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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占领思想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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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占领思想高地

洪旭和郑泰两人恭恭敬敬地退出了书房,蔡福此时也没了一开始的轻松,心中甚至有些担心两个月前年节的时候,自己收的那几份厚礼,是不是合规。他现在十分庆幸自己那时候忍住了,没收那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更没有答应帮人升官的事情。

除了商事署,民政署之外,郑成功刚刚在书房里也明确提到了军队内部同样要整肃,但并没有说派谁处理。三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敢细问,不过心中都猜测国姓爷是打算亲自出马,不让其他任何人插手军权。

他们三人原本都以为他们的藩主是要收拾那些外来人,所以一开始都是叉腰看戏的心态,洪旭还算克制,他对那些所谓的正统,清流也没什么好感,但郑泰和蔡福两人,根本就是喜形于色,毫不遮掩了。

可让他们没想到是,郑成功不仅仅是要对付所谓的“外人”,而是要把那些手里不干净的人,全都一起收拾了。所谓的外人和自己人,并不是郑成功判断是否打击的标准。

“咱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刚和送他们来到休息处的蔡福告别,洪旭就摇头道:“在藩主眼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外人,藩主也从来没想着要清除掉所谓的外人,是咱们太过狭隘了,脑子里面想的,其实根本就是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还以为藩主也和咱们一样目光短浅。”

郑泰此时也差不多反应了过来,只是他目的性太强,自身又不安稳,远不如抽身在外的洪旭看得清楚,看得准:“伯爷,你的意思是说,藩主他根本就没把那些所谓的清流放在眼里,也根本没把咱们这些老部属放在眼里?”

洪旭一听,就知道郑泰还是没有从原本的错误思维中跳出来,摇了摇头,又笑着问道:“你觉得,当前天下的局势,对于藩主而言,最终的是什么?军队,咱们这些老部属,外来投靠的文官们,还是地方上的乡绅氏族?”

“自然是军队!”郑泰直接脱口而出,语气中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但洪旭资历就摆在那里,卖点关子他也得忍着。

“不对。”洪旭看着郑泰沉不住气的样子,心中摇头,但倒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道:

“是制度,藩主如今最重视的,是制度,军队有军队的制度,工商有工商的制度,民政也有民政的制度。藩镇不分什么外人,自己人,只分犯错之人和有功之人,只有赏罚分明,按规矩办事这一个要求,便是因为藩主要维系的,是他一手创建的体制。

所以,我才说咱们太过狭隘,目光短浅,只能看到表面上的这些东西。人皆是趋利避害的,若是藩主做到了公平,那大家便会知道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否则便会有人仗着自己的资历和出身,为所欲为,到时候藩主若是再想处理,恐怕就得好好考虑一番了。

这世上的事,难就难在这里,规矩若是如同虚设,便没人会照着规矩来,个个盯着的就是上官的脸色,如此一来事情就容易乱套。

可规矩若是明摆着,藩主便也要受这规矩的限,一些事情好办,但另外一些事情就难办了。但从长远看,这才是长治久安,人心稳固之法。”

郑泰一手捏着下巴,不由得点了点头,洪旭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同为行政经验丰富的一署总制,还不至于听不明白。但一想明白洪旭的话,他一时之间又不免有一种被人当场拆穿的感觉:

“这么说来,其实咱们一开始想的那些,其实根本还是逃不脱党争的范畴。只不过是敌人,咱们叫结党,对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称为公义了。”

“而且,你想想,藩主心里装的是什么?四海九州万民,天下苍生社稷,又怎么会自降身份,参与这些所谓的党争呢?”洪旭说着,想起这两年间郑成功提出的一系列改革举措,整个明郑从上到下,由此焕然一新,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咱们和藩主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郑泰自然也是佩服不已,他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对郑成功,郑家,始终都是忠心耿耿。从四年前郑成功整合郑家海贸,重新独霸对日本的贸易,并成功扩展了郑家南洋的影响力开始,他就知道这个郑家的后辈,是个非常之人。

所以,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吃回扣,拿好处郑泰敢,毕竟他是郑家人。可若是让他忤逆郑成功,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根本不敢。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郑成功只是稍稍敲打一番,他便立即收敛,如今还不时胆战心惊了。

而漳州大战之后,明郑在商业上的每一项重大举措,在郑泰看来,都不亚于当初“山海五商”体系的创立。以郑泰这些年的见识而言,这些制度和举措若是可以延续下去,作为执行者的他,将来必定是可以名垂青史的。

当然,他并不希望今后的史书上会记载着国姓爷大义灭亲,挥泪斩郑泰的故事,更不希望自己作为一个因为贪腐,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的典型。

“咱们自然都不能和藩主相比,但是那些官员在读书人中的影响力不算小,我始终担心他们到时候会造谣诽谤藩主,坏了藩主的名声,更坏了藩主的大业。”郑泰叹了一口气道。

洪旭听罢,却是嘿嘿一笑,好像是知道了什么,郑泰看到他的样子,连忙追问道:“伯爷为何发笑?”

