楚，反正还是小心为妙，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安勇说着，扫了周围正在警戒和休息的手下，又道：“一会走山地边缘偏一点的那条路，免得被这些鞑子发现了，那里也没法伏击，安稳一些。”
“行，难走就难走一些。”周向财听了，随即点头道，他原本是打算走那条好走的路的。看着李安勇，周向财忽然想起了什么，笑了笑道：“伱小子什么时候变那么聪明了，最近可一点不像以前那么呆了！”
“嘿嘿。”李安勇听了，得意一笑，随即就开口道：“俺媳妇说......”
周向财一听，知道李安勇又想和他炫耀自己媳妇，当即躺倒在了草地上，假装休息，嘴里还一边低声笑骂道：“果然还是那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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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杰手中的远镜随着脑袋缓缓移动，他选择的这个伏击位置并不算得非常好，但正因为如此，十分安全，至少对面如果真的埋伏着精明的敌人，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个有视线死角的地方。
不过，人数上的优势使得他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弥补这一缺陷，以免因为频繁的移动，被清军发现踪迹。何杰还是觉得这附近郁郁葱葱，草木茂盛的山岭河谷中隐藏着敌人，他不相信那些猎人那么容易对付。
要知道，能活着穿越几十里，从泉州府城送回情报，何杰靠的绝对不是运气。他从来不把自己当作黄雀，而是当作螳螂，甚至是蝉，加上对行动所在地区的了解，他总能躲开敌人那些所谓精妙的后手。一次次从死境中存活下来之后，何杰对于危险，已经形成了某种直觉，他也说不清楚的直觉。
不过，要单纯说是直觉，那也不对，何杰清楚地记得，自己看到过两次飞鸟冲出灌木丛，然后盘旋半空，那个时间不对，不是那种鸟觅食的时间，而那种鸟一般都在特定的山坡土壁中的泥洞中筑巢，那样的地方正是观察的首选之地。
何杰依旧在静静地观察着，他大概确定了几个地方，都有可能是敌人藏身的地方，但几日来的观察都没发现任何破绽，这让他更加坚信这股鞑子不好对付。真正强悍的猎人，是可以和山林融为一体的，他的亲爹，村里头谁都要竖起大拇指夸一声的猎户，就在山中埋伏过整整四天三夜。
而何杰的判断并没有错，距离他所在山头四里左右，也是他正在观察的几个地方之一，茂密的灌木丛旁，九个八旗兵正分布在不同的地方，同样在小心地观察着对面，他们刚刚通过部署在另外一个地方的暗哨确定了有一股明军撤离，人数刚刚好就是这几日袭击他们的那支明兵。
这些天生的猎人都是在山林里面九死一生才活到现在的，他们每一个都曾经在长白山的大雪里面，窝在坑洞中等待猎物的上钩，最长的在雪地里待过三天三夜。而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时候都会有人因为抵挡不住严寒，再也醒不过来。
如今，又回到了山林，还装备上了打造精良的轻便甲胄，山岭野地之中，这些凶悍的猎人没了最畏惧的火器之后，根本就是蛟龙入海，猛虎归林般自在。
而通过前几日的试探，甚至伤了一个追踪的好手之后，他们已经对藏在暗处的敌人有了基本的认识，对方的强悍也超出了他们的预估，这些都促使了领头的那个巴牙喇一直都没有下令转移，南方的山林里面虽然虫蚁蛇蝎会凶一些，但比起大雪中根本无处可藏的长白山，也并没有凶险多少。
“绕到北面去堵截他们，应当是都走了，他们虽然比那些哨骑要强悍，但不可能在山林里面藏那么久。”领头的巴牙喇终于发话，那队人离开之后，他又在这里观察了快半日，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而得到命令之后，躲藏在这个巴牙喇身侧的几个八旗兵并没有任何疑问，他们对这个猎杀技能远超他们的头头深信不疑。其中一人发出了几声鸟叫之后，其他隐藏起来的八旗兵也纷纷呼应，然后陆陆续续，小心翼翼地往后撤去，每个人身上依旧挂满了掩护的枝叶。
他们依旧没有掉以轻心，甚至连鸟的叫声，都是模仿的当地鸟类，以免被他们的猎物识破。对面那支明军的强悍和他们使用的奇怪武器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对付强悍的猎物，最忌讳的就是低估对方。
