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明争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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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明争暗斗
“王大雄，征虏大将军府下辖亲军营第二千总部旗总，在泉州府城街巷追击战，福清城街巷攻坚战，街垒守卫战中均表现沉着，指挥有度。其人作战勇敢，屡立奇功，在泉州大战，福清大战中个人斩杀鞑子四人，绿营军九人，所在旗队两次大战中共斩杀，俘虏鞑子二十一人，绿营军一百二十余人。
为表彰先进，弘扬勇战敢战之风，激励全军士气，大将军府特授予王大雄个人‘飞虎二等勋章’，获个人作战一等奖励。授予第二旗队全体‘利剑一等勋章’，获集体作战一等奖励......”
漳州府城北大营的校场上，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将台下整整齐齐站满了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士兵，他们身上分别穿着红色，黄色，还有黑色的军服，分列在校场之上，从上往下看，就如同一面三色旗。
“孙兴，征虏大将军府下辖亲军营第二千总部旗总......”受勋仪式主持军官洪亮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一个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传到了郑成功的耳朵里面，与此同时，这些长相各异的军官纷纷昂首挺胸，阔步上台，看起来都十分兴奋。
当然兴奋，作为泉兴大战，福清大战中全军表现最为突出的十个旗总，他们今天除了能够得到明郑大军在个人表彰中代表着最高荣誉的“飞虎勋章”和一笔价值不菲的奖励之外，还将得到国姓爷本人的亲自接见。
如果说经过了教导队小半年的宣传之后，“飞虎勋章”和“作战一等奖励”曾经是所有明郑士兵，基层军官们最梦寐以求的荣誉和奖品，那今天的后一项——国姓爷亲自为他们颁奖，则足以使得其他所有的东西都黯然失色。
王大雄，孙兴等人很快就站到了郑成功的面前，心中皆是激动不已，甚至还有两个第一次亲眼见到国姓爷的旗总，紧张得喉结不停蠕动，吞咽口水。
王大雄此时颇为自得，他从第一次入虎卫营算起，已经见过了郑成功好几次，这甚至成为了他平日里在亲军营中和人吹牛的资本，亲军营那些新提拔上来的旗总，甚至是百总，很多都没有过近距离接触国姓爷的机会，因此也对他特别尊重。
而孙兴虽然是个闷葫芦，平日里也是少言寡语的，但他同样不是第一次见国姓爷了，上次军营里的夜巡，他还历历在目。因此也表现得特别沉稳，这使得还有闲心关注到身旁兄弟的王大雄都有些惊讶。
郑成功亲手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戴上了一枚铜铁打造的“飞虎勋章”，然后说了一些激励的话。十个旗总一个个敬礼，然后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下将台。
这些明郑大军庞大体系中最杰出的基层军官中，郑成功印象最深的，还是王大雄这个虎卫一号，看着对方如今获得了自己设计的飞虎勋章，想起当初虎卫镇初立的情景，还有郭廷特别提交上来提拔申请，他一时也不由得感慨万千——原来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紧接着，主持的军官又宣读了普通战兵的勋章获得名单。虽然比起旗总一级的军官，数量上要多许多，但真的算起来，在近九千名中军士兵里，九十人的获奖比例并不算高。
为了确保勋章的效用，普通士兵的三类勋章获得比例必然是要更低的，各级军官是三十选一到十选一不等，普通战兵则是真正的百里挑一了。当然，这也和明郑大军使用军阵作战，个人的力量很难得到体现有关。
而且，勋章原本就是一种荣誉，而荣誉之所以成为荣誉，就得确保它的传奇性和稀缺性。如果滥发，那荣誉也就不珍贵，更不用谈高级不高级了，一个几乎人人都有的东西，凭什么要为它去拼命呢？
郑成功一直以来都十分重视军队荣誉和精神的建设，军服，军歌，军纪，还有当前正在试行的飞虎，勇士，利剑三类个人和集体勋章，以及勋章背后的作战奖励，退伍福利等等，都是军队荣誉和精神建设的组成部分。
他始终认为精神力量是保证军队在逆势之中坚持战斗的最重要因素之一，而明郑大军要成长为真正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强军，不仅要打得赢顺风仗，还得打得赢逆风战，而且得打得赢敌人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输的恶仗。
而勋章在其中是能起到不可代替的作用的。通过勋章评选制度的设计，鼓励士兵和军官在战场上敢于进攻和注重配合，可以形成明郑大军独特的作战风格。