“伱能想到,难不成藩主想不到这一点吗?刚刚咱们出门的时候,冯澄世身后跟着的陈启德,你以为是干什么的?”

郑泰微微一怔,然后似乎是想了起来,然后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而另一边,刚刚跟着冯澄世进到书房的陈启德此时正在汇报教导队的工作进展情况,特别是“宣教司”的筹备和郑成功特地交给他的那个新任务。

“宣教司的组织架构和备选人员下官都已经按照藩主的吩咐和要求,一一拟好了,骨干依旧是原本教导队的各部主官,还有从军中监营监纪和学堂里新挖掘的一批人才,这些人之前最起码都是童生。此外,还有几个从民间找来的说书先生,经过审查,都是身世清白,品行端正之辈。”

这个陈启德就是广州大战的时候,向在骂战中大放异彩的周向财讨教骂人技巧和心得,并已经融会贯通,甚至触类旁通的那个军官,此时已经在新成立的教导队中担任了主官,并即将成为新成立的“宣教司”司长。

“藩主领着大军连战连胜,破敌千里,胜利的军报早先便已经一封接着一封传回了,兴化,泉州,漳州,还有潮州,惠州的百姓听到我大军痛击鞑子,连获大胜的消息,皆是激动不已,人人都高呼痛快解恨。

下官也趁着这个时候,在各个州府县城的集市和酒楼中安排了说书和唱戏的先生和班子,专门来说咱们战兵的英勇事迹,特别是那王大雄和孙兴的事迹。等过段时间,根据各处的反馈,在十几个说书和唱戏的项目里面,教导队会根据百姓的反应,选出前三,继续推广。”

郑成功听罢,微笑着点了点头。之前教导队人手比较少,主要负责军队的思想和纪律工作,但随着明郑控制的地方越来越大,各地的舆论宣传控制,也到了明郑必须要重视起来的地步。

毕竟,思想的高地如果他不去占领,就必然有人要占领。这对于明郑而言,无疑会大大地增加统治成本。人心是很复杂的,郑成功必须要在一定限度上加以引导和控制,否则同样会生出难以预料的麻烦。

而且,他的个人权威和形象,以及明郑大军的形象,都是需要通过一定的宣传来塑造和维持,以达到一定的政治目的。若是长久不经营,恐怕就是被人抹黑诬陷了,也不知道。

“听书和听戏是百姓闲暇之余最喜爱的娱乐方式,你们搞宣传的,一定要从百姓最喜闻乐见的方面入手,否则便没有人想要听你们说什么,更没人会信你们说的话。本藩之所以要你从民间中招一些说书先生,唱戏的班子,便是因为这个。”郑成功看向陈启德,微微挑眉提醒道。

这个时代的娱乐本来就十分匮乏,只要有乐子,百姓必然会趋之若鹜。但相对应,这些平时管军队士兵,习惯了用强的人,能不能把这些简单的事情做好,也是未知数。

但郑成功又必须用他们这些军人出身的骨干,用一群不知道忠心的人去占领思想高地,恐怕到时候这高地就不知道是谁的了。至于要在各个项目中加强自己的权威,郑成功相信不用他的提醒,这些人也会自觉做到。

而一旁的冯澄世见状,也当即拱手进言道:

“藩主所言极是,既然宣教司有一个部门是专门对百姓做宣传的,那便一定要从百姓最关心的地方出发。最重要的,便是要让大家看得懂,心中有所感触,百姓喜欢,你们就要多说多唱,别信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所谓大家谈的什么高雅,不然便是本末倒置了。

特别是,咱们整日里打鞑子,把鞑子打跑了有什么好处,任由鞑子肆虐,又有什么坏处,咱们的战兵是如何如何好,鞑子是如何如何坏,好是对百姓好,特别是对那些遭了难的百姓好,及时伸出援手,坏也是如此。还有打了鞑子之后田地会不会多,挣得银子有没有增加......

这些都是曾经发生,或者正发生在百姓身边的事情,你们谋划的时候,一定要去查清楚这些事情是怎么回事,才能抓住那些让百姓动情的,相信的关键点……”

郑成功听着冯澄世的分析,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个聪明人在听了多次之后,已经彻底明白了,但作为军情司的负责人,冯澄世不可能再去负责宣教司。

“陈启德,你明白要如何做了吗?”

