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公平,还是他妈的是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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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公平,还是他妈的是公平
郑成功领着海陆大军在福州府城城外虚张声势了一番,成功唬住了城中的清军之后,在大军返程途中,他又下令周鹤芝率水师回程的时候,到闽安镇镇上兜一圈,把战略威慑贯彻到底。
在原本历史上,对于郑清而言,战略位置都十分重要的闽安一度成为了郑军的抗清基地,郑成功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增修城垣,构筑炮台,并在镇外添筑了五座大寨,同时在水面上以琅岐,罗星塔为枢纽据点,聚集了数百舟舰。
但也和漳州的海澄,福建沿海的其他州县一样,闽安镇最终因为明郑兵力不足,加之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南局势崩坏,抗清前途渺茫,驻守其中的大军军心逐渐不稳,在和优势清军对峙的过程中,一度牢牢牵制了福建清军主力的闽安镇在清军猛烈的攻势下逐渐失陷。
不过,现在闽安镇这个福州门户中驻守的少数清兵,一听到郑军要来的消息,早就已经逃之夭夭,周鹤芝的水师营兵上岸之后,根本就是如入无人之境。
而郑成功领着兵马南撤的时候,同样安排了一系列的疑阵,以确保自己的实力不会暴露。马进宝虽然已经通过舟山那边和明郑取得了联系,但这个人靠谱,还是不靠谱,郑成功并不敢确定。特别是,马进宝之前传来的密信中表现出了极大的投机性,这是郑成功十分忌讳的。
他这个时候心里其实并不安稳,陈泰是真的被唬住了,还是将计就计,作为福建的军政大臣,如今却丧城失地,他又会如何上报顺治,这些虽然都有迹可循,但同时也都是不可控的。而政治和人心,复杂就复杂在这些地方了。
不过,郑成功有的时候就确实是想得太过复杂了,他没想到陈泰,济哈席,杨名高,马进宝为了银子,如今正在拼命的脑补和论证明郑的强大,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果然发现了明郑许多不可思议,难以捉摸的地方。而未知的东西,往往是最可怕的。
毕竟,海洋的力量和后世几百年积累下来的智慧,就算是只单个拎出来,便不是清廷这些所谓的大臣们可以想象的了。更不用说,如今是两个结合在了一起,所迸发出来的力量,才是刚刚凸显。
郑成功回到了福清之后,并没有急着立即返回泉州,而是去了镇东卫,并打算到平潭岛上巡查正在建设的养马场。
镇东卫的水城此时已经完成了基本的修缮,因为福清和平潭当前已经成为了前线的军镇重地,位于中间,承担着两地沟通的镇东卫,自然也被重视了起来。按照郑成功的计划,这个水城今后还得加固和扩建,特别是里面的那个小军港,根本不能满足郑军庞大的运输需求。
而看完了平潭的养马场,郑成功同时也巡视了转镇到平潭,并已经改名为“平潭镇”的福建水师“金门镇”。换言之,平潭如今同时是明郑的养马场,骑兵训练基地,以及水师基地。
当然,这个时候,原本驻守在南澳的福建水师“南澳镇”,已经全军迁移到了金门,并改为“金门镇”,负责拱卫漳州府城和中左所的安全。
在这样的背景下,原本三大水师中实力最弱的福建水师自然也因为承担的政治军事任务不同,实力得到了扩充。虽然还是两个军镇,但编制已经全部充实,明郑船坞里面造出来的战船,也将优先配给补充其中。
而随着局势的变动和市舶司体制的逐渐完善,福建水师,南洋水师原本负责的走私打击任务,也将剥离,这将使其成为真正的海上军事部队。而这个缉私的任务,将会由从这两部抽调来的水师将领,水手,营兵组成的海防警卫队担任,他们也将隶属于市舶司主管。