当然，这只是一个有益的补充，也是提升军队职业素养的一部分，郑成功的最终目的是培养一支真正的为战斗而生的职业军队。
将台一侧站立着的甘辉，万礼，郭廷，赫文兴等人也随着颁奖的进行而鼓掌，他们中受到表彰的都已经上去过了，其中郭廷因为泉州城夜袭站的突出表现，得到了几个营官中最高的奖励。
当然，作为营官，他们都不觉得这个所谓的奖励算什么。郭廷麾下的亲军营扩编了一个下辖两个千总部的架子营，福清城并入兴化府，他还能镇守前线，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重用和奖赏，就连甘辉，看得都有些眼红了。
而万礼这一次因为作战安排的问题，在泉兴大战的后半段开始发力，福清大战的表现也十分突出，但是因为张世耀分了前者的功劳，福清大战中又颇为冒进，他最终还是排在了郭廷之下。
不过，这一次万礼并没有四处抱怨，反而是去和甘辉请教自己在福清大战巷战阶段部署的漏洞了。与此同时，他也借着驻守泉州，漳州，经常参与参谋总部战局推演的机会，和黄山搞好了关系，不过认字问题依旧困扰着他。
万礼的这些变化郑成功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只要对方表现不差，在下一轮的扩军中，武卫营必然是优先满编的，甚至时机合适的情况下，万礼可以独领一镇。他的军事才能在郑军中也是顶尖的，特别是近来学习了一些理论之后，战略战术水平得到了迅速提升。
但赫文兴在明郑中军的几个营官中就有些尴尬了，泉兴大战，福清大战都是攻城战为主，他的骑兵根本没有立功的机会，这让他几乎没有在下一次扩军的时候，往上一步的希望。
明郑大军体系内自然也免不得有些派系和小团体，虽然他们在郑成功的严密制度设计之下，没有机会串联起事，但平时还是有联系的。
但问题是，赫文兴是两年前的漳州大战的时候，才反正加入的郑军，在明郑体系内毫无根基可言，这让他不免产生了危机感。毕竟，很多时候，军功不是更上一层楼的关键，山头的问题，国姓爷也需要权衡。
而如今，赫文兴面临的问题是，他既没有山头，也没有足够的军功。除非他能靠着麾下的骑兵，在建立不世军功的时候，闯出自己的山头，否则成为一军提督，就是痴心妄想了。
当然，郑成功对于骑兵建设的重视和巨大投入，还有参谋总部对于明郑大军未来的规划中，骑兵将会成为主要战力，这些都给了他继续沉下心去练兵的底气。
毕竟，在参谋总部的推演中，将来福州大战，北京的清军八旗主力必然会参与，那时候围点打援将是不可避免的，而福州平原也将会成为两军交战的核心区域。
不想成为提督的营官不是好将军，几个营官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各怀心事，甘辉这个提督虽然没有那么强的危机感，但他也能感觉得到手下的这些将领们是什么心思，有时候也不得不为这些事情费心思。
但军队还是简单的了，民政署，商事署，还有海贸方面的，到处都是明争暗斗，谁都想年初预算的时候，自己的部门多些拨款，多增加一些机构，多招一些人手。这些事情要如何处理和平衡，甘辉单单是想，就觉得脑子疼了。
授勋依旧还在继续，郑成功给旗总一级的军官授勋完之后，剩下的授勋是由甘辉，万礼，郭廷，赫文兴，还有参谋部的参谋总长，几个参谋长进行。这既是因为获得勋章的人很多，郑成功为了确保前面那些勋章的规格不被拉低，不能再亲自下场，也是因为郑成功要借此加强参谋部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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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勋仪式结束之后，获得勋章的战兵和基层军官都同时收获了三天额外的假期，他们可以在这段时间回家探亲，也能享受一番漳州府城的繁华。
但郑成功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从始至终，都几乎是全年无休的状态，就算是参谋部已经替他处理了相当多的军队事务，洪旭也在民政上成绩斐然，但海贸和地方的巡视，以及一个个接连落成的新机构，他都需要亲自审查。
而随着明郑版的《航海条例》在年初颁布，一直致力于构建以巴达维亚为东亚贸易网络中心的荷兰人，开始在背地里展开了各种反制措施，甚至在二月初的时候，在海上公然抢劫挂着“郑”字令牌的商船。
这就是现实的商战了，既有高阶的阴谋诡计，也有这种毫不掩饰的暴力手段，两者甚至可以毫不违和地从一个人嘴里说出来。
郑成功虽然计划着要利用生产优势和贸易条例来一步步夺取贸易主动权，最终彻底击败荷兰人。但他面对荷兰人的劫掠，也丝毫没有手软。
当然，为了最终的目的，郑成功在泉兴大战刚刚结束的时候，就先写了一封信向荷兰台湾商馆抗议，并近乎赤裸裸地威胁。然后不仅让郑鸿逵开始限制对荷兰人的贸易，也同样下令南洋水师采取了对等报复，荷兰人劫他一艘商船，他就扣押两艘违规的荷兰商船。
而荷兰台湾长官和巴达维亚总督一番商议之后，考虑到明郑在贸易上的决定性作用，以及其在南洋，东洋等海域的影响力，只得掩饰预谋抢劫的真相，辩解说是认错船了，归还了劫掠的所有货物和船只。