“这声音不对！”何杰听到耳中传来的微弱声音，心中忽然一惊，然后马上就意识到什么。“鞑子要上钩了！”
“队长，哪不对？”何杰身边的一个队员一时愣住了，他根本听不出有什么差别。
“这鸟叫声有口音，咱们福建的鸟，叫声没那么脆那么高，这一准是辽东的鸟。”何杰嘴角一咧，得意笑道，板了好几天的死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笑容，但又迅速收敛了起来：“传令下去，准备开始行动。”
“是！”那个队员当即悄无声息往后退去，身上覆盖着的荒草也随之移动，这在茂盛的草丛中，很难被发现，他知道应该是前面两个支队的诱敌行动成功了。而这也就意味着鞑子观察到了他们的行动，看着苦等数日，终于出现的猎物，没有任何一个猎人能做到毫不心动。
“狗日的鞑子，比耐力，你们还差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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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精悍的兵马同时在华封岭北麓的山林中快速移动，他们都极其娴熟地利用树林和山岭掩护自己的行动。清军在追击李安勇，周向财所部，何杰则是在追击这支清军，同时还留了三个人出来，以防不测。
这附近的地形他们都十分熟悉，这股鞑子来到漳平的前一个月，都是在九龙江沿岸的山林中转圈，普通的哨骑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猎人的经历使得他们对于地形，河流，植被的分布都天生敏感。而何杰和飞虎队的相当一部分人，就出生在这片土地上，同样不陌生。
何杰一路上不断观察李安勇和周向财沿途的树上和石块底下留下来的标志，这些暗号都十分隐蔽，而且各不相同，还违反常识，就算是清军无意间发现了，也根本猜不到什么意思。但何杰却可以凭借着这些暗号，知道李安勇和周向财的行动和路线，并预判出清军的行动。
而与此同时，追击李安勇和周向财所部飞虎队的清军也同样有同伴留下的暗号，飞虎队的成员也不可能看得懂这些猎人的特殊标志，这些长白山猎户们的暗号，甚至还会藏得更加隐蔽一些。
华封岭北麓各个区域的地形在何杰的脑中浮现，现在双方都在追击，而且都有可能在追击的过程中被敌人发现。从留下来的暗号看，李安勇他们这会应该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十分危险。
不过，鞑子隔了那么久，想要赶上李安勇他们，短时间内也几乎不可能。而何杰要做的，就是在他们追击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他虽然不清楚这股鞑子有多少人，但心中估计不会超过十个，而他这边除了三个以防万一的预备队员，刚好十个人，并不存在兵力劣势。
根据李安勇他们的北上路线，在脑中基本确定了清军最有可能的几条追击路线，并想好了在某个平平无奇，根本不引人注意的必经之处伏击的最新方案之后，何杰随即带队继续赶路，他依旧是一面观察周边，保持着警惕，一面在脑中回忆自己的计划，同时排除其中可能存在的任何漏洞。
华封岭附近自从两年前郑清对峙，不断有两军的哨骑活动之后，原本在山中村落居住的山民已经几乎已经全部搬离，只有少数猎户依旧生活在山上，但他们不用担心惊扰到这些成精的狐狸。
确定没有追击自己的敌人之后，何杰一伙人选择了路程更近，赶路速度更快的追赶路线，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那股清军的前方。尽管提前在漳州府北部的山林中转悠了一个多月，但这些清兵依旧没有土生土长的当地人熟悉他们脚下的土地。
何杰一伙十人很快就赶到了华封岭北麓一处山腰的一个林子边上，林子边缘有一条小路可走，这里是几条可能的追击路线上，第三个重合点，也是他们追赶上来之后，第一个重合点，这其实是何杰在赌他的对手足够自信。
毕竟，对方的实力和耐力同样超常，这样的人必定十分自负，而这样的距离和速度，他应该不会认为有任何人可以追得上。不过，对方也有可能会猜到何杰的这个心思，然后将计就计。这场心理博弈，谁胜谁负，最后谁生谁死，甚至是有点子运气成分在里面的。
飞虎队的几个队员很快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布下了重重暗器，包括了五副地弩，十二副弹射成串沾着毒液的铁蒺藜竹制简易弹射器，还有鞑子受到伏击之后，躲藏掩护之处的鬼箭和铁蒺藜加倍套餐。