不过,这就和屯堡的农兵平时由民政署主管,训练,装备都和正规的野战营兵无法相提并论一样,海防警卫队作为一支军事力量,训练和装备也远不如正规水师,作战目标也只是沿海走私的海岛,并在战时要绝对服从军方的调遣。
这些部门之间的划分和重组,明郑并非是一蹴而就,虽然如今大的框架已经搭好,但距离真正完成转型,依旧任重而道远。
龙高半岛因为其特殊地理位置,北面是福清,属于军事区,南面则是兴化一带,属于商业区,那里的优良港口和承接兴化,福清等地军资,商业的贸易转运,是郑泰和郑鸿逵两人都十分眼馋的。
要知道,这不仅仅是完成他们本身的业绩指标,更是在郑成功面前表现的机会。福清这么重要的地方,一有风吹草动,郑成功便会关注到,这可是做梦都找不到的机会。当然,这个表现机会虽然好,但也是有极大风险的。
只不过,这两个家伙都是艺高人胆大的种,风险他们不是没有看到,但根本不在乎。
与此同时,借着汇报泉兴二府事务的机会,郑泰和洪旭都被郑成功召来了福清。两人原本就在兴化,得到命令之后,一路骑马赶路,大半日就赶到了福清。
洪旭虽然年纪大些,但早年从军,身子骨硬朗,如此赶路倒也还撑得住,但郑泰就差一些了,特别是他这几日为了钱庄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还要担心自己被那些疯狗咬到,可谓是身心俱疲。
而从兴化出发到福清,乘船固然舒服,但速度就要慢太多,这两人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做出这样的傻事来。
此时,亲军营除了一个司驻守在城墙,一个司四个局分别驻守在北面的两个山道之外,大队人马都在城东北县衙附近的大营,大营原本是城中清军的驻地,中间还有一个校场,因为郑军的攻势迅猛,同样没有被破坏。如今成了亲军营的临时驻地。
不过,南面的城墙和城西的民宅因为大战,被毁坏严重,郑军正在发动城中的百姓修缮,以工代赈。洪旭一路上都在仔细的观察着福清城的部署,他估计单单是南面城墙参与修缮的百姓就超过了两千人。而问了引路的士兵之后,才知道城东的龙江此时也在同步疏通,那里足足组织了五千多青壮,还有一些帮忙的半大孩童。
“伯爷,您这是在想将来在福清屯田的事情?”郑泰看到洪旭从出了南面的山口开始,就一直在观察打听,也不由得好奇问道。
“屯田自然是要屯的,那么多百姓要吃饭,咱得给他们找到活路。但福清是前线,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种粮食自然是种不了。我在想平潭和福清周边的山丘,今后可能都是骑兵训练的要地,地里种马料和豆子,应当是不错的,还有一些人在海边可以就地晒盐。如此一来,军队可以用,战马平时训练的补充要求也能满足。”
洪旭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眉头紧皱,想了想又道:“到时候城中也需要设立一些简单的武器工坊,平潭上面水师也是需要民夫的,但这里若是不种粮食,最终必然是要迁走一部分人到别处去安置的。今后若是要长期固守,城中吃饭的人就不能太多,否则后勤的压力就太大了。”
“不愧是伯爷,进城前后这一小会,便已经把问题理得如此清楚了。”郑泰奉承了一句,然后又咧嘴笑道:
“到时候工商司恐怕也要在兴化多设一些工坊,物资从兴化府直接运到南面的海湾码头上,然后沿河送上来,其实也不慢。而且,到时兴化也是要驻军数千的,物资的供应能在当地解决,还是在当地解决的好,海运的长途成本虽然不高,但短途来说,也并非高效。”
“说不上理清楚了,只是要提前了解一些基本的情况。具体如何做,还得看藩主的整体部署,有些时候,配合全局才是最重要的......”
