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穷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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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业第一天,身为老板易隋非常忙碌,行程多到光是听秘书汇报上午的安排就让人咋舌。
能想象,每个晚归的日子都会有一张这样把人当牲口的行程表等着他。
他忙,林烟就自己找乐子。
上午在园区瞎逛,偶遇那些“49”带来的小惊喜,在海洋馆待了两个小时,在花艺园学习东方传统插花。
下午坐地铁出去踩点。
——回头带易隋去吃美味的当地小吃。
来之前她做了攻略,直奔口碑最好的小吃街,听说当地人常去逛,能吃到最正宗的胡同美食。
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美食巷子。
到的时候是下午两三点,早过了饭点,巷子里依旧人挤人,可以看出老牌美食巷的深厚底蕴。
她不慌不忙一家店一家店看过去,慢慢逛,瞧着顺眼的买来尝一尝,网上好评靠前的也尝一尝,易隋不吃辣,于是重点关照不带辣椒的。
在遇见易家兄妹前,她没有朋友,独来独往是她更喜欢也更适应的生活方式,独自逛不仅不会无聊,反而有种释放天性的放松。
琳琅满目的美食不重样,一路吃一路看,不知不觉逛了两个多小时。
肚子鼓了,手也占满了。
林烟提着每样剩一点的十几种小吃打道回府,在巷子口买了杯凉茶坐在靠近大马路的花坛上喝,旁边有垃圾桶,方便喝完扔垃圾。
她喝着凉茶,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和远在京城的易芙汇报今日战果。
和易芙聊完,想着把诱人的小吃照片发给易隋,让他在忙碌间隙放松放松,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刚结束一场与合作伙伴的下午茶会谈,她挑选好照片正要发出,却在人声鼎沸中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林烟。”
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破空的穿透力,精准落入她的耳朵里,陌生又有股心悸的熟悉。
她寻声望去,在一片白光里看见男人的脸,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如鹰般的眼眸一如既往犀利,阴沉,甚至疯狂。
像被毒蛇绕颈,刺骨的冷从脚底升腾,瞬间将心脏绞紧,林烟脸色霎时苍白,惊得弹起身。
“林烟!”
这声已是嘶哑,含着涌动的情绪,似不可置信,似喜极而泣,男人目光紧紧地攫住她。
隔街对望,他几乎没有眨过眼。
脚步自动朝她迈了过来,一辆疾驰的轿车呼啸而过,将他逼了回去,车流阻隔了他立刻奔向她的渴望。
陈野!
噩梦般的两个字时隔许久再次占据大脑,林烟掉头就跑,朝人流最密集的巷子狂奔。
凉茶不要了,小吃不要了,边跑边脱掉挎包扔出,手机被撞出掌心,高高抛起又落下,也不要了。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逃!
只要逃得够快,逃得够远,她还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林烟,而非梧桐巷妓女林软歆的女儿。
攒动的人头、晃动的景物在光线拉扯中扭曲,在眼前无序的打破、重组,她拼力奔逃,风声、人声、心跳声……美好祥和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身后男人的嘶吼威胁却越来越清晰,攻占她所有感官,越来越近。
“林烟,站住!”
“林烟,我他妈让你给我停下!”
“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儿?”
她不敢回头,不敢停下,怕一回头就会被锁链套住,怕一停下就会被那只大手掐住脖子。
在某一刻。
她突然想起那段火遍全网又无迹可寻的火车站视频,屏幕挡住了男人抓向她的手,却没遮住他的眼,他眼里的血丝和执着,还有那被湿雾晕得脆弱、偏执又可怕的目光。
他吼出许多话,她以为遗忘的噩梦,随着男人的穷追不舍悉数回归,她记得其中一句是——
“我永远不会放过你!”
那双猩红的眼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恶梦里,如野兽出笼,带着惊天动地的愤怒、怨恨和不甘。
他当真一直在找她。
说不放过就真的不放过!
会一直纠缠她,两年,十年,甚至一辈子。
一如曾经他把她堵在学校附近的角落,阴狠又残忍地挑开她的遮羞布,“林烟,你和我都是阴沟的老鼠,遇见阳光要躲着走,注定要纠缠着沉沦到更深的地狱,万劫不复。”
不,她不是!
她只是投错了胎,不该从妓女的肚子里爬出来,她没有做错,她拼了命才从地狱挣脱,死也不要回去。
如果让她回去,那就死吧。
大不了一死。
她不怕死,怕看不见光。
她想喊易隋,盼望他从天而降拯救她,可发不出丁点声音。
连喘息都无比艰难。
她喊不出易隋的名字,眼瞳被湿雾遮挡,泪水不受控涌出,带着吹枯拉朽的破坏力。
她看不清来往的人,看不清川流的车,看不见,听不见,她还活着却已失去知觉,只在碎裂的缝隙中窥见那万丈霞光,是易隋,是光明,在奔腾翻涌的云潮中迸发生生不息的光辉,在向她招手微笑。
她奔向那光,不惜代价,不惧死亡。
身穿白衬衣牛仔背带短裤的女生跌跌撞撞从小吃街的巷子跑出来,撞倒行人,撞翻流动摊位,没有任何停顿地,冲进密密麻麻的车流。
如同丧失意识的行尸走肉,对危险的感知近乎为零,拼着一股逃离地狱奔向霞光的意志拼命奔跑,好几次险些被撞飞,逼停大片的车。
她那股不要命、不怕死的狠劲儿吓坏了路人。
也吓坏了紧随而后追出巷子的男人。
这时有好心的车主甩上车门下车阻拦,一个、两个、三个,路边的行人也参与进来,默契地进行一场对柔弱的保护,不让男人顺利前进。
陈野本来要抓住她了。
被这么一挡,眼睁睁看着距离又一次拉远。
他被大群热心人士团团包围,恼羞成怒向路人挥拳,喊着林烟的名字,嘴里的威胁一刻不停。
突然!
他心头猛跳,心脏刹那间揪紧,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甩开路人的动作也猛然顿住。
那抹纤细的白跑上人行道,横穿人行道,手撑在石栏杆上,发了疯般不管不顾翻越护栏。
护栏另一侧是海。
林烟俨然已失去理智,根本没注意,还以为是路中间的障碍物,跨过去就好。
人如何与自然的凶恶抗衡?
巨大的恐慌席卷心头,陈野爆发出此生最大声的呐喊,比两年前在火车站歇斯底里的疯狂更大声,“林烟,别跳!”
“别跳!”
本质上她和他是同种人,认定的事情永远不会回头,哪怕鱼死网破,哪怕遍体鳞伤,哪怕……付出生命。
“林烟你他妈给我醒醒,那不是路,是海,是海!你想被淹死吗?林烟!”
也是在这一刻。
陈野怕了,体会到无边无际的恐惧以及蔓延全身的悲凉,他高喊着,祈求着,只求她活。
他眼眶溢出薄泪。
如濒死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喊道:“林——烟——”
林烟。
林烟一条腿已经翻了出去,另一条腿搭在石栏杆上即将越过护栏,她趴在半人高的石栏杆上,听到这声“林烟”陡然回神。
在梧桐巷无数不见光明的日子,在一座又一座陌生城市辗转流离的日月里,在受了委屈只能往肚里咽的难捱里,女孩总是缩在外人看不见的角落,抱紧双臂鼓励自己——
“林烟,不要放弃,再坚持一下。”
“林烟,你没有错。”
“林烟,你要活着。”
“……”