原本，巴达维亚还以为明郑也会同样发布声明，以误会为由归还船只和上面的货物，但明郑方面却在三月底的时候，出乎预料地提出了罚款和赔偿的要求。
毕竟，当初扣押船只就是因为这些船只违反了明郑的规矩，船上的华人比例不对，这可不是误会。郑成功正要借题发挥，杀鸡儆猴呢！而在拦截这些船只的过程中，南洋水师损失了好几艘小船，还有其上的几十个水手，这些也在赔偿之列。
而在此事之前，郑鸿逵便已经和安南，暹罗，柬埔寨，占城等中南半岛国家达成了贸易协定，这里历来是郑家占优势的地方，在明郑的大额采购单攻势之下，荷兰人进一步失去了反制能力。而马六甲，巴林旁等地，明郑也进一步渗透，这是瓦解巴达维亚贸易圈的关键一步。
因为明郑的准备，此事并没有和原本历史上一样，在荷兰人归还劫掠的商船货物之后就结束，荷兰人被卷入了更大的漩涡之中。
郑成功的目的其实只是要荷兰东印度公司正式承认他的《航海条例》，天文数字一般的赔款，只是一个幌子，这是可以谈的地方。
其实，这就是谈判中不可接受的方案了，等荷兰人面对明郑开出的巨额采购单，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承认了《航海条例》，那赔款自然可有可无。
“这些红毛被打了一顿之后，态度倒是好得很啊！”冯澄世嘿嘿一笑，然后把信递给了郑鸿逵：“他们还是不想承认咱们颁布的条例，也不想赔款，但是对咱们提出的扩大贸易的方案，应该是动心的，不然态度不会那么谦恭。”
“赚钱嘛，红毛也是人，为了赚钱，态度谦恭算得了什么，要是咱们出的银子多，恐怕让他们跪下都行。”郑鸿逵笑得颇为嚣张，荷兰人被逼到了如今的地步，他的功劳可不小。
“他们还是想要维护原本的贸易线，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罢了，咱们增加台湾和南洋的采购，他们同样可以赚更多银子，怎么选，就看他们的权衡取舍了。”
“怎么选，荷兰人说了不算，他们也没得选，条例他们必须接受，贸易路线也必须改，唯一可以谈的，就是扩大贸易的额度和赔偿的问题。否则，咱们就提前开始全面贸易限制，让他们看看本藩的实力。”
郑成功做的准备足够充足，对清战争的胜利更是使得他有了更大的回旋余地。他并不害怕和荷兰人直接翻脸，只不过那样明郑的损失会大一些，但是荷兰人也同样如此。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半个南洋和咱们结盟，琼州府还有南洋水师驻守，并在拦截荷兰人商船的时候展示出了实力。下官觉得，他们不敢真的敢和咱们翻脸，只不过也不会那么快答应咱们的条件，谈判估计是免不得的。”冯澄世信心十足道。
“不过，看这荷兰总督的信，应当是没打算和咱们打，不然态度不会放得那么低，这不单单是银子的问题。”郑鸿逵专门研究了这些红毛快一年，对他们已经了解太多了，甚至知道了如今荷兰和英格兰正在万里之外打仗。
“这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在信里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只是做生意的，但干的大多是强买强卖，杀人越货的活，和咱们以前跑日本贸易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要是他们真的有本事打，绝对不会如此。
而且，我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他们现在似乎正其他地方和英格兰人打，短时间内应该腾不出手来对付咱们。”
郑成功听了，对着郑鸿逵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之前的提醒郑鸿逵不仅放在了心上，还真的下功夫去研究了。东亚如今有不少欧洲人，英荷战争更是打了两年多，如今差不多要结束了，郑鸿逵能打听到一些消息也不奇怪。
“既然没有底气的是他们，那咱们就继续强硬下去，不能妥协的地方，绝对不妥协。不过，暂时不要让台湾和南洋的大明百姓行动，否则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藩主的意思是，让荷兰人以为有些事情还在他们的控制之内，还可以周旋，既而让他们放松警惕，接受咱们提出的条件？”冯澄世的军情司也负责这一块，他对此十分敏感。
“若是让红毛们知道了那些百姓也被咱们发动起来，恐怕事情不好控制，要是他们趁咱们还没准备好，杀光了人，那就坏了。”郑鸿逵想起之前的惨案，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所以，这里面的尺度，你们要把握好，既要让荷兰人着急，也别逼得他们狗急跳墙，这些红毛杀起人来，可不比鞑子手软。”郑成功提醒道。
那些百姓既是他要组织和装备起来控制南洋的核心力量，也是他策划行动的软肋，马尼拉大屠杀的悲剧，绝对不能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