洪旭和郑泰两人说着说着,便已经进到了郑成功所在的福清县衙,蔡福在县衙里面得到消息之后,立马汇报了郑成功,然后又奉命出来迎接两人。
蔡福亲自领路,三人认识多年,早就相熟,一见面便聊了个不停。特别是郑泰,每年都要给这位郑成功的贴身卫队统领送上一些不逾矩的礼物,蔡福的儿子和他的儿子如今更是同在漳州学堂念书,这两人的话题明显更多。
三人很快来到县衙的后院,这里原本是福清县令和家属们居住的地方,如今成了郑成功的临时居所。今天一早开了军议之后,郑成功便一直在后院的书房里面写自己的“机构改革策划书”。
近两年来,明郑新设立的那些部门在发展的过程中都慢慢暴露出了问题,特别是很多机构权职不清,大而不细,甚至是职能缺位的问题已经影响到了明郑的行政效率。
半年前“开府建制”的那次大改虽然解决了其中的一部分问题,民政,工商,军队和海贸基本分开。但随着各部门步入正轨,并迎接了战争的挑战,许多问题也随之暴露,更加全面和细节的改革,在这种情况下也必须随之而来。
“海防警备队”的设立,便是其中的一个举措,但这对于福建水师和南洋水师的士兵和军官们来说,一个赚外快的好机会自然就没了,权力和财政预算也会因此被削减。
换言之,明郑需要在原本的框架上进一步深化改革,进真正的深水区,这将会比原本更困难。不过,战场上的胜利给了郑成功更充裕的政治资本。
进入书房之前,守在门外的銮仪镇侍卫又通报了一声,然后蔡福才领着两人进屋。
“那么快就来了!”郑成功抬头看到进来的三人,嘴角泛起了微笑。“事情没有那么急,这种事情以后走海路就行,能舒服一些。”
“藩主尚在福清,宵衣旰食,昼夜不息,下官不敢舒服。”郑泰拱手抱拳,一开口便俨然是早有准备。
郑成功听了,扭头看了看郑泰,然后便笑着起身来到了书房的大厅,蔡福见状,随即站到了一边去倒茶。三人坐到一起之后,先是开始了一番寒暄,然后才慢慢进入正题。
“黄为公虽然没有参与策划和实施死马拦街的事情,但谋划的两人都是他的同年,他得了藩主的任命之后,刚从兴化回到泉州,那两人便找了过去,三人在其中一人的临时住宅中谈了半个时辰左右,中途还有一个民政署的官员也进了屋子,具体的交谈内容暂时还无从得知。”
蔡福手上拿着军情司内务处的调查结果,一字一句念道:“根据黄为公目前呈递上来的调查报告,因为事发时是黑夜,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什么风吹草动,除了后面发现的两具鞑子尸首之外,他还没有掌握其他线索。”
“那两个鞑子恐怕就是他追捕的时候,让人杀死的吧!他来调查,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要是查出来了,他今后还如何在那个所谓的清流圈子中混下去?恐怕他那些整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同僚首先就得参他一本。”郑泰听完,直接嗤笑道。
洪旭闻言,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茶杯,然后抬头看着郑泰的样子笑了一下。他知道对方是故意把那些松散得不成样子的所谓“正统派”官僚说成结党,如此一来就是触了郑成功的逆鳞了。
“他们一开始,应该是又想玩民怨沸腾,为民请命那一套,然后借着这个由头,把钱庄的官员牵扯进去,再把一些陈年往事给揪出来,借着督察弹劾的法子,拉人下台。只不过是现在玩砸了,事情不好收场了。”
郑泰听了洪旭的分析,心中不由得一颤,他一时分不清洪旭是在帮他,还是想要害他。虽然这里面的督察和弹劾大部分都是子虚乌有,欲加之罪,但里面还有小部分是真的,这要是真的查起来,他脱不了干系。
“藩主,伯爷说得对啊,这些人恐怕就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上位,这可是他们当年的看家本领,若是不尽快处理,让这些家伙继续结党营私,保不齐会出什么问题!”
