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隋哥,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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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下午五点的阳光炙热如常,从正面射在脸上,刺得林烟眼睛酸疼,她清亮的眸子却大睁着,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与男人相望,对峙。
泪水滚滚,她没有眨一下眼。
周围围了很多人,此起彼伏的劝说如同层叠的巨浪涌进耳膜。
她一句听不进去。
只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与他无声较量。
透过她倔强的泪眼,陈野清楚地看见掩在泪雾后的决然、冷漠、不甘,以及孤注一掷。
一如两年前,她骑在他身上,高举利器砸向他时的疯狂。
与他对视中,那双倔强的眼睛好似在说话。
好似在说,“不是要我死吗?来呀!”
谁也未主动开口。
突然,他看见她的唇角缓缓勾起,露出嘲弄的冷笑,与此同时搭在石栏杆上的右腿一点点,一点点,缓慢而决然地移动。
初见时,他如条狗趴在无人的小巷尽头奄奄一息,十几处刀伤和无数的棍伤令他连爬行都是奢望,鲜红的血是他的陪葬品,腥臭脏乱的小巷是他的坟墓,手机在几米外震动着,他不甘,他愤怒,他怨恨,可除了绝望等待死亡,他无能为力,做不到自救,也无人来救他。
就在他不得不认命,等待最终一刻的审判来临,有人将闪烁着屏幕的手机踢到他面前。
他蠕动身体,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下巴触发接听健报出地名。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际,他看见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少女撑开他的钱包,脸上的表情无比嫌弃——钱包里的整钞早就被袭击他的那帮人抽走,留给她的不过是对方瞧不上的零碎。
那时他就知道,他找到了同类,她和他是一样的人。
她的心,也是冷的。
指甲抠入皮肉,掌心尖锐的疼痛不足以抵消心脏滴血的万分之一痛感,陈野望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双目赤红,看着她即将彻底越过护栏。
他终于败下阵来。
转过身,背向她,朝道路另一侧艰涩地迈开腿。
脑子里一会儿是她看着他时讽刺、鄙夷的笑容,一会儿是她收刮他钱包时生动有趣的表情,一会儿是她扬起奖杯对准他的冷酷,一会儿又是重逢那一刻她眼底的震惊和慌乱,以及她拼命奔跑的背影。
他往来时的方向走。
热闹的街道,来往的人群,都在扭曲的光影里变得可怖,一贯挺直的背脊被抽走了精气神,走路不再带风,浑身透出灰败的颓然。
他走到重逢的街角,她遗留在花坛上的半杯凉茶和一堆小吃仿佛活了过来,咧着嘴嘲笑他的无能。
“废物,连个女人都追不上!”
“要死早在梧桐县就死了,贪生怕死的林烟怎么可能真跳,你这个蠢蛋!”
可万一呢?
陈野眼睛发涩,竟然想哭。
他留不住她。
两年前如此,两年后亦如是。
他盯着那堆东西,脑海中思绪庞杂、混乱,然后他调转方向,再次朝美食巷狂奔。
他要回去!
万一她没有走远,万一她蹲在原地哭,万一她不小心……
总之一定要回去。
陈野抱着隐秘的侥幸和奢望回到堤坝,人群早已散去,期望看见的身影到处都找不到。
林烟已跑远。
从白天到黑夜,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炽白的日光被繁华的霓虹取代,忙碌的人群短暂停下脚步,投身到吵吵闹闹的柴米油盐或虚与委蛇的纸醉金迷中,她在篝火点点的沙滩停了下来,累瘫的身躯向下降。
海水漫过小腿,她抱紧自己的双肩蹲下。
耳边的欢声笑语如魔咒,身处喧闹她越发感觉孤独。
也许只有黢黑的夜幕能收容她的狼狈。
也许只有广阔的大海能包容她不堪的过去。
她不应该停下,应该义无反顾冲进不会嫌弃看轻她的大海,可怎么办,她还不想死,万一下辈子同样糟糕,又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来生……
面向大海和黑夜,林烟默默流泪。
为什么要出现?
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为什么要打破她的幻想?
她已经拼了命变成另一个人,她就要成功了,就要彻底变成阳光美好的孤儿林烟,她会有真心相待的朋友,会有相亲相爱的家人,会拥有光明的前程和璀璨的事业,哪怕不结婚,也会过得很好。
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
为什么非要逼她想起作呕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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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深夜十二点,小丫头还没有回来,手机不通,易隋如热锅上的蚂蚁请人帮忙寻找,接了一通又一通电话,平时绝对不会搭理的陌生来电也毫不犹豫接起。
“隋哥。”
声音从听筒传出,暗哑,滞涩,似乎还带着哭腔。
易隋的心脏紧了一下,“烟烟,你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不回酒店?”
“隋哥,我……我迷路了,你能来接我吗?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旁边有海。”
她那边有影影绰绰的嘈杂声,而且既然不是用自己的手机打给他,也说明身边有人,易隋问:“你旁边是不是有人?问一下路人是哪片海滩。”
林烟一改乖巧体贴,有些任性地耍混,“我不想问他们。”
易隋几乎没有犹豫,“不想问就不问,等我过去,留在原地不要乱跑。”
易隋猜小丫头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展露出敏感脆弱的一面,有沙滩这条线索,找起来倒不费事。
将手机还给主人,林烟从水里出来,换了块干燥地方抱膝蹲着。
面朝城市,背靠大海。
从公路边的人行道到海滩需要下台阶,她盯着台阶等她的霞光,眼睛一眨不眨,没过多久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光亮中走出。
走的很快,步子迈得很大,台阶两侧的路灯为他掌灯,他是中心的焦点,笔直修长的身姿自带光环。
他站在台阶上扫视,然后目光定格在她所在的方向。
走向她的步子,沉稳而坚定。
看见他,如同看到光明。
抓住他,仿佛就能抓住幸福。
他有这样的本事,只要他愿意,能带给任何人安全感。
她太需要被他拯救了,她需要一个支点,撑着爬出泥沼,他就是那个支点。
易隋在她面前站定,女孩的视线追随他移动,光线昏暗,只能看清轮廓看不清表情,但他能想象,平日里晶亮狡黠的眸子一定又红又肿。
似无可奈何轻叹了口气,易隋把手放在她的发顶,“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跟隋哥说说,哥替你出气。”
林烟轻轻摇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轻轻地问:“隋哥,你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她不自觉吞了下口水,心脏砰砰直跳。
从见到小丫头第一眼起,她一直是活泼上进的形象,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从早活跃到晚,看见人,嘴角永远微微勾起,见谁都笑,如一缕轻柔的清风照拂着身边的人。
何曾有这样低落的时候。
易隋没有多想,蹲下身,像兄长对待妹妹张开双臂。
林烟重重撞进他怀里,手臂绕过脖颈,圈住,带着泪意的脸埋进他的颈窝,极依赖亲昵的姿势。
肌肤相接的触感如燎原火,在耳边和颈窝激起烈火般的灼烫,易隋猛然僵直了脊背,大脑开始缺氧,脑子“嗡”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以为她会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浅浅靠一下疗伤,雏鸟被风雨淋湿回到安全的巢穴寻求安慰那般。
或者只是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短暂触碰后就分开。
总之怎样都不该是现在这样。
交颈相拥的亲密不该出现在成年兄妹之间,更不该出现在非恋人关系的男女之间。
他们,越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