除了这些常规的武器之外，还有五个工坊最新研制的地雷炮，这些地雷炮由一根坚韧的细线牵引触发点火的钢机装置，可以拉发，也可以绊发。经过武器工坊一年多的实验和改良之后，成功率已经可以达到六成。
当然，这种地雷其实并不是明郑发明的，大明早就有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地雷，虽然大多花里胡哨，名不副其实，甚至只是文人臆想的，造出来之后根本不堪一用，但庞大的基数下，其中还是有不少可用于实战的。
六个飞虎队的成员在布置的过程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迅速完成这些伏击准备之后，他们随即分成了三批，躲在了林子的对面和这条必经之路的两端，然后拿出了可以发射重箭的弓，以及武器工坊专门为他们打造的刀斧。
片刻的寂静之后，九个鞑子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这些鞑子分成了五人和四人两批，前后距离大概二十步，为首的一人在后队，一双鹰眼正在不断扫视周围。何杰知道，对方的警惕心依旧很重，要不是因为着急追赶，恐怕自己的伏击都能被探出来。
“轰！！！”一声巨响忽然爆开，然后这条山间小道上又接连响起了三声同样猛烈的爆炸声，一道道白色的烟雾在林子的一侧冒出，无数碎片和惨叫声随之传出，紧接着便是林子中飞冲而出的各种鸟类。
有一颗地雷是鞑子绊发的，另外三颗则是飞虎队拉发的，其中有一颗没有引爆成功。这些地雷如果不是位置合适，以火药的威力和用量，可能都不能炸死人。毕竟，飞虎队执行的特种行动就意味着他们除了是任务要求，不然不可能携带过大过重的容器。
但装着火药，充当地雷外壳的陶瓷罐子，以及和地雷一起埋着的那些暗器，却可以对中招的鞑子产生巨大的伤害，前面的四个鞑子全部中招，随着爆炸声在山中回荡，已经都倒在了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与此同时，飞虎队原本就已经布置好的地弩和弹射器也随即被触发，跟在后面来不及躲闪的鞑子中有一人被弩箭击中胸口，惨叫了一声之后，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捂着涌出鲜血的胸口，但还是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至于另外的四个清兵，突然遇袭，已经极为混乱，地雷又带起了浓重的白烟和灰尘，他们根本看不清周边是什么情况，慌乱之际躲到两侧之后，其中两人又踩到了飞虎队提前布置的有毒铁蒺藜和鬼箭，两声凄厉的惨叫声随即响起。
“杀！”何杰大喝一声，想要把残余的几个清兵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其他的九个队员则是趁机射出准备好的重箭。在这样的距离内，便是清兵身上穿着甲胄，也很抵挡重箭上的破甲锥。而只要对方负伤，在这样强强对决的肉搏战中，就不可能再有胜利的机会。
纷纷射出手中的重箭之后，埋伏在周边的飞虎队有七人立马换上了近战的兵器，同时出击，甲胄摩擦枝叶草丛的声音哗哗传出。这伙清兵遭到了他们足以对付二十人的埋伏，已经没有任何战力可言，何杰甚至可以确定，现在对方最多只有两个人还能抵抗的能力，其他已经全部倒地或者负伤。
在这样的相互猎杀之中，谁先受伤，谁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而失去这样机会的清兵，已经有八个。
何杰此时就像是一头敏捷的猎豹，几步飞跃出藏身的地方，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个领头的鞑子。只是，等他跳到小路，握刀的右手猛地一挥，直接砍断面前挡路清兵的脖子，然后踢开尸体，以免飞溅而出的血水阻挡自己视线的时候，一把虎牙刀居然直接朝着他飞了过来。
何杰侧身一躲，顺势转身，敏捷地避开了这次袭击，但等他再追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了袭击他的人飞身窜进了树林里的最后一幕。再扭头一看，身后的地上还有那把掉落的虎牙刀，以及几个正在朝他靠拢的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