“这你就太高看他们了,以他们的水平,还没有哪个人可以把这几十上百号大小官员统合起来,结党营私都是高看这群家伙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郑成功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之后,又嘿嘿笑道:
“但乌合之众,也是有破坏力的,特别是对体系的破坏。谁坏了规矩,本藩便要治谁,这没得商量。”
郑成功说着,忽然站了起来,郑泰和洪旭见状,都是心中微微一动,面上更加恭敬。
“他们递上来的本子,本藩都看过了,其中不仅有对你们的弹劾,那些所谓的正统,也是分好几个派系的,相互间的攻伐一点都不少,有些人本藩看得清清楚楚,明明什么派系都不属于,但也被牵扯进来了。恐怕,这部分人到现在为止,都不懂自己居然成了鲁党,吴党,甚至是什么闽党了。”
“事情难办就难办在这里,两馆出来的官员中,大部分都有过地方治理和中央的政务经验,基本的政务处理能力是有的,个别人的能力还特别突出。虽说有许多人想要投机取巧,但这部分人放在两馆出来的官员里面,恐怕还不到三成。”
洪旭顿了顿,他其实已经大抵确定所谓的黄为公,只是个幌子,国姓爷要对付的,不仅仅是那些所谓的清流。偷瞥了一眼郑泰,洪旭似乎是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开了口:
“而且,他们递上来的本子,也并非全都是捏造事实,子虚乌有,很多贪腐和任人唯亲,都切实存在着,下官直辖的督察司,便已经摸到了许多线索,只是之前战事紧张,不方面行动。”
郑泰并不干净,更说不上清白,虽然被郑成功警告之后,他自己收敛了很多,但对手下的人依旧十分纵容,这被他当成了维系自己权势的手段。
洪旭很清楚这一点,但对方毕竟是郑家的人,很多事情并不是秉公执法那么简单,他也必须考虑到郑成功的想法,甚至不能确定这里面有没有郑成功的意思。
而刚刚郑成功开了口之后,他便敏锐地嗅到了一些味道,也确定了一些方向,所以才有了刚刚的犹豫和纠结。
而郑成功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洪旭道:“说得没错,这里面的本子,并非全都是诽谤,里面的许多事实必须要查清。内务处和督察司都不是吃干饭的,这些东西想要查,大部分都能很快查清楚。
治谁不治谁,本藩讲的是证据,也只看证据。那些参人的本子写得再好看,没有证据本藩也不会采纳。但那些有了确凿证据证明的蛀虫,就算没有人参,本藩也绝对不放过。
至于诽谤同僚的,结党营私的,自然也有对应的罪责和处罚,只要有证据,那他们一个都逃不掉。而那些敢于直言的忠良,本藩也要给他们论功行赏。”
郑成功说完了自己的要求之后,扭头看了看郑泰的神情,然后才开口说出了自己把两人召来的真正目的:
“今日本藩找你们来,就是要伱们先行自上而下自查,把该处理的人,先处理干净,否则,到了督察司和内务处插手的时候,事情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记得,本藩不管谁是谁的人,出身是什么,跟了郑家多少年,本藩只要能干干净净办事的人,忠于咱们这个体系的人。今天有人缴获的时候私吞了几十两,明天就有人敢私吞几百两,要是上上下下都如此,每年便会有数十万,甚至数百万两白银流失。恐怕这些到了战场上,便是火枪火炮炸膛,将士们身上的兵甲不堪一用了。”
“是,藩主!”
郑泰和洪旭同时拱手抱拳道。他们此时都已经知道了郑成功的决心,也清楚让他们先行自查,其实已经是宽容了。整顿内部,明确纲纪是每一个组织都必须面对的问题,他们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公平,还是公平,按咱们制定的规则,公平公正地办事,有罪者罚,有功者赏,不需要其他的准则去清除谁,斗倒谁,只要赏罚分明,许多事情就能从源头上解决,否则,将来便是遗害无穷。”
“是,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