“下官原本还有些地方理不清楚,但听了藩主和冯大人如此深入浅出的说明,霎时茅塞顿开,如今是已经明白大半了。”陈启德听得认真,被突然一问,虽然稍稍愣了一下,但依旧反应迅速:

“说书唱戏,都一定要是百姓喜欢的,而要想百姓喜欢,就得明白百姓的想法。在这个基础上,加上咱们大军的英雄事迹,藩主的宏图大略,才能达到宣传的目的……”

而陈启德汇报完事情,离开之后,郑成功和冯澄世又开起了小会,对于思想舆论的干预和控制,单单靠宣教司控制排查和文艺活动,自然还是不行的。郑成功需要一个指导性的思想,一个符合这个时代的指导性思想,为明郑将来的政权演化提供一定的理论指导。

“黄宗羲,万泰等七人及家口一百二十五人,均已在前往舟山的路上,他们会跟着走私的商队一起出发,到海边交货的私港之后,再由山路五商交接的商船转运,到时候陈六御会派出水师护卫。

而顾炎武,陈忱等九人及家口一百零二人,则是买通了松江总兵张天禄,张名振一直都和钱谦益,顾炎武有联系,他们那边军情司只是配合,目前下官收到的消息是,顾炎武等人已经秘密到了崇明,正准备启程南下。”

冯澄世其实并不明白郑成功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大力气,甚至不惜动用江南两省所有能动用的军情司力量,也要把这些文人,还有他们的挚爱亲朋接应到漳州来。毕竟,从储贤,育胄两馆出来的文人就有一大堆,如今还有大力查办呢。

而郑成功似乎是看出了冯澄世的想法,喝了口茶后道:

“漳州学堂如今是各学科混在了一起,各行各业的手艺学习,也在其中。等之后黄宗羲和顾炎武到了之后,本藩打算把这两者分开。理论研究为主的依旧留在漳州学堂,各行各业的专业技能为主的,便再建一个职业技能大学堂,选一个更宽敞一些的地方,将来这个学堂的学生是要远超漳州学堂。”

“藩主是打算直接将接来的十六人放到漳州学堂里面?”冯澄世一时以为郑成功是信不过这些人当官了,可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不了解黄宗羲和顾炎武,更不可能知道他们十年之后才会提出的思想,也不知道郑成功的目的,根本猜不到。

郑成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问道:“亨臣,你知道为什么那些文人如此高傲吗?明明为抗清出不了什么力,甚至是常常拖后腿,可整日里就是一副天离开了他们便要塌的样子,看人都鼻孔朝天!”

冯澄世虽然不了解黄宗羲和顾炎武,但多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对此倒是稍有见解,只见他拱手抱拳,胸有成竹道: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下官觉得这倒不是读书本身高,而是读书,科考,当官,发财,田地,光宗耀祖……久而久之,最后能读书科考当官之人,几乎出身都高于千千万万之人。有财又有权,这时候什么是才,什么高,自然是他们说了算,他们说读书高,那自然是读书高了。

况且,正如藩主所言,人皆是趋利避害的,体制在这里,读书的好处那么多,所有人自然都孜孜不倦地追求。但后入之人,就得听之前的人说的话了,不听,那边不可能迈得过那道门槛。

他们有如此富贵之出身,自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有如此能量,当初可以轻松对付其他任何人,包括武将,又如何会不鼻孔朝天,狗眼看人低?”

“亨臣,你说得很对,本藩将黄宗羲,顾炎武等人找来,便是因为这个。”郑成功点头赞同道:

“这些人不知所谓的高傲,一则是来源于富贵出身,但更重要的,就是他们掌握着话语权,有这一套当下依旧被广泛接受的逻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小到人伦规范,大到国家体制,甚至什么祖宗之法,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咱们要维护体制,甚至是变革体制,单单是靠着赏罚分明,利用趋利避害的人性,还是不够的。必须要掌握话语权,必须要确定咱们的方向,道统和政统,咱们也必须把握在手里,由着咱们来解释,那才是真正的体制改变。

而宣教司的那些活动,同样只是一方面,咱们靠这个,只不过是维护了军队的形象和权威,但如果不掌握道统和政统的话语权,许多更深层次的东西是不变的。那才影响最大的顶层设计。”

冯澄世一时听得稀里糊涂,他虽然几乎时时跟在郑成功身边,也经常听到一些诸如上层建筑的奇怪名词和理论,但一时还是没能彻底明白这些话。

不过,冯澄世此时最不明白的,还是这里面的人选:“可为什么是黄宗羲和顾炎武呢?他们不也是……”

郑成功看着冯澄世欲言又止,便笑着道:“这两人都是异类,体制里面叛徒,他们那里有本藩需要的东西,无论是对学堂教学理论的发展,还是对话语权的争夺,甚至是今